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苏念杨直起身子,单手撑着墙,低垂着眼眉静静看着那枚毫不起眼的耳钉。心底顿时委屈的难以附加。
鼻头一酸,眼泪顺着泪腺豪不争气的涌出来。
她微微张嘴仰着头,颤着眼皮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愣是让眼泪憋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都没舍得掉出来。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闭着眼睛缓缓吐出来。
待她再次睁眼时,眼底那份慌乱和迷茫,逐渐转为清醒和明亮。
她吸了吸鼻子。
缓缓摇了摇头,在心底苦涩的叹息了一声。
呵,我这又是何必呢。
李嘉儿说的没错。
人家要玩儿的话,必定是前赴后继,不遗余力的往她跟前凑的。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的男男女女主动上前献殷勤。
我又算得了哪根葱呢。
更何况,我还有孩子。
人家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呵,又怎会真的看上我这个拖家带口的女人?
心底像被人掏了个洞,空荡荡,轻飘飘的,一眼望过去,虚无缥缈间,到处是残垣断壁。
这份忽明忽暗,令人心窒的感觉,是爱吗?
苏念杨不敢承认。
她知道自己已经陷进去了。
但如果是这种,朝三慕四,无缝衔接的。
她苏念杨不需要。
她一瘸一拐的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至电梯。
这次等待电梯的时间好像格外的长。
她双眼麻木的盯着那个忽闪忽闪的红色箭头。
脑子里仿佛有个十分空灵的声音对她说:“别异想天开了苏念杨,人家只不过是看你有趣,随便玩玩而已。”
苏念杨轻笑了一声,呵,是啊。
自己哪点配得上人家。
就算是跟个男人结婚,也算是个二婚。
跟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电梯终于到了。
苏念杨等到电梯门四敞大开以后,才垫着脚,缓步走进去。
罢了,到此为止吧。
心不动,则不乱。
趁着形势尚为可控之时,及时抽身。
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她伸手按下了最底部的透明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
在门缝紧紧重合上的那一刻,苏念杨默默的闭上了双眼。
一滴泪,终是挣脱她细长微红的眼角,顺着苍白的脸颊悄然滑落。
第二天一早,沈祺刚睁眼,闹铃就在耳边响起来。
她伸手摸过手机,颇为不爽的给关掉了。
心底简直烦躁的不行。
她做梦了。
梦到自己孤身一人,在一个冰冷的大海里拼命的游着,可近在眼前的海岸线,却始终一动不动的在那冷眼等待着她。
就好像即将要执行枪决的法警一般,冰冷,毫无感情的望着眼皮子底下,垂死挣扎的罪犯。
她每每想要放弃的时候,就有一个声音十分缥缈的对她说:“快啊,沈祺,就快到了。加油啊——”
于是她咬紧牙关,一鼓作气,抡开膀子的游。
终于在离岸边将近一米远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她的脚踝,迅速将她托入深海。
她望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海岸线轮廓,胸腔被巨大的水压挤的喷出一口气。
密密麻麻的气泡瞬间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双眼一黑,她猛地一下从梦中惊醒。
她闭眼躺那,伸手捏了捏眉心。
缓了好大一会儿,才一把掀开被子,坐那愣了愣神。
操,游他妈一晚上。
现下整个胳膊都是酸胀酸胀的。
沈祺简直恨不得把那个破海和那条垃圾海岸线一把从梦里揪出来,团巴团巴一脚踢到天边儿。
我去你个三舅七姥爷!
沈祺简直要原地爆炸。
一晚上没睡好不说,一站起来,感觉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她走至窗前,哗啦一下拉开窗帘。
看着外面萧条的景象,左右动了动身子,伸展伸展筋骨,身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关节闷响声,
这才觉得浑身通透许多。
她转身开门走出去。
迎面而来的饭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眼睛往厨房那头一扫,就看见方秀正有条不紊的围着灶边滋啦滋啦的做着早餐。
听见声响的方秀扭头一看。
沈祺正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睡衣,倚着门框,双手环胸的看着她。
“起了?来,尝尝我做的清汤面。”
方秀刚好把一个香喷喷的煎鸡蛋盖在了一碗飘着油点子的面条上,顺手捏了点葱花撒在上面。
端着碗边走边说:“还愣那干嘛呢?快去刷牙洗脸啊。”
沈祺笑了笑,这副场景像是有魔力般,瞬间抵消了她心底的那份杂乱。
她迅速的整理了一番,坐在桌边安静的拿起筷子小尝了一口。
“嗯!挺香!”
