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沪城
陆止的电话每天夜里都打来,拢共三天,甭管几点打来的,徐思年一通都没接过。但那男人出奇的有耐心,每通电话都等到自动挂断才拨下一通。
到了第四天,他没再打电话来。徐思年没心思惦记这些,学校突然组织新老师外出听课学习,她一心扑在这份工作上。
出差那天,晴空万里,南城那天的太阳异常灿烂,尤有送冬破春之兆。
她提着个小行李箱,在高铁站告别了父母,踩着点进了站。
其他几位老师已经落座,只有她一人穿着厚实的羊羔毛外套推着行李箱,一边四处张望找座位,模样有些滑稽。
“徐老师!这儿!”同行的伙伴朝她招了招手,徐思年推着箱子挤了过去。
其余几人开始说笑:“也么来的这么晚?”
“就是啊,给你打的电话也没接啊…”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几人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徐思年一边置放箱子,一边回过头歉疚地看了几人两眼。
她解释道:“我爸妈送我过来的,地铁站人多,没算准时间。”
“总归赶上了。”有位稍年长的老师宽慰了她,接着又说,“我教书这几年,还是第一次去隔壁省听讲座,平常听课最多就在临市。
徐思年摘下口罩,面色好奇:“那我们是不是算赶上趟了?”
“算是吧。沪城冬天漂亮嘞,你们这样年轻的女生肯定喜欢,说不定以后会爱上出差。”那老师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热茶,笑着咂巴了两下嘴唇,“不过,听说我们去听课的那学校宿舍不怎么样,有老师说听课那三天他都是在外面开房住的。”
有人接她的话,吐槽:“啊?就我那点工资,我还是省省吧。”
其他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起来,忽然有人戳了戳徐思年,“徐老师,你住不住学校宿舍?”
徐思年想了想自己干瘪的钱包,犹豫道:“住吧,酒店很贵的。”
有人开始怂恿:“我们可以拼房住啊!三个三个一起,也有个照应嘛。”
“而且,我刚刚看了一下酒店,有一家定价中等,我们开个家庭房,其实也差不多。”
“三个人a一下,要不要一起?”
那几人左一句右一句,徐思年的心动摇起来,“可我们现在订也来不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
“是真不想住那宿舍,刚看了照片,像逃难去的。”说罢,她将手机递给徐思年。
照片中的宿舍是八人寝,木门被风雨侵蚀变得坑坑洼洼,天花板掉了两块墙皮,整间小房子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当即,徐思年拍手决定:“定酒店吧!”
于是,一行人下了车,风风火火地往酒店闯。
沪城下着小雨,街道车水马龙,针头大的雨点儿掩盖住灰泥的地面,人流密集,一步一个脚印。
箱轮滚过一圈连着一圈,徐思年跟着几位同事步行二十分钟后抵达了酒店大厅。
家庭房面积很大,徐思年要了小床,单独睡。几人在酒店楼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匆匆忙忙又赶往讲课学校。
沪城大得多,四处林立的建筑无不透露着这座城市的繁华,徐思年一直计划着能来痛快玩一趟,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来这座城市是因为学校出差。
出租车抵达学校时,雨停了,天空灰蒙蒙压着。大教室里零散坐着几位同来学习的老师,她们一行人挑了个靠前的位置听了一个半小时的课。
徐思年踏出学校大门,天已经暗了一半,沪城入夜后风很大,她顶着风往外走,大脑被冷风割得恍惚。
“徐老师!”
她一心回味着刚刚的教学,以至于没听见旁边同事的问题。
“啊?不好意思,刚刚没听见。”
有人打趣:“你想什么呢?喊了你好几遍了。”
徐思年有着不好意思道:“想刚刚那位老师的课,怎么了?”
“我们几个想去周围逛逛,去不去啊?”
现在天刚黑,四周华灯初上,逛逛正好。
徐思年刚想应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像有感应似的震了起来。
她一惊,掏出手机,是闻汀。
斟酌两秒,又对几位同事说:“我有点事,你们去吧,下次再一起逛?”
几人答应得也爽快:“行,有什么要带的打个电话。”
她独自往回走,手机还在震动,看起来急得不得了。
接起电话,闻汀嘴就噼里啪啦:“徐思年!你在哪呢!”
