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陆止
校运会召开当天，天气晴朗，校内外早早地就已经热闹起来，平时踩点、容易迟到的学生都提早来到了学校。
徐思年平时最喜欢踩点，不肯早一分钟到教室，而今天，她足足提前二十分钟站在了校门口。
实中门口已经摆起了各种早餐摊，鸡蛋饼摊在锅上，被煎得滋滋冒油；手抓饼淋满了鲜艳的酱汁，香气飘飘；糯米饭包里裹着刚做出的酱料，满满当当。
徐思年和宋知两人买完早餐就往校园里面走，此刻正坐在操场上，前面正有情侣偷偷摸摸的牵手，两人却没空在意，大口享受着糯米饭包，一口咬下，软糯、咸香；好不满足。
宋知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含糊不清的说：“冬天吃这个简直太享受了，你要是早点来，我就能早点吃上了。”
“我又不排练，不想来那么早。”徐思年吃得专心，头都没抬一下。
宋知没有接话，她一边吃，一边看着徐思年。
太阳照在徐思年发顶，她头发细软却蓬松，还有宋知羡慕不来的乌黑顺亮，一头黑发被扎成高马尾，乖乖的垂在脑后，发圈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发绳；皮肤不白，却细腻干净，在别人为青春痘苦恼时，徐思年可以无所顾虑地吃各种零食。
宋知喜欢她的眼睛，徐思年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就是她的眼睛，多情又明亮，她的眼睛像漩涡，最会吸引人，看着你的时候，像只卖乖的小狗。
但是徐思年是不太自信的，宋知再清楚不过，她不喜欢自己变得显眼，甚至有些害怕别人注意到自己，她个子矮，皮肤黑，因为青春期不断补充营养，慢慢的五官也失去了优势，变得不再突出。
宋知会毫不犹豫的肯定徐思年，哪怕徐思年自己都不太满意；所以，她没有鼓励过徐思年去做出些改变，但只要徐思年想，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她的，一定是宋知。
宋知鬼使神差的伸出手，仗着身高优势摸了摸徐思年的发顶，像是在摸一只小狗，动作又轻又缓。
徐思年不解，抬头看她，问：“你干嘛？”
“手好油。”
……
宋知没再逗她，吃完早餐后，两人站起来，伸展了下腿脚，便往班级集合点走。
徐思年在操场四处张望，希望能看见那个身影，但她找寻一圈都没能看见，索性作罢。
集合点已经站着许多人，同学三三两两的站着，但没有人在意队形。
宋知见时间还早，便拉着徐思年站在八班的区域，两人站在两个小列队中间，八卦着刚刚看见的那对情侣。
两人聊得正起劲，没人注意到有人正要过路。
来人是个男生，已经站在两人背后，他很高，高大到可以将徐思年整个人都裹在自己影子里，看起来很不好惹，声音却是上扬的，开口第一句：“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徐思年有些呆愣，木讷地点点头，给他让开点路，甚至，根本没有勇气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从徐思年身边擦肩而过，肩膀碰撞那一瞬，她抬起头。
她看见，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嘴角翘起，心情极好；他步子极大，没两下到了队伍末尾，跟同学站在了一起。
徐思年收回视线，脸颊发烫。
宋知见她脸色红彤彤，一副被勾了魂的模样嫌弃的吐槽：“你好像被蒸熟的虾子，真没出息。”
徐思年半个字没听进去。
人渐渐多了起来，徐思年跟宋知说了声，勾着头就要往自己班上走。
宋知一把拉住她，塞给她一只口红。
徐思年疑惑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宋知解释道：“你脸上没气色，拿过去涂涂。”
徐思年明白她的良苦用心，顿时笑了出来，虎牙露出一个尖，心情舒畅。
她将口红收进外套口袋，回到了自己班级。
张予和陈思俞已经在队伍里，看见徐思年傻笑，两人马上闹她。
当广播里响起开场提示，徐思年才想起宋知的那只口红，她别别扭扭的将手伸进口袋，想拿又不太好意思。
陈思俞眼尖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质问道：“徐思年你口袋里有金子啊，偷偷摸摸的。”
还没等徐思年和张予反应过来，陈思俞的手已经摸进了口袋，一把掏出了那根黑色包装的口红。
张予惊讶：“啥时候还买口红了，这口红可不便宜。”
徐思年特意把声音压低，说：“宋知的，她让我提提气色。”她现在还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化妆品，漫画都不够看。
陈思俞已经将口红打开，红润的膏体被转出来，一股香甜的气味马上就窜出来。
陈思俞掰过她的脸，把口红给她涂上了。
徐思年瞬间不动了，等待陈思俞接下来的动作。
