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解决掉了老媪和老翁后，贺擎唯恐没将他们彻底毙命，于是放火将这破屋都烧了。
等官兵追上来时，破屋连带着两具死尸都已经成了灰烬。
那两个人贩子是如何死的，谢棠山不知道，他只说他趁机拉着妧妧跑了。
而破屋中什么线索都埋藏在了火场中，长辉帝也没能找到什么结果。反正虞洛吟已经成功被救下，那俩人也死了，没什么好深挖的。
贺擎本就不是喜欢抢功劳的人，得知大家把此事归功于谢棠山的勇敢，虞洛吟还记不清当时发生的事，他无话可说。
幼时，贺擎甚至还觉得自己挺高尚的，做了好事不留名。
可随着长大，小郡主越来越可爱清灵，楚楚动人，贺擎对她的喜欢也慢慢从友情和亲情变为爱情。
多少个夜晚，他凝望皎月，心头悲戚又后悔。
如果当时自己跳出来，把属于自己的功劳认下，那么长公主和国公爷也断不会轻易地定下虞洛吟和谢棠山的婚事。
听闻了整个故事，谢棠山已经汗流浃背。
这么多年，他自知这对人贩子应当是被别人所解决的，总不能是虞洛吟自己跑出来，还放火烧死他们吧？她没哭断肠就已经不错了。
长辉帝宠韶令郡主全京都都知道，要是谁能救下郡主的性命，圣上绝对重重有赏。
可过了这么久也无人来领功，谢棠山便觉得，那人应该是不打算领的，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认下。
谁曾想，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宁德王。
“如今死无对证，王爷如何说都成，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贺擎慢慢悠悠地从柜子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他。
谢棠山半信半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三样东西——
红色的发带，一把刀柄还有红褐色血污的匕首，以及半块平安玉扣。
谢棠山一下没悟到，“这是？”
“妧妧当天用的发带，我杀那对人贩子所用的武器，还有老媪脖子上的平安扣。”
谢棠山错愕地挑起那条红发带，上面的芙蓉花纹清晰可见。
「阿棠哥哥~我今天好不好看~？」
思绪被拉回那年灯火绚烂的元宵佳节，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梳着两个可爱的小发髻，上面点缀着芙蓉珠花，还绑着一条红发带。她蹦蹦跳跳时，发带下坠着的两颗珠子叮当作响。
这身装扮很适合灵秀可人的她，谢棠山记得很清楚。
一瞬间，谢棠山跌坐在地，浑身发软。
万千复杂的情感如藕丝缠绕着他的呼吸，眼神从讶然逐渐空洞。
贺擎蹲下，从容地将盒子夺回来盖好，放回原处。
“谢棠山，认命吧。”
他说。
认命？
不
他不能没有妧妧！
妧妧还需要我来救她！
“即便即便当年是王爷救的妧妧，可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与妧妧相守相爱，我们相互都不能抹去的这份回忆和感情。”
呵
可是妧妧已经抹去了。
贺擎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正想嘲讽，叶海来报。
“殿下，王妃娘娘醒了，要找您。”
“妧妧？”
谢棠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眼眸闪着亮光。
“王爷，让我见妧妧一面，求您！”
谢棠山想见虞洛吟，已经想疯了。
贺擎再次徐徐地走向他，轻松地拎起他的衣领。
“呵那本王便让你看看，到底妧妧愿不愿跟本王。”
语毕，贺擎眼疾手快地点了谢棠山的穴位，令他无法动弹，无法言语。两个又高又壮的侍卫将谢棠山架起来，按照宁德王的意思将他带到屏风后面。
贺擎还友好地担心不能随谢棠山的心愿让他看清虞洛吟，遂在他眼睛所在的位置，在屏风覆盖的油纸上戳了一个洞。
叶海带着小郡主过来，她披着雪青色的雪狐毛披风，青丝如瀑布般垂落在她背后，看起来清婉娇美，又慵懒闲适。
“夫君，睡着睡着你怎么跑出来了呀？”
虞洛吟的声音软糯糯的，还带着微嗔，撒娇的味道极其浓郁。
时隔数月，谢棠山终于再清晰地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终于能再听到她的声音。
他激动之余，更多的却是心如刀割。
妧妧，你是我的妻，你怎么能喊旁人作夫君？
谢棠山的心疼得在滴血，只见他最爱的女人主动地扑在了宁德王的怀中。
贺擎俊容中的冷毅狠厉早已荡然无存，嘴角全是温和如春风的笑意。
“来了属下汇报军中要事，需要我处理。”
男人宠溺地抚着她的背，“怎么起来了？穿这么少不怕冷？”
“唔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喊我，睡不踏实。”
小美人娇滴滴地蹙眉，“你处理完事情了没有？你快抱我睡嘛”
谢棠山的声音，是不可能从这里传到里屋去的。中间隔了这么多道墙，还有花园和鱼池，为何妧妧还会如此？
难道是所谓可笑的「心有灵犀」？
该死的。
