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莫名其妙又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晌午了。
路上有一家小面馆,虞洛吟胃口还不错,一大碗牛肉面吃得干干净净。
嘴边沾了些汤汁,贺擎宠溺地拿帕子替她擦擦,动作行云流水,关怀备至。
能让脸皮薄的小郡主羞到脚趾蜷缩的事多了去了,比如方才自己躺在贺擎怀里睡得过于酣甜而导致口水印到了他的衣襟上。
所以像现在这种程度,虞洛吟好似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谢谢。”
她声音细细软软的。
“你与我,何必言谢。”
贺擎温朗儒雅地笑笑,“吃饱了吗?想不想吃糖糕?”
小郡主有个爱好,吃完咸味比较重的东西时,总喜欢吃一口甜的来缓和嘴里的味道。
虞洛吟那双明丽动人的眼睛流连着波光,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扬了扬。
没等她答应,贺擎就已经开口让叶海把昨天买好的酥饼和糖糕拿过来。
昨天虽然他亲自买的那些让他一下情急丢在了地上,但贺擎怕小娘子起来之后想吃,便特地让下人又去买了几份回来。
精致的鲜花糖糕被端上来,虞洛吟眉眼弯弯,满心欢喜地吃了咬了一口。
清香扑鼻,甜而不腻,正是她喜欢的口味。
“好吃吗?”
男人浅笑。
小郡主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好吃呀,你也尝尝?”
“好。”
说完,贺擎俯身,微凉而带着茶香味的唇瓣不偏不倚地印在了虞洛吟那水嫩红润的粉唇上。
霎时间,她的脸仿佛抹了一层红彤彤的胭脂,眼神凝定,浑身僵硬。
男人湿润的舌尖并没有深入,只是轻描淡写般地描绘了她的唇形,继而微微用力吮了吮她的唇珠,便克制地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
“嗯,很甜,很好吃。”
他柔柔地说。
“”
虞洛吟无意识地咬了咬唇,连眼尾都羞得泛红起来。
他干嘛又这样一声不吭地亲人啊
而且他闭上眼亲过来的模样为何能如此撩人呐。
她的心剧烈地跳着,越来越重,就连胸腔都开始发麻。瞧见她红扑扑的粉面,仿佛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蒙上了落日红霞,着实惹人爱怜。
贺擎忍不住温声打趣道,“妧妧怎么又脸红了?可是暑气未退?要不要让钟离觅再给你准备汤药?”
“不用!”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皓白的小手幽怨地覆上了自己的唇。
虞洛吟听得出来,他是在故意逗自己。
哪有人突然偷亲完还要戏弄人的?坏死了!
马车牵过来,小美人脸上的潮红未退,气鼓鼓地要自己上车。
“妧妧,夫君抱你。”
“不用!”
可贺擎哪里听她说,突然在背后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嘴角噙着一抹蔫儿坏的笑意。
“啊啊啊贺云峥!”
她被他弄得惊魂未定,眼神嫌怨,柳眉蹙着,柔嫩的粉腮气得鼓鼓囊囊的。
“我在。”
男人低声笑道,“妧妧,之前你每一次上车都是为夫抱着的,以后也会是这样,你要学会习惯。”
“才不要”
美人就是美人,连生气都是如此活色生香。
她这样的小情绪贺擎一直都很喜欢,不会难过不说,甚至会觉得这是有爱有趣的表现。
上了马车,贺擎便不再逗她玩。他怕逼得她紧了,她真的会生出讨厌的心思。
男人安安静静地看书,虞洛吟也拿着话本子假模假式地看着。
她怎么有心思看得下去嘛!
心绪不宁,意乱如麻,好比一团缠了好几个死结的线团,她看见都头痛欲裂,遑论要上手去解开。
自己和贺擎这里剪不断理还乱,而谢棠山那里又是一团糟。
虞洛吟记得,老太保夫妇已经在正月的时候离开人世,不久前就连梁氏也没撑过去,现在阿棠好像还在牢里。
这一系列的变故,任谁都遭不住。
虞洛吟觉得很是愧疚,如果自己没有忘了他,他应该不会兵行险着让黑狼斋的人来劫走自己,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她惆怅地叹息一声,试探性地开口,“表、表兄。”
贺擎没有应她。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翻页,深邃清冷的眼眸认真地盯着书本看,仿若两耳不闻窗外事。
“表兄。”
虞洛吟咽了咽,又唤了他一声。
“我不是你表兄。”
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小郡主微微抿唇,小心翼翼地换了个称呼,“云峥哥哥?”
这个称谓贺擎似乎还算满意,于是放下书,气定神闲地问,“怎么了?”
“那个”
不知怎的,虞洛吟有些难以启齿,“阿棠现在在何处?我能去见见他嘛?”
阿棠。
这个词,可以说是贺擎这辈子最不想听见的。
这么快,她就想起他,要提起他,还要见他了吗?
贺擎的太阳穴生疼,澹声问,“为何?”
“我就是想见见他,可以吗?”
注视着她真诚的双眼,贺擎眸色沉滞,“倘若我说不可以呢?”