她有点懵:“我在外地学习呢。”
闻汀还是急:“你跟陆止怎么回事啊?你俩吵架了?还是怎么了?总不可能——”
“分了,我俩分手了。”徐思年打断她一连串的提问,语气平淡道。
闻汀静了两秒,随后又叽里呱啦:“啊?怎么,怎么分了?这么突然吗?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徐思年闻言叹了口气,心想一点儿也不突然,分手怎么可能突然呢,但她又不想解释。
徐思年没出声,闻汀心里忐忑:“年年,不会真是因为我吧?”
“不是的,哎哟你这么紧张呢。”她低头踩着地上的红地砖,“就是不太合适吧,总觉得我们两之间差了很多东西。”
闻汀奇怪:“差哪了?我觉得你们两挺般配啊。”
那姑娘语气那样天真,导致徐思年都要误会自己和陆止当真是天上地下一双比翼鸟。
差的是那七年,差的是对爱的态度,差的是于彼此而言心中的重要程度。
徐思年叹了口气,佯装无所谓道:“真的呀,我觉得我跟他哪哪不合适。”
“怎么会这样……”闻汀泄了气,“他今天给我打了一天的电话,我跑电台太忙了没接到,是到了下午赵斯眠给我电话,我才知道你们两情况不容乐观。”
徐思年迈着小步,静静地听她说话,“后来我打电话过去,他一上来就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了,我都懵了。聊了两分钟,他说他惹你生气了,还说你不理他。”
她嘟囔了句:“你都不告诉我。”
徐思年轻笑了声:“我这两天也忙着,就给耽搁了。”
闻汀在那头小心翼翼来了句:“那,你们会和好吗?”
这个问题确实问住了徐思年,随后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陆止那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回头追她呢。
徐思年轻吐出三个字:“不会吧。”
电话那头闻汀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安慰道:“没关系,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徐思年倍感温暖,嘴角也随之牵起,笑得腼腆。
街道旁的服装店灯光通亮,徐思年影子被拉的老长,突然有人急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白,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与她擦肩那人早已混入人流。
她扭过脑袋,闻汀的电话已经挂断。将手机放回口袋,再抬眼时,隔着人群一眼便撞见了那人。
他们四目相对,他眉目间充斥着许多情绪,不安、焦急、甚至是委屈。
徐思年有些好笑,这人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陆止很高,宽肩窄腰,妥妥的衣架子,然而他长相更加突出,站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分外引人侧目。
他穿着单薄,黑色毛呢西装外套内的花衬衫尤为显眼,徐思年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一脸惫倦,像是跋山涉水几千里辛苦追爱的新郎。说实话,要不是脑海里清晰地浮现那些令人失望的场面,徐思年都想将他打包带走,最好可以藏起来。
陆止迈开腿朝她走来,徐思年忽然站定在原地不愿动。
他眉头是皱着的,话语也冷:“来出差?”
徐思年装模作样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才将目光放回他身上,神情无辜:“你在跟我说话呀?”
陆止眼睛都瞪大了一点,他心跳飙升,双耳充斥着用力咬磨后槽牙的声音,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然我跟鬼说话?”
他气得不轻,胸腔起伏明显,徐思年想笑却忍住了,“来这边听课。”
她语气特别坦然,面前这人不像刚分手的前男友,倒像一位偶然遇见叙旧的好友。
陆止深呼吸一口,“你四天没接我电话……”
徐思年不接他的话茬:“你来这里办事吗?”
陆止气笑了:“你明知故问吗?”
随后,他挑眉道:“来这不是办事的。”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来这办人的。”
徐思年心里有瞬慌乱,陆止这人生气的时候特给人压迫感,她手藏在口袋里,抠了抠那块布料,“那,那你去吧。”
陆止伸手拽住她胳膊,阻止了她离开自己的脚步。
低沉的嗓音响在头顶,认输意味明显,语气有些无奈:“吃饭没有?”
徐思年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说:“吃了。”
“什么时候回南城?”他松了点手上的力道,打听她的情况。
“你什么时候回去?”徐思年反问。
陆止眉眼舒展开,估计以为徐思年在关心自己,语气轻快了些:“这两天?”
徐思年松了口气,嘴角隐隐有些笑意:“我还要过几天呢。”
陆止这才反应过来,气得脑仁有点疼,歪了歪脑袋看她放松下来的五官,笑得阴测测:“改主意了,你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走。”
徐思年愣了。
她是真没想到这男人来真的,在沪城学习那几天他就跟牛皮糖似的,走哪跟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