陈思俞极其认真，下手轻重缓急，拿捏的十分到位，口红勾勒唇线，而后填充，指腹抹去多余的部分。
徐思年看着她专业的手部动作，忍俊不禁，就连张予也抿唇想笑又不敢，生怕陈大师会手滑。
一系列操作完成后，张予第一个发出感叹：“牛啊，这颜色真好看。”
陈思俞盖起口红盖，满意的点点头。
徐思年看着她们两人的反应，脸颊又开始发烫，掏出手机，照了照。
张予简直开启了夸夸模式：“这个颜色好显白啊，思年，比你平时白好多，脸看起来都不是灰扑扑的了。”
徐思年不太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闪躲着她们的目光。
陈思俞话都到喉咙了，还没等她开口，广播就通知全体同学进入主场地。
三人只好作罢，乖乖站在自己位置上，不再嬉闹。
高二十几个班级，齐刷刷站成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由班主任带队从侧边入场，没辜负昨天辛苦排练，所有人都整整齐齐站在了规定位置下。
场上四名主持人，两男两女，皆是满面春风，抬头挺胸，齐声声念着手稿。
“第五届冬季校运会开幕式，现在开始！“一语完毕，场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国旗护卫队第一个上场，四人身姿挺拔，个高腿长，各领国旗一角，一步步迈向国旗台。
场上的主持人们声音洪亮，语气激动:”升国旗，奏国歌，行注目礼。”
这是全体师生最为团结一致的时刻，所有人面朝同一方向，注视着那面红色旗帜缓缓升起。
所有人都严肃对待这几分钟，这一刻，这里所站立着的每一位学生，都将成为那颗闪闪发光的星。
升旗仪式结束，场下的队伍开始按要求收紧队形，以便空出更多位置容纳将要下场的方阵。
第二个上场的是旗手方阵，28个人按性别和身高站成4列。
宋知站在第二排中间，徐思年压根看不见人影，她前面挤满了高个子的同学，哪怕踮起脚也难以看清，尝试了几次，索性放弃了。
徐思年缩着身子钻出人群，跟着张予和陈思俞溜到了队尾。
三人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一阵无语，只有矮个子受伤的世界罢了。
十分钟后，开幕式在热闹声中完美收官。
开幕式结束后，学生自由活动，参加比赛的运动员开始上场热身。
“我们去楼上看吧，站这里会被挤没了。”陈思俞指了指二楼走廊，示意大家一起上去。
宋知跟同学去小卖部吃东西，徐思年只好跟着张予、陈思俞一起上了教学楼。
站得高看得远，她们站二楼阳台看比赛是最佳选择。
第一场赛事是男子一千米和男子跳远，操场和沙坑同时进行比赛。
广播里主持人正在念着运动员的名字，两个地方呜啦啦的瞬间围满了人，好不热闹。
跑步比跳远早三分钟开始，预备枪打响，所有运动员蓄势待发，下一刻，如箭离弦般冲出跑道。
所有人都在为他们加油助威，年轻的身体尽情的挥洒汗水，这一刻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发光发热。
“男子跳远项目即将开始，请各位运动员到场准备。”
主持人话还没说完，徐思年人已经拔腿往下面跑了，张予和陈思俞来不及反应，她人就一溜烟不见了。
跳远比赛的裁判老师已经捏着人员单，开始念参赛人员的名字。
“赵斯眠。”
“到。”
“于回。”
“到。”
徐思年正在拼命的挤进内圈，“不好意思”四个字说了几十遍，后背都贴了一层薄汗。
“陆止。”
“到。”
他声音略有磁性，又带点漫不经心。
徐思年终于挤了进去，站定在人群中某个角落。
后面看台上，女主持人正在念着学生们的投稿，声音清甜又响亮。
“人生忽如寄，莫辜负……”
徐思年在人群里站定，眼睛发亮，定定地看着正在做热身的人，他肩宽腰窄，上衣被动作带起，一眼就能看见藏在衣服里劲瘦的腰线，徐思年视力好，看见他微微露出地腹肌。
她有些无奈，自己总是控制不住心思和渴望，视线贴在那人身上不肯移开。
少年似乎有所感应，在下一个拉伸动作里，慢慢侧过了身子，在徐思年渺小的期望里，他竟然真的转过了视线。
或许是阿拉丁的那盏灯听见了她的心愿，又或许是信天信佛如今也有了希望；徐思年觉得春天要来了，不然怎么鼻子又闷又痒，怎么又会微微发酸。
“莫辜负茶、汤和好天气。”
广播里，那位女主持人依然念着投稿，这短暂的几秒钟，于徐思年而言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甚至愿意沉溺在幻想中。
他们短暂地对视里，徐思年记住了少年幽深黑亮的眼眸，浓密的眉睫，还有眼底流露出浅浅的笑意。
猫。
徐思年在他们五秒的对视里，更加确定。
陆止像猫。
他收回视线时，眼底带着疑惑和不解，可他仍然在笑，他是永远开朗不碰悲伤的少年。
徐思年想，陆止的眼睛是笑容收纳所，他永远都那样好心情，笑起来万物不及。
徐思年的眼睛像海，眼里的爱意都要溢出来，可陆止靠岸，他不会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