贺擎不自觉地将怀里的人抱紧，仿佛下一刻她的人和心，都要飞到屏风后面去。
“嗯，都好了。”
男人强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柔声道，“你亲亲我，我便依你。”
这有何难？
虞洛吟笑盈盈地踮起脚尖，乖巧地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们的身形差很大，虞洛吟要想在两个人都站着的情况下亲到他的唇，只能是跳起来，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动作，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默契十足。但凡小美人蹦起来，贺擎总会稳稳地搂住她的腰和臀。
柔柔香香的吻落在贺擎的薄唇上，缠缠绵绵地唇舌相交，让他烦躁不安的心渐渐地稳定下来。
温情蜜意浓浓地包裹着他们彼此，慢慢地，虞洛吟的鼻音越来越娇媚。
贺擎微微松开她些，玩味地问，“妧妧你是想哥哥抱你睡觉，还是抱你做点别的？”
小美人哼了一声，脑袋眷恋地埋在他的脖颈间，闻着专属于他的幽香。
“才不要走了一天路多累呀哈嗯”
她软软地打了个哈欠，眸子湿漉漉的。
贺擎今晚本也没打算折腾她，浅笑道，“好，那我们睡觉去，小懒猪。”
“你才是懒猪呢！”
虞洛吟怨念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喉结，“明天我要在雪落园泡温泉汤。”
“行，不过你一个人不许泡太久，知道吗。”
“啊？”
虞洛吟的眼睫颤了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明天不在府里嘛？去哪？”
“上值。”
贺擎捏了捏她的雪腮，“去淮州这么多天，积攒了不少公务。再不去上值，你皇舅舅就该罢免我在兵部的职位了。”
“放心~皇舅舅不会这么对你啦！”
小郡主灵动地笑道，“我后天进宫去请安，一定给你多说很多好话，不用担心~！”
“夫君~你这几天也很累呀，休息一天再去嘛，也不差这一两天的事。”
小娇妻的心疼，贺擎听着很是温暖。
没办法，他的宝贝实在是又娇又黏人。
“我明天陪你睡晚些，泡完温泉汤，用过午膳我再去兵部，可好？”
“行的！”
虞洛吟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英俊白皙的脸颊上啵唧一口。
贺擎的嘴角扬起甜蜜宠爱的笑意，抱着她走出书房。
屏风后，谢棠山早已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再看。
他最爱的她，怎么可以在其他男人的怀抱里笑得这样甜？怎么可以这么主动地勾着其他男人亲吻？
从前的山盟海誓，皆是虚空泡影么？那一张张支撑他熬过禁足的飞鸽传书，都是虚情假意么？
不会
不是这样的。
妧妧不是这样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
两日后，天空飘起了细细的白雪。
虞洛吟从宫里面圣回来的路上，听见好些办丧事的声音。
她从马车窗探头出去，正好瞧见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与自己擦肩而过。
那男子眸色空洞呆滞，文质彬彬的容颜上好似挂着好多泪痕。
忽然间，虞洛吟的心头闪过一丝心疼，酸楚感一点一点地充斥着她的胸腔。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小郡主想不明白。
可她记忆里，分明不曾见过这个男子。队伍中其他同行的人，她也没有印象。
“郡主在看什么呢？”夏葵凑过来问。
虞洛吟摇摇头，关上窗户，“没什么，这是谁家在办丧事呀？那个老太保家？”
夏葵颔首，“听说是吧。”
虞洛吟托着腮，疑惑地问，“我以前认识他们老太保家吗？”
“郡主为何这么问呢？”
夏葵镇定地反问。
小郡主若有所思地回答，“就是觉得有些熟悉，但又好像不熟悉。”
-
又过了一日，外头下起了大雪。
早晨的天灰蒙蒙的，看不见什么阳光。
今日有朝会，贺擎得去上朝。
他抱着娇糯的小娇妻亲了一口，虞洛吟不情不愿地睁开杏眸，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乖妧妧，我要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着，贺擎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间。
“好吧”
小美人的软嗓哑哑的，“你记得晚上来清弦居接我哦。”
今天虞洛吟约了简茹和许英荷出去逛逛，晚上订了清弦居的包厢。
贺擎澹笑，“好，我记得的。乖，继续再睡会儿。今日还在下雪，多穿些。”
“嗯嗯，你也要多穿些，莫要染风寒了。”
贺擎把她轻柔地放回床榻上，掖好被子，小美人很快又进入了酣睡。
等虞洛吟再醒来时，雪已经小了很多。
小美人换上一身晴山色的袄子，头上是鸢尾蓝玉发冠，显得格外清丽婉约，秀雅端庄。
又有好些日子没见，简茹牵着她的手，打趣道，“妧妧果真是嫁人了，每天被王爷滋润，这脸色红润得就是不一般呐！”
