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七月,乌云蔽日,闷热得不像话。
尤其是生火做饭的厨房,只要一进去,马上出汗。
这样的时候,连厨子都不想进去,却见一个丁香色的身影在里头无怨无悔地忙碌。
袅袅娉婷,曼妙婀娜的身姿就像那柔枝嫩叶,绰约纤柔的模样美得像是天仙般,都不必看脸就能知道,必定是位貌若芙蕖的美人。
“郡主,奴婢把食盒拿来了。”
婢女夏葵瞧见那些精美的糕点,眼前一亮,“郡主的手艺真的越发好了!谢大人肯定喜欢!”
炊烟蒙蒙,面容清净的小姑娘笑吟吟道,“就你嘴甜。待会再沏一壶清爽的花茶来,再配上这些酸甜开胃的糕点,想来应该能为阿棠解暑吧。”
夏葵浅笑,“那是必然的。谢大人其实都不必要这些,只要见到郡主,铁定神清气爽!”
粉雕玉琢的小脸瞬间染上点点绯红,虞洛吟羞涩地垂了垂眸,“但愿如此。”
这段时日天灾频发,多地连日狂风暴雨,百姓死伤无数,庄稼也大多无法存活。
民不聊生之际,朝廷百官日夜忙碌,尤其是工部和户部的官员。
谢棠山在户部当差,每日可谓分身乏术。
作为他的未婚妻,虞洛吟瞧见他熬得眼底乌青,连胡茬都没时间处理,定然心疼。
虽然朝廷之事她一个女人家帮不上谢棠山什么忙,但照顾一下起居饮食还是可以的。
仔细装好精致的点心和清茶后,虞洛吟又快速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出门。
这个时辰谢棠山还未下值,于是她先来谢府等他。
谢夫人梁氏对这个未来儿媳妇是要多喜欢有多喜欢,知道虞洛吟要来,还特地让人去买她素日爱吃的清弦居玫瑰软酪。
虞洛吟笑着谢过,又甜甜软软道,“夫人也尝尝晚辈的手艺吧。”
梁氏瞧见食盒里那些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喜笑颜开地摆摆手,“不不不,这是郡主给阿棠做的,都留给阿棠好好享用郡主的心意才是。”
小郡主莞尔,“那日后我再为夫人多做些好吃的。”
梁氏和蔼地牵着她的手,“不着急,下个月郡主嫁过来后,有的是机会尝。”
又寒暄了一番,虞洛吟忽而听见外头好似有些吵闹声。
她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梁氏的脸僵了一僵,转头严肃阴沉地看向身边的嬷嬷,“那婢子若是再闹,便找个人牙子把她打发了!”
嬷嬷颔首离开,梁氏才恢复方才温柔慈爱的笑容。
“郡主莫怪,后院有个婢子实在是不听话,做事毛手毛脚的,脾气还不小,反了天了。抱歉,让郡主见笑了。”
一家主母要管理内宅之事,着实是不容易。
虞洛吟贵为韶令郡主,身边有圣上亲赐的嬷嬷与管事料理郡主府,从来不需要她操心。
景国公府和明瑜长公主府更是,全是得力之人,连一个会脏了她眼的人都没有。但如若嫁到谢府来,可就不能只依靠管事和嬷嬷们了。
“夫人主母风范令人钦佩,日后还请夫人不吝赐教。”
赞赏的话一出来,梁氏乐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郡主真是说笑了,我这都是班门弄斧罢了,谈不上令人钦佩。”
虞洛吟笑容和婉,眉眼弯弯,“是夫人太谦虚啦。”
屋内欢声笑语,好不愉快。
可是不远处的小院里却乌云密布。
一个女人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嬷嬷,让我见见郡主吧,说不定郡主心善,能容得下我们母子”
张嬷嬷冷哼一声,冷声呵斥,“呸,就你这种贱胚子,我看都嫌脏,竟敢妄想污了郡主的眼?真是好大的胆子!”
那女人低声下气地求着,“我肚子里的再怎么说也是大人的孩子,日后自然也是要认郡主为嫡母的。嬷嬷大可放心,我若是日后入了府,无论是妾室还是通房都好,绝对不会惹郡主不快的!”
女人眉眼清秀,即便穿着劣质的布衣,也难掩柔媚的姿态。
张嬷嬷跟在梁氏身边多年侍奉,也算阅人无数,像这样女人,见得不在少数。
倘若真的入了府,收拾干净些,免不了会勾引主君。即便什么也不做,也容易碍着郡主的眼。
她既然能趁着大公子醉酒时趁虚而入,事后还没有喝避子汤,这几日得知郡主与大公子的婚期将至过来求名分,任谁看了都知道这女人不简单,铁定是带着目的来的。
显然,张嬷嬷不吃她这套。
一个眼神过去,其他几个女婢上前将那女人死死摁住,在嘴里塞上布料。
“捆严实了,若是再让她逃出来乱说话,唯你们是问!”