顿时,马车里的气氛凝结。
“为什么不可以呢?”虞洛吟浑然不解。
贺擎严肃认真地回答,“我知他谢棠山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但因他的一念之差,害得我险些失去你和宝宝,你可曾顾及过我的心情?”
闻言,虞洛吟敛了敛眸,不敢再多言。
“好,即便你从不在乎我也无妨。可你自己呢?”他接着说,“虽说柳氏的孩子并非谢棠山的骨肉,可他们谢府是值得你留恋的好人家吗?”
“你见过有好人家长子是与外室生的么?虞妧妧,他们想让你一入府就给谢棠山纳妾,替别人养孩子!长公主和你兄长们当时气得想找上门手撕了谢家,而你真的不觉得膈应么?”
“什、什么?”
这些细节,即便是在虞洛吟记忆错乱时,她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如若他们没有让柳氏跑出来闹事,自己岂非得被他们蒙骗?阿棠你怎么敢如此待我啊
她沉默地低着头,心情更加复杂。
年少情谊,自幼相伴,怎会一下子说无情便无情?可心头的痛,也是真的痛。
见她情绪如此低落,贺擎不可能继续咄咄逼人让她难受。
他靠她近了些,语调放缓,嗓音温厚,“妧妧,你与谢棠山终将成为过去。整理好情绪,我们要学会往前看。”
你前方的路有我,有宝宝,我们会陪着你走向幸福。
所以不要再回头看了,好吗
不知贺擎的话到底有没有安慰到她,此刻小美人的眼眶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泪花,既委屈又忧伤。
男人珍惜地搂着她的香肩,将她的脑袋慢慢地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大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抚着她的后背。
“可不是说柳氏的孩子不是阿棠的吗?”她哽咽着问道。
“这重要吗?”
贺擎极具耐性地与她分析,“柳氏在众人面前出现时,就已经生生断了你与谢棠山的缘分。你认为以陛下和长公主的个性,无论结果如何,会舍得你吃一点亏么?”
“再者,如若柳氏没有跑出来闹,孩子不管是不是谢棠山的,你刚嫁过去依然需要面对一地鸡毛,劳心伤神。”
“妧妧,你嫁给我这么久,我可曾让你受过半点委屈?王府上下,哪里不是你说了算?在王府闲逸舒适的日子,谢棠山这辈子也无法给你,你明白吗?”
无论是何种情况,虞洛吟也能预想得到,嫁给谢棠山肯定没有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而且现在她和贺擎的婚姻已成定局,连孩子都怀上了,虞洛吟从刚醒来到现在就没想过要和贺擎退婚。
可她并非无情无义,更不能随意调配和控制自己的情绪和心意。要让她现在彻底放下谢棠山,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郡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了贺擎的手背上。
没有任何人愿意看到自己最爱的人为别的男人而哭泣,贺擎也不例外。
但他很好地藏住了自己心思,泰然自若地拿出帕子替她印了印雪腮上的泪痕。
“唔不要。”
虞洛吟别过脸,娇娇地躲开了他的手帕。
贺擎手中的动作一顿,星眸肉眼可见地变得没有光亮。
她没有意识到男人脸色的变化,自顾自地小声道,“刚才擦过嘴的地方不要用来擦脸呀。”
“”
贺擎真是要被她吓死。
随便一句话,都能把他的心弦牵动得患得患失。
他如释重负,放下自己的帕子,自如地拿出她腰间藏着的水仙花手帕。
“好,用你的擦。”
贺擎的动作很温柔,虞洛吟抬眸,水涟涟的杏眸里映出男人眉眼含笑的俊容。
她糯糯地发问,“你笑什么呀?”
“笑你可爱。”
“”
哼,又戏弄人。
一行人到达王府时已经是深夜。
虞洛吟此时早已睡熟,窝在贺擎怀里,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房都不知道。
贺擎对伺候小王妃熟练不已,替熟睡的她拆解钗环,擦手擦脸,换上寝衣,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
月华浓浓,晚风微拂,烛火悄悄熄灭。
“妧妧,晚安。”
-
清早,身边早已空落落,男人躺过的地方一点温度也没留下。
虞洛吟是记得的,昨晚他们抱着一起睡,天刚亮的时候贺擎还亲了她。只不过她睡得迷迷糊糊,根本表达不出来任何反应。
现在回想,难免自觉羞涩,脸颊蓦然生起红晕。
夏葵端来温水给她洗漱,忽然想起什么的她呼吸一窒。
“夏、夏葵。”
“奴婢在。”
“昨天晚上是谁替我换的寝衣?”
“王爷呗。”
夏葵镇定自若地回答,只觉是很稀松平常的事。
“”
虞洛吟兀地捂着脸,“啊呀我都还没整理好心情,他怎么就这样呀”
虽然她是在小声嘀咕,但夏葵听得清晰。
她笑,“郡主不必害羞,你身上何处王爷没瞧过呀?”
这话小郡主就不爱听了,她猛地睨了她一眼,“啧,你让施嬷嬷来帮我梳头吧。”
“哈哈哈哈,郡主别这样,是奴婢错了。”
夏葵不敢再开玩笑,好奇地问,“那郡主现在对王爷是什么心情啊?”