都已为人妇，简茹是何意，小郡主一点就明。
“哪有每日。”
虞洛吟瞥了她一下，轻哼道，“难怪阿茹比我更容光焕发呢，敢情你是每天都”
简茹立刻打住，“我也不是每天，每天还得了啦？这狗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体力。”
小郡主赶紧道，“这不就是啦！你觉得我能受得了嘛？真是的。”
一旁的许英荷无语凝噎，“你们说这些的时候能不能顾及我点儿？还有，这里是大街啊两位娘娘。”
真搞不懂，一位亲王妃一位郡王妃，在街上谈这些，是真不害臊呀！
“好嘛小荷。”
虞洛吟亲昵地挽着她，“我前两天进宫的时候正好和你樱樱嫂嫂遇上，她说你母亲给你订了欧阳珂小将军，是不是真的呀？”
说起此事，许英荷就惆怅得很。
裕安侯夫人前些日子还逼她去与世家公子们相看，许英荷实在不想去，便说自己想要嫁给武将，不要文弱书生。
侯夫人得知后消停了一阵，结果不过几日，侯夫人又激动了起来！
只因侯夫人娘家人给牵了线，说是欧阳老将军府有意为嫡孙欧阳珂相看，和裕安侯府正是门当户对。
“欧阳珂？”
简茹一惊，“他不是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妻么？只不过听说刚刚及笄就病死了。”
许英荷气道，“可不是么！他这么多年也没和其他姑娘定亲，一直留在军中，不就摆明了是怀念小青梅么！”
简茹同意，“是啊，那你还与他定下？”
“你觉得以我现在的年纪，我有资格挑三拣四，有资格忤逆母亲么？”
许英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摆手，“我现在只能先同意和欧阳珂相看，不然我母亲不可能放过我。”
“到时候再看吧，若是那欧阳珂不是个好东西，我定然不嫁。但如若他算是个好郎君，我就再考虑考虑。”
简茹笑笑，“也是，没见面就先判人死刑未免太武断了些。”
虞洛吟也安慰道，“好啦，难得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出来逛街，就别想这些烦心的了。走吧小荷，我给你挑一支最好看的簪子！”
正月初六时，开了一家新的首饰铺，名叫绿韵堂。
刚刚开业没多久，吸引了不少贵妇小姐们。
里面的首饰以翡翠为主，在三个姑娘里面，就属许英荷戴翡翠最好看，最衬她的气质。见许英荷喜欢，两位娘娘大手一挥，把绿韵堂里一半的好东西都要走了。
刚开始时，许英荷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有两位财大气粗的闺蜜。
可是当小厮们开始打包后，许英荷蹙着眉，脸色犯难。
“这么多拿回去，不得被许英莲她们瓜分一遭？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要这么多了吧。”
简茹插着腰，昂着头，“怕什么？谁敢贪我简茹送出去的东西？”
许英荷冷静又无语地点点头，“她们还真敢。”
“”
简茹笑了，“你这几个庶妹堂妹的，敢情是越来越豪横了？”
虞洛吟给出解决的建议，“要不你先拿一点回去，剩下的先放我府上，过几日我再派人送去给你。”
“好哇！”
许英荷点头如捣蒜，“你让石肆来给我石肆他到底回来了没有？这都好几个月了。”
虞洛吟摇头叹息，“放心吧小荷，他会回来的。”
“谁啊？”
简茹还反应了一下，“噢噢~那个特别大块头的侍卫？他去哪儿了？”
许英荷嗤了一声，“谁知道呢。”
她本还以为，石肆是个挺憨挺靠谱的黑熊，结果呢？
一声不吭离开京都，还没个信。
逛完了绿韵堂，三位姑娘又转到绸缎铺。
新到了好些南方的锦缎，这次是轮到简茹欢欢喜喜了。
她自己挑了不少，还给虞洛吟挑了一匹淡萤色的锦缎。
小郡主婉拒，“不用啦阿茹，我府里还有好些锦缎没做成衣裙呢。”
就光是姚贵妃送的那些，她就得用上好一阵子。
“哎呀锦缎哪有嫌多的呀，慢慢用。”说完，简茹直接和掌柜道，“这个给宁德王妃包上。”
“好的二位娘娘。”
掌柜笑得开了花，“请随民妇来里屋，给二位量量尺寸。”
简茹不打算买锦缎回去瑞川郡再找工匠制成衣裙，就直接在这里做好了更方便些。
“我就不去了。”
虞洛吟摇头。
简茹拉着她，“啧，你就当陪陪我嘛！小荷，一起来。”
“来了。”
三位一同到了后面私密的里间，正有说有笑呢，忽然飞雪用一只手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怎么了？”
小郡主怔住。
飞雪脸色一沉，进入戒备状态，“屏风后有人。”
话音一落，飞霜和飞雨一同上前踢开屏风，后面赫然站着一个穿着白衣的男人！！
“哇啊！！！”
许英荷和虞洛吟紧紧挨在一起，明显被吓到了。
简茹毕竟是将军府的嫡女，面不改色，气势如虹，“是谁在此？！转过来！！”
男人缓缓地回身，一张沉寂落寞的俊容出现在人前。
“谢、谢棠山？！”
简茹大吃一惊，许英荷咽了咽，不由自主地挡在虞洛吟身前。
“见过郡王妃，许姑娘。抱歉，让二位受惊了。”
谢棠山恭敬地作揖，看向他们身后那朵娇滴滴的芙蓉花。
“妧妧”
他喉咙又涩又哑地唤她，“我是来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