“是的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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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天已经黑得不像话了,看样子有可能要下雨。
谢棠山还不知几时能回来,梁氏不敢留虞洛吟,毕竟在未婚夫家中待太久,可是要被别人说闲话的。
“我一定将郡主的心意和阿棠好好说,叮嘱他把糕点吃个干干净净!”
“谢谢夫人。”
虞洛吟微微担忧,“不过也别吃太多,当心积食了,晚些不好休息。”
梁氏浅笑点头,“还是郡主细心。”
临别之际,没想到谢棠山竟赶了回来。
“妧妧!”
谢棠山纵身下马,清逸的眉眼全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瞧见熟悉的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虞洛吟那张芙蓉面上瞬间噙着干净明媚的笑容,水涟涟的杏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阿棠~!”
清甜的嗓音像极了又脆又多汁的蜜梨,好听得沁人心脾。
热恋中的年轻人最是甜蜜,梁氏和张嬷嬷相视一笑,便回了屋,不打扰他们相聚。
“还好赶上了。”
谢棠山笑盈盈地把手中的小盒子递给她,“给你的,花生饴糖。”
新鲜做好的花生饴糖香气四溢,还温热着。
虞洛吟白皙如瓷的小脸染上淡淡的红霞,明眸善睐,“谢谢你呀阿棠~!”
瞧见她甜甜软软的模样,谢棠山真的很想上手去捏捏她的脸颊。
可惜现在是在大街上,让人看见恐有损她的清誉。
此时他再想,还是按捺住了。
天色已晚,谢棠山有些不舍地开口,“妧妧,过几日我轮休,到时候我带你去南郊看花好不好?听闻那里的花圃开得很好,什么花都有,附近还有很多好吃的。”
虞洛吟眼神一亮,点头如捣蒜,“好呀~!听说好多世家小姐都去了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扶着虞洛吟上马车,谢棠山依依不舍道,“过两日我来郡主府接你。”
小姑娘心疼地望着他,“嗯,阿棠你快回去好好歇息吧,我等你呀。”
原本谢棠山能再早一点点回来的,但还是决定先绕路去买些虞洛吟喜欢的小甜食。
只要能看到她明净灵秀的笑容足矣,到休沐日之时,再好好与她多说说话就好。
目送着马车远去,谢棠山才进府。
吃着虞洛吟亲手做的糕点,好似这段时间的劳累都能一扫而空。
梁氏看着儿子满心欢喜的模样,欣慰道,“郡主这般心灵手巧,你日后可是口福不浅呢!”
谢棠山笑笑,“母亲要不要尝尝?味道酸甜不腻,很是健脾开胃。”
梁氏摇摇头,“不必,那都是郡主给你的心意,你好好吃就是。不过郡主也嘱咐了,让你别吃积食了影响休息。哎呀,这般好又心细的孩子,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呢。”
虞洛吟生母是圣上胞姐明瑜长公主,父亲是景国公,兄长还是大理寺少卿,光是这身世就已经尊贵得绝无仅有了。
谢棠山祖父是太保,父亲在朝中只是个谏议大夫,配如天上皎月般的韶令郡主,虽不算太说不过去,但绝对属于高攀。光是这一点,梁氏就够满意的了。
再加上虞洛吟那雪肤花貌,尽态极妍,宛若天仙下凡般的美貌与身姿,以及柔婉温和又体贴入微的性子,别说谢棠山了,梁氏若是男人,定然也想把这位小仙女娶回家。
现在关在柴房的那位,可是给郡主提鞋都不配。
“今日那杀千刀的柳絮儿,也不知在哪里听见郡主来了,爬窗户出来要见郡主,幸好被发现摁住了,不然定会酿成大祸。”
谢棠山听见柳絮儿这个名字便厌烦不已,顿时索然无味。
他冷淡道,“母亲,孩子我和妧妧日后会多生几个的,实在是用不着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投鼠忌器,当心惹出祸端。”
梁氏头疼地轻叹,“母亲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可谁也拗不过你祖父祖母呀。”
谢家子嗣不旺,谢太保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而谢棠山的生父谢青伦更是只有一个儿子。
梁氏和妾室周氏各夭折了一个儿子,眼下只剩下谢棠山和三个妹妹,因此太保夫人对这个嫡孙寄予厚望。
柳絮儿刚过来闹时,谢青伦一家一致认为应当趁月份不大,赶紧把孩子打了。
可老夫人却极力阻止。
即便她也看不上柳絮儿,但万一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娃儿呢?