“不知道。”她惆怅得很。
“郡主讨厌王爷吗?”
“倒也没有。”
但若说喜欢,好似也还算不上?
虞洛吟为难地摆摆手,“好了你别问这些了,问我就烦。”
“好吧。”
夏葵恭敬地继续为她梳头。
早膳过后,莫冰华来了。
关于宁德王夫妇的事,钟离觅一回来就告诉了她。
“身体如何了妧妧?”
她比较关心的是虞洛吟的身体,就怕钟离觅没治好她。
“冰华姐姐。”
虞洛吟亲昵地牵着她的手,“我身体很好啊,你让姐夫不要再给我送汤药了,难喝得要命。”
莫冰华扑哧一声笑出来,“确实,他熬得药苦得人舌根疼。”
见她面色红润,明眸善睐,笑语盈盈,看上去和平时差不多,莫冰华才松一口气。
他们夫妻俩之间的事,莫冰华并不打算问。
她和钟离觅心里想的一致,他们相处得如此恩爱,如胶似漆,应当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分开的。
虽然之前莫冰华确实对贺擎有意思,但她早就明白这个男人与自己并不是一路人。他们性格相近,没有一方是能轻易软下来的。
而虞洛吟和钟离觅不一样,一个爱撒娇,一个嘻嘻哈哈没脸没皮,都是破冰的利器。
在和钟离觅的相处中,莫冰华愈见发现,他才是那个与自己互补,和自己最合适的那个人。
因此面对宁德王夫妇,她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们能够过得幸福快乐。
莫冰华此次过来除了是看看虞洛吟的情况,还有更重要的事。
“妧妧,南苏在蠢蠢欲动,估计是要攻打边境。”
“过完这个月,我就要赶回南境了。”
虞洛吟心弦一颤,“啊?怎会如此突然?”
莫冰华浅笑,“其实并不突然。多理斯被生擒,南苏王室颇有怨言,一直在借题发挥,屡屡挑衅。此次陛下希望能一举灭了南苏,战事兴许要持续一年半载,甚至更久。”
“我走了之后你可以时常给我写信,我很期待你们宝宝的到来,记得与我报平安。还有替我多照顾一下阿觅吧。”
大燕和南苏的恩怨太多,虞洛吟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迟早要开战,只是没想到竟然来得这般快。
虞洛吟的鼻尖泛起酸涩,依依不舍地嘟着唇。
“冰华姐姐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地回来,我会在京都一直一直给你祈福的。”
说到最后的几个字,她的语调都变了,呜嘤嘤得快哭出来。
莫冰华哪儿能看见她哭啊,忙不迭地哄着,“别哭别哭,我可是大燕的女将军,怎会轻易有事?你这哭的,怎么好似我已经快不行了呢?”
“呸呸呸!”
虞洛吟的眸子里溢满了盈盈泪珠,煞有其事地说,“不能说这种不吉利的!”
“行了,我不迷信这些。”
莫冰华笑道,“你好好照顾自己,也替我看着点钟离觅,别让他喝那么多酒。”
“冰华!!”
钟离觅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大吼一声,吓得小郡主一激灵。
“冰华,我不许你说这些,你让我跟你走吧!”
钟离觅激动地握着莫冰华的双肩,“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在南边上刀山入火海,你让我一个人在京都怎么能踏实?!”
这个话题,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讨论过了,莫冰华不想再说。
“阿觅,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你懂吗?”
“我不懂!”
钟离觅急得跳脚,“我是个大夫,可以随军医治伤者,不会拖你后腿不说,甚至还能帮到你!”
“冰华,你就让我与你同行,好吗?你不是都答应要与我在一起一辈子?若你在犯险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反倒在京都吃香喝辣,我又怎能配得上做你的夫君?!”
哇啊。
虞洛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她深知钟离觅很有胸怀,绝非贪生怕死之徒。听见他与莫冰华一番情深义重的话,虞洛吟的心都暖了起来。
能听见他这么说,莫冰华是从心底感到喜悦和幸福,证明自己确实是找对了夫婿。但战场凶险,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他们还未拜堂成亲,莫冰华不可能如此自私就这样把他的性命和自己绑在一起。倘若自己真的遇到不测,他还能在京都找个好姑娘,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莫冰华不会拿钟离觅的后半生来赌,她摇头,“阿觅,真的不行。”
“你给我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他说。
莫冰华一时想不出其他能堵住他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在旁边兴致勃勃的虞洛吟。
“你要是走了,妧妧的孩子怎么办?你是她的府医,在我们成婚之前,你属于她,不属于我。”
“???”
虞洛吟正想吃口酥糖继续听他们如何情深意切呢,结果忽然话题就落到自己的头上来。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她,虞洛吟愕住,差点被酥糖噎死。
“我、我那个其实宫里的太医挺多的”
“冰华你听见没有,郡主放我走,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儿!!”
莫冰华无奈地看了虞洛吟一眼,颇有嫌弃的意思。
小郡主不敢在此继续逗留,免得战火烧到自己的身上,“姐姐姐夫你们慢慢聊哈,我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