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子时三更,我和陶焕赶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没有我想象中的忙乱。很安静。
红缀在门口等着我,“梦梵小姐,焕少爷。”
“锦屏呢?她怎么样了?”
红缀未答话,将我和陶焕请进屋。
尹皇后在屋里坐着,我一点也不意外。
她显然也不意外我的到来。
“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放着锦屏不管。你们的姐妹情,真叫本宫感动。”
唐公公迫不及待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皇后脸色大变,“怎么会,怎么会在他手上!”
尹皇后再顾不得我,起身出门了。
我也顾不得她会做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拉着红缀问:“锦屏呢?”
“梦梵。”
红帘子后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我急忙掀开帘子进去。
锦屏躺在床上,一脸虚弱。但看上去并无大碍。旁边还躺着两个小小的皱皱巴巴的婴儿。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陶焕也一样。
锦屏“你们傻了吗,快过来看一眼啊。”
我走到床边,看着两个小婴儿,心里柔柔软软的,想伸手去摸又不敢。
“你竟然生了对双生子!”
“是龙凤胎。”锦屏挨个指着婴儿道:“这个是老大,性子急先出来了,是哥哥。这个是妹妹。”
我喜极而泣,“你没事就好。陶焕说你快死了,把我吓死了。”
锦屏微微一笑:“虽艰难了些,并没那样凶险,说的那样严重,是为了你能过来。”锦屏叫奶娘将两个孩子抱走,“我有话与你们说。”
锦屏支开所有人,屋子里只剩下我和陶焕。
她一脸严肃的样子,我忽然不安起来。
锦屏拉着我的手,“我要说的事,对你很残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眼皮子直跳,心也“噗通、噗通”的跳,“你说。”
“你的舅父,陶世洗陶老将军,并非战死沙场,他是被人陷害致死。”
我如闻天雷。
陶焕:“你说什么?锦屏,你刚说什么?!”
锦屏:“你没听错,我说,你父亲是被人陷害死的。”
我颤颤问:“是、是谁?”
“你的夫君,景安王,萧麒。”
人在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时总是会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一点,我和陶焕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锦屏:“我说,是萧麒害死了你的舅父。”
我像拨浪鼓一样摇头,“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杀我舅父,他没有理由杀我舅父。一定是尹皇后让你来挑拨我和萧麒的关系。”
陶焕也不信:“萧麒的一身本领都是我爹教的,从小我爹在校场教萧麒比教我还认真百倍,这世上除了陶太后和公孙皇后,没有人比我爹对萧麒更好,他对我爹也是尊敬有加,他不可能杀我爹的。”
锦屏:“若是陶老将军挡了他的路了呢。”
陶焕:“我们陶家从陶太后到我爹到我,上上下下都是支持萧麒的,怎么可能挡他的路!”
锦屏不紧不慢道:“北狄与我大梁打了六七十年都未分出胜负,虽景安王神勇,打了不少胜仗,但北狄人生性不屈,你们就没想过,未到山穷水尽,北狄为何突然就降了?”
陶焕:“那是因为萧麒生擒了北狄王涅荣!”
锦屏一笑:“先帝萧禅在位时,李静将军也曾活捉过当时北狄王巴扎克,但还未等将他押回京,他的大儿子涅荣就为他举行了葬礼,自立为王。如此给活人送葬的血性北狄,你们觉得,会那么轻易就投降吗。”
我浑身发冷:“你的意思,北狄投降,是萧麒和北狄做的交易。”
“没错。”
“是什么样的交易?”
锦屏:“北狄向大梁投降,支持萧麒称帝,萧麒称帝,立顿珠公主为后,两国休战,永世交好。”
锦屏的话像一道天雷劈中我。我脑子一片空白,五脏六腑像是无数把刀子在凌迟。
陶焕:“我爹一定不会同意这样的交易。这会让梦梵无立足之地。”
锦屏:“没错,陶老将军自然不会同意这样背信弃义的交易。所以,他挡了萧麒的道。”
我不信,“不会的,一定是尹皇后叫你这么说的,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锦屏望向陶焕:“当年你也在北狄战场,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陶焕想了好久,“父亲死的前日,心情烦躁,曾忽然说要回京。我问他为何回京,他却不说。第二天忽然有七千北狄精锐骑兵突袭我们的大本营,那些北狄骑兵强攻了一阵子后又忽然离去,我爹带兵去追,这才中了他们在夹山坳的埋伏,我爹,连同追过去的数千士兵全军覆没。我一直疑惑,我们在夹山坳设有十几处警哨岗的。警哨岗却并未发出警报。后来查,说是警哨岗也被尽数杀了。可警哨岗历来隐蔽,从不参与战斗,怎么会那么精准的被发现杀害呢。除非,”
陶焕脸色发白,我心一紧,“除非什么?”