谢太保也是同样的想法,等柳絮儿生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届时所有的决定自然都由虞洛吟做主,毕竟无论是公主驸马还是郡主郡马,没有女方允许,男方是不可以纳妾的。
“可万一长公主和圣上迁怒又该如何?妧妧可是被帝后亲自抚养过一段时日的,地位堪比半个公主。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说我背着妧妧养外室,届时整个谢府都得遭殃!”
谢棠山一直觉得这个决定是下下策,应当让给柳絮儿打了孩子再赶出京都,甚至是直接灭口都不为过。
得亏今日是被拦住了,若是真跑到妧妧跟前撒野,可如何是好?
倏地,梁氏心生一计,“不如将她毒哑了?这样她就不能”
还没等她说完话,谢棠山便头痛欲裂地打断,“还不如杀了一了百了,下了毒药,万一生个怪胎岂非更骇人?”
是,毒药可断断不能乱用。
“哎,真是个祸害啊。”
梁氏忧愁地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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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天气持续了几日,好在休沐日这天有些阳光。
虞洛吟今日穿了一身鸢尾色芙蓉花绣纹襦裙,清净整洁的发髻上点缀着圆润高贵的白玉珍珠步摇,配上小美人的圣颜仙姿,朱唇粉面,楚楚动人得像极了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这世上,怎会有人就这样简单地梳妆就能这么好看?
夏葵为她梳妆打扮这么多年,日日都觉得赏心悦目。
“待会儿谢大人瞧见郡主略施粉黛的模样,肯定欢喜得不得了。”
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虞洛吟浅浅地涂了些口脂,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羞涩地莞尔一笑。
“嗯我相信阿棠会喜欢的。”
谢棠山早早地就来等她了,眼瞧着清丽灵秀的小美人徐徐映入眼帘,玲珑的身姿宛若柳枝依依,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了他的心上。
“阿棠,久等啦。”
桃腮粉面的虞洛吟软软地唤他一声,谢棠山就像是醉了一般,心跳加速。
“没等多久。能等郡主,是臣的荣幸。”
“油嘴滑舌。”
虞洛吟羞赧地用缂丝桃花团扇掩面,娇滴滴的模样着实是讨人欣喜。
以前小的时候,谢棠山还能无畏无惧地牵着她的手疯跑,如今长大了,又在订婚期,他不敢冒昧地去牵她柔嫩的小手,只敢轻轻地拍拍她的发顶。
“妧妧,准备好了吗?”
男人望着她的潋潋杏眸,眼底氤氲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虞洛吟眨了眨羽睫,嫣然一笑,“嗯!准备好啦。”
还未成婚,不能同坐一辆马车。谢棠山骑马在前,虞洛吟坐马车在后。
车上准备了好些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甚至还有一小碗刚做好的冰酥酪。
“大人说怕您贪凉,待会儿肠胃不适,又知您嘴馋,才准备了一些。”
夏葵眉飞色舞地说着,“还有这里的芋泥酥饼,听闻是谢大人天没亮就去买的呢!”
吃着冰凉爽口,清甜怡人的冰酥酪,虞洛吟笑意盈盈,“阿棠是很贴心的。”
谢太保和虞洛吟的祖父曾经是同窗好友,因此两家的关系素来交好。
谢棠山和虞洛吟年纪相仿,性格也相似,所以从小就很合得来。
时常被二哥哥捉弄后,虞洛吟总会气鼓鼓哭唧唧地找谢棠山求安慰,大哥哥想来哄,却都不如谢棠山随意说两句来得更令小妹妹开心。
幼时虞洛吟有次在元宵灯节上险些走丢,虞家人急得要命,后来还出动了宫里的禁卫军来找。
那次,还是谢棠山机智地在人贩子手里救了虞洛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刚出京郊,车马突然停下,虞洛吟撩开帘子,迷茫地问,“阿棠,怎么啦?”
谢棠山已经下马,走过来温声解释,“前面是宁德王府的车马,我们等他们过了再走。”
宁德王?
虞洛吟看着不远处的队伍,好奇道,“不是说表兄下个月才回来么?”
“因为茶州的水坝已经建好了。”
“这么快?”
虞洛吟惊呼。
谢棠山点点头,“是,听闻王爷在当地招募了不少身强力壮的男丁,再加上贺氏军队来帮忙,自然如有神助。”
三个月能建成水坝就不错了,他一个半月就建好了?
果真是能人所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