鸡蛋被煎的恰到好处,微微焦黄的鸡蛋边儿,吃起来蛮香脆。
张嘴咬一口,蛋黄像蜜糖一样在嘴里弥漫开来,汤面上零星的几个葱花也被烫熟了,伴着星星点点的油花儿,散发着食物本身的鲜香气息。
沈祺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汤,又挑了一筷子面条,在嘴里大口的嚼着。
边吃边点头,“做的不错,放的猪油?”
方秀一愣,笑着说:“你说你不会做饭是骗人的吧,一吃就吃出来了。”
沈祺笑着说:“也就会一点点。”
俩人收拾好后,站在外面等电梯。
一般上下班的点儿,人就会稍微有点多。
苏父早早的就把苏晓晓接走了。一个人上的楼,连门都没有进,跟苏念杨打了声招呼,伸手牵着苏晓晓就走了。
苏念杨今天特地穿了一条长筒裤,刚好遮住脚踝,目送俩人离开后,她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这才拿起背包,垫着脚尖慢慢的往电梯挪着步子,电梯刚好到11楼,她连忙伸手按下了按钮。
人稍微有点多,她挤进去后,稍稍往后挪了挪,方便她能扶着电梯内的扶手。
她一进电梯就有点莫名的紧张。
她怕遇见那个人,但仿佛又有点期待似的想再见她一面。
感觉非常的矛盾。
本身也就不到五秒左右的时间,对她来说,简直比一个世纪都要漫长。
心怦怦直跳,脸上紧张的泛起了红潮。
“叮——”
“啊,人有点多,要不等一下?”
“无妨,上吧。”
苏念杨瞬间攥紧了手中的背包带。
是她的声音。
还有一个女孩儿。
是那个吗?
她想起了昨晚被她一脚踩弯了的银质耳钉。
“谢谢谢谢~”
俩人进了电梯。
苏念杨咬着下嘴唇,微微往侧面挪了挪,不小心挤到了别人,她连忙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以示歉意。
“昨晚我还到处找我耳钉呢,没想到掉你家门口了。呵呵。”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她听见了,谁让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俩人身上。
“我库里还有很多,想要,我拿给你。”
“叮——”
“不不,谢谢。我——”
电梯到了一楼,俩人率先走出去,她站在最后面,倍感心力交瘁。
待到人都走完了,她才撑着着扶手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
她往大门一看,俩人已不见踪影。
罢了,管她是谁呢,跟自己没半毛钱的关系。
看来东西确实多,也确实不值钱。
随随便便挑一样,就能随手送人。
亏她还义正言辞的说不轻易收别人的东西。
早知道,她就多要点了。
也好过落在了别人手里。
心底虽然这样想着,但失落总归是如何也掩饰不了的。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来。
她站在那努力的自我调整了一番,换上一副职业般的微笑,迎着朝阳,笑着出了门。
“那个,你下午先不同接我,我自己打车回来,我想去买点东西,你家冰箱里啥吃的也没有,幸好还有一盒子鸡蛋,不然早晨还给你做不了饭了。”
沈祺一边开着车一边笑着回应道:“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搬家,会在箱子里塞一罐子猪油的。”
方秀噗嗤一笑。
“那是因为你小时候没吃过苦。”
“我小时候,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猪油拌饭了,再撒点盐,那味道,绝了。”
沈祺看了眼后视镜,问她:“那你现在还觉得猪油拌饭好吃吗?”
方秀在她身侧低声回答:“不了。那时候的喜欢,是那时候的。现在,光听到猪油拌饭这个词,我都觉得腻的慌。”
沈祺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她仿佛在后视镜里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小区门口招手打车。
她车不是取回来了吗?今天应该不限号啊,怎么不开车?
孩子这么早就送走了?
她悄悄放缓了车速,又瞅了眼后视镜。
不见了?
这么快就打着车了?
心底骤然一顿,她这是在干嘛。
说好的收心的?
转念一想,呵呵,罢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
走吧,还是少见面为好。
说着便突然提速,快速的驶离出去。
方秀扭头看她一眼,笑着说:“不着急啊,慢点开。”
苏念杨坐在出租车后座,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身后,那辆车——
她放下眼眉无奈的笑了一下。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过多的关注,只会让自己心里更加别扭难受。
罢了,不去想了。
好好工作,努力挣钱!