“除非是有内贼,不然外人很难在黑夜里精准发现藏在山里的十几处暗哨。”
“你有这样的疑惑,为何当初不说,不查?”
陶焕:“我提过,可谢羽谢副将抓了个战俘,那个战俘说,北狄王涅荣买通了当地山里的牧民,早就把我们暗哨的位置摸清楚了,我当时并没再疑其他。现在想想,未必有什么被买通的牧民。”
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说的这些,都是尹皇后胡编出来的离间计。”
“不是。”
“这样的秘密,陶焕身在其中都不知,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锦屏:“从顿珠嘴里问出来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顿珠!萧麒所有的不对劲都是从顿珠跟他说了什么开始的!
我深吸一口气,强做镇定:“顿珠?她如何会告诉你?”
“她若清醒,自然不会。从顿珠入住你们府上,到后来假意亲近太子,又揪出太子府藏贞贵人的事,到最后皇帝将顿珠许给萧麒,我一直怀疑萧麒和北狄早有勾谋。那半个月,你和萧麒去了镇江,她被冷落,寂寞无聊又思念家乡,每晚都出来喝酒。我便趁机找了个北狄舞姬,急训那人如何与人套话,几日后,她们俩人便把酒言欢共诉乡愁了。等到顿珠公主对那舞姬再无防备时机成熟时,我便让舞姬灌醉了她,把她带到了太子府,让舞姬照着我的问题套问她话。今晚我说的,都是出自她口,你若不信,尽管去与她对质。”
我惊的一个字也说不出。
近来一幕幕闪电一样在我脑子里回闪。
萧麒回京后的种种不正常,顿珠忽然戒了酒,府卫森严我被禁在王府不许和太子府有任何往来,哪怕是只言片语的信。
所有的事都解释的通了。
萧麒害怕锦屏向我揭穿他杀害我舅父的事实!
千仇万恨涌上心头。
我浑身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忍着。
“梦梵。”锦屏拿过一块帕子擦我的嘴,我才知道,我太过用力,把自己的唇咬破了。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
“你歇着吧。我要回府了。”
锦屏拉住我,“别再回去了。他眼里只有仇恨,只有权力,没有你。”
我怔怔望着锦屏,她费尽心思挖出顿珠的秘密,皇后又下懿旨让我进太子府来听这番秘密,当真只是为了我吗。
“你希望我怎么做呢?跟尹皇后一起对付萧麒吗?我不会。我的仇我自己报,我绝不会跟尹皇后同流合污。”
锦屏摇头,目光灼灼望着我:“为什么必须是萧念或者萧麒,他们都不是良人。梦梵,我们为什么非要在他们之间做选择,我们可以选择更好的。”
“更好的?谁是更好的?哪里有更好的?”
锦屏:“有,今晚之后,便有了。”
我反应了好一会,明白锦屏的话后我震惊不已,“你说的是,你刚出生的儿子?”
锦屏点头。
我望着锦屏惊的说不出一句话。她还是那个温婉聪慧与世无争的锦屏吗?
“他不仅是我儿子,她还是你干儿子,你忘了吗?当日我在太傅府,人生最昏暗的日子,谁都不想我的孩子问世,只有你,给他买育儿书,还说认他做干儿子。”
我没有忘。
“可你说,小姨比干儿子亲。”
锦屏:“干娘也好,小姨也好,总之,你,我,还有陶焕,我们三个可以教他做一个好皇帝,他会是一个善良的人,比萧麒萧念都好。我们再也不用受什么尹皇后萧麒萧念的算计欺凌。”
我望着锦屏,她眼里满是欲望。我无法理解,她怎么会忽然变成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变了,是不是。”
我怔怔没接话。
锦屏:“我是变了。从我知道自己怀孕的那刻起,我的世界就变了,我也不得不跟着变。真正遂愿嫁给了萧念我才看透,我执着的根本不是萧念,是我自己的想象的一份自由洒脱为所欲为的执念罢了。可大错已酿成,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幸运的是,老天给了我一对孩子,我可以有新的开始。我们三个都可以有新的开始。”
我觉得锦屏可能是被尹皇后和萧念折磨的有些疯魔了。
我现下并无心思想什么更好的选择什么新开始。我满脑子都是我舅父的惨死。我只想要搞清楚,锦屏说的萧麒和北狄的交易,是不是真的,夹山坳伏击是不是萧麒策划的。
外面忽然传来钟声,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钟声一共响了二十四下。
我们三人皆一脸震惊。
锦屏“腾”的坐起,“鸣钟二十四下,是、是…”
陶焕颤颤接道:“是皇帝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