第003章 告状
“林言秋？”端王果然有些意外，把这个名字在唇舌之间品味了一番，然后才带着笑意道：“是个好名字。林姑娘不必在意，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切莫放在心上。”
这话，让她如何不放在心上。
林言秋早不是当年那个听不懂话中意思的无知村妇，闻言只抿唇笑了下，道：“阁下放心，我虽未读过几本书，可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干脆自报身份道：“不瞒阁下，我未婚夫婿乃今科探花郎叶书明。”她装作不知道端王身份，反正从一开始也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只说是“主人”“主家”这样的代称来称呼端王。
“阁下若能帮我一把，送我回京，他定会厚礼相赠的。”
端王闻言没有说话，倒是在他对面，之前与他对弈之人忍不住嗤笑一声，问道：“你可知道，救你的人是谁？”
林言秋一顿，抬头看过去。
“自是我的救命恩人。”这话等于承认了并不知道对方身份。
说话那人三十许，唇上留着胡须，看着一副精于算计的模样，闻言又轻笑了声，道：“这位是当今圣上的皇叔，执掌禁卫军，代管刑部，如今代君行天下的端王殿下。”
林言秋自知不会演戏，因此闻言立刻跪下，不敢抬头口称：“民女……民女……无意冒犯端王殿下。民女之前所言，意在报恩，并未有羞辱王爷之意。”
“你不必如此害怕。”端王这才轻声开口，声调中的安抚让人不由自主放松下来，“我知你是好意，只是我这一路并不直抵京中。你若是急着入京，倒是可以等船只靠岸，我命人陆路送你归京，可好？”
这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妥帖的办法了。
可林言秋跪在木质的地板上，看着木板之间的纹路并不说话。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在心中把要说的话默念了几下，稳住了心神这才道：“之前不知是王爷代天子巡查天下，民女有事相瞒，还请王爷降罪。”
“哦？”端王轻轻出声，语调中带起了些许的趣味：“你瞒了本王何事？”
“民女并非不小心落水，而是被家中恶仆推下水。”林言秋抬头看过去，“王爷代天子巡查天下，那民女可否当面状告恶仆弑主，求王爷做主？”
四下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明明是被端王身份吓唬住的女子，一开口竟然是要状告恶仆弑主。
林言秋上辈子跟在端王身边许久，随他回京后又被收为义女，纵然跟叶书明定亲，也是在一年之后才出嫁的。她对于端王的一些习惯和脾性还是知道的。
看着端王唇角微微勾起，手中端着的汝瓷杯子被圆润的指腹轻轻摩挲，林言秋就知道端王这是有了兴趣。
她心下一横，再次叩首坦白：“民女是十年前被叶家买下当做童养媳的，被买下后起名林小枝，自此在叶家照顾公婆和未婚夫叶书明。三年前，叶书明赴京赶考。他离家月余，家中婆母因积劳成疾病逝。我为婆母守孝三年，照顾家中田地。如今传了喜讯殿试被皇上亲封为今科探花。他特派了一对王氏夫妇前来报喜，接我入京成婚。”
一口气把过往说了个清楚，林言秋这才缓了一下。
不过，她也不敢耽搁太久，又继续往下道：“王氏夫妇手中拿有我未婚夫叶书明的书信为证，我又略微询问对方我未婚夫的长相特征，皆能对上，这才随他们一并出行，谁知道一路无事，换了水路之后两人竟然心生歹念，途中推我落水！”
“若非王爷相救，民女怕已经是这江中一缕亡魂了。如今民女得救，大恩不言谢，只求王爷替民女做主，抓拿王氏夫妇二人！”
林言秋说完这话，长吁了一口气然后低头叩首。
没错，这就是她之前拖延时间想到的事情。
上辈子被端王利用，她虽然心中有怨，可细细想来端王实际上并未害她分毫，甚至对她极好。所以，端王病重的消息传来，她才会央求叶书明回京看望端王。
只……这辈子，她再不想被当成棋子利用，也不愿意去高攀那原本就不该是她的“端王义女”的身份。
她想做的，不过是验证下心中的怀疑，找回上辈子再没有见过，叶书明口中“谋害了你，卷走了钱财”的王氏夫妇，把心中的怀疑问个清楚明白。
额头抵在冰凉的木板上，林言秋没有注意到端王看向自己时复杂的眼神。
她只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给她一个答案。
虽然在心中演练过好几次，有八成的把握端王会应下她的恳求，可事到临头忐忑还是免不了了。
终于，上首的人轻轻舒了一口气，然后才是温和的声音传来。
“本王，准了。”
有了端王这句话，林言秋自然是心中暗喜，顺势就道：“民女落水是随身带着婚书，放在可以放水的竹筒之中，可以为民女的话佐证。”
这话一出，外间守着的祁嬷嬷立刻被叫了进来，询问下道：“林姑娘的东西，奴都好好放着，确实是有一细长的竹筒。”
竹筒片刻间被取了过来，直到东西入手，林言秋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打开了竹筒。
竹筒粗细大约跟成年男子一般，长不过四寸，打开后里面并无半点潮湿。
林言秋指尖纤细，小心翼翼把里面用油纸包裹的东西取了出来。
油纸打开，先是露出了一根成色一般的簪子，然后才是几张叠得仔仔细细摞在一起的纸张。除却林言秋记忆里的婚书之外，还有叶家坳二三十亩田地的地契，以及叶书明这三年多来往家中写的信。
信都是寥寥数语，写不满一张纸。
林言秋只瞥了一眼就放在一旁，挑出了两人的婚书给一旁的丫鬟让她转呈上去。
她猜测这婚书，端王怕是早就知道了，不过该有的流程是半分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