沈祺很快就将方秀送到了津南第一小学学校门口,她这辆车,到哪儿都扎眼。
她没下车,跟方秀嘱咐了几句,便原地掉头驶向了另一个路口。
苏念杨下了车,觉得脚脖子好像又有点严重了。
她垫着脚尖坐到了校门口的花坛边儿上,坐那撩起裤腿看了看,包是下去了不少,但是整个脚踝还是青紫肿胀的。
她叹口气,把裤子放下,看着马路上来往的车辆,心底又想起昨晚自己的那副蠢样。
何必呢,真的是何必呢。
她仿佛恨铁不成钢似的,讨厌着那样的自己,她喜欢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
但是自从那人出现以后,所有自身的规章制度,都被她给无形的打破了。
她缓了缓神儿,撑着花坛边站起来,伸手掸了掸裤腿。
刚一抬头,就看见一副拐棍伸在她面前。
“苏老师这是怎么了?也崴到脚了?”
是校保卫室的张队长。黝黑的皮肤,炯炯有神的双眼,正笑眯眯的拿着一副白色的拐杖,伸手递给她。
苏念杨接过来一根笑着说:“张队怎么这么说,还有谁也负伤了?”
张队仰头大笑道:“哈哈哈,还不是那王大爷贪吃,想摘咱院儿里的大柚子,好家伙,还以为自己是18岁的小伙儿呢,柚子没吃着,倒把脚给扭了!”
那人看了下她的腿,“你是哪只脚啊?”
苏念杨稍稍抬了抬右脚。
“这只。”
长得五大三粗的张队,扶着拐在那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
苏念杨被他爽朗的笑声,震的耳朵发麻。
她掏了掏耳朵说:“张队您这样可就太不厚道了。不带您这样儿的啊。”
张队指了指手上的另一根拐说:“你跟王大爷刚好一人一个,你俩约好的吧,挺会崴啊,哈哈哈哈。”
于是苏念杨就一边杵着拐,一边木着一张脸,跟张队俩人一同走进了校门。
张队还十分热心的将她送到办公室。
当一屋子的人看到苏老师身负重伤,却依然坚守岗位的时候,纷纷拿出手机对着站在门口的苏念杨咔咔的就是一顿拍。
苏念杨笑着摇摇头,这群人,简直是……太无语了。
好了,基本上这一天,她也别想消停了。
这一天过的很快,谁也没闲着。
沈祺回到店里就给程亮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懂装修的朋友,想给一个朋友重新装修一下屋子。不大,价钱好商量。
程亮立马扭头禀报了他家老大。
程昊随意的一扬手,“你看着办吧。不用问我。”
于是程亮立马派人去她店里拿回钥匙,很快的就将这件事安排了下去。
一直坐在角落里办公的程伟,面无表情的望了他家老大一眼。
好家伙,物尽其用啊。
显然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仿佛明天那人让他把自家公司炸了,他都能点头同意。
手边的电话突然震了一下,他拿起一看,不屑的笑了一下。
拿起手机走到俩人面前,给俩人讲道:“一直没有动作的金大老板,终于坐不住了。自打他受伤住院以来,手底下的盘子,丢了不少。”
“这回又攀上了戚浩城,想必,是要从中捞点什么好处。”
“不过,对咱们影响不大。戚浩城相比那戚封,手段可是多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程亮边磕着瓜子,边一脸茫然的问道:“戚封我知道,这戚浩城又是谁?”
程伟白了他一眼。
“戚封他哥!”
程亮惊讶道:“啥?市长有俩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你能知道个啥,天天除了混吃等死,你还能干点啥?我看你跟着沈祺,才能发挥你一点点用处。没事儿多跟伟子学学,别一天光长肚子不长心。”
程昊躺在宽大的沙发上,对他一顿调侃。
程亮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冲他嘿嘿一笑,便又接着问道:“那他这次损失的那些个财物的,会不会给咱们使绊子啊。”
程伟冷笑一声,说:“哼,他能掀起个什么风浪来,基本上城南所有的业务,都是咱包揽了。现在,已经没有他的份儿了。”
“钱也没了,地位也没了,他还能干什么?”
“除了满身横肉,啥也没有。”
程亮拍了拍肚皮,无所谓道:“说的也是。”
随后他又想起什么来,抬头对沙发上闭眼躺着的程昊说:“哦对了,那个戚,戚封?对,戚封,他给我打了个电话问咱们什么时候有时间,约我们吃饭呢。”
程昊勾起嘴角笑了笑。
声音淡淡道:“等的就是这一天,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
“不着急,再晾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