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立春这一日,天气极好,顿珠跑来拉我出门踏青。
我半推半就随她来了太明湖。
这个时候的太明湖虽然没有秋天的太明湖斑斓多彩,但两岸排排迎春花开得灿烂,也迎来不少文人墨客和些个小姐姑娘们出门来踏春。
顿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断的四处张望。
“你在看什么?”
顿珠敷衍:“当然是看风景。”
湖边走了一阵子,顿珠说脚疼,要坐船游湖去。我有些诧异,我脚还没疼,她怎么矫情上了?
到渡口,船家却说,没有船了。
顿珠很指着湖边一排的船问:“这不都是船吗!”
“这些全船都被一位尊贵的客人给包了,虽未乘坐,也不能再给你们。还请两位改日再赏光。”
顿珠望着湖中央那独独的一艘游船,很生气。“你说的尊贵的客人就是湖上那条船上的人吧。”
“实不相瞒,正是。”
我也有点生气了。“这哪里是包船,分明是包下太明湖。也太霸道了些。”
船家:“我们做生意的不管他霸道不霸道的,只要付足够的钱,谁租船都是一样的。”
顿珠;“那人到底是谁?是大梁皇帝微服出巡了吗!这么大派头。”
船家无奈道:“皇帝天颜我等平头小老百姓哪里见过,我们做生意的也断没有去过问客人身份的,实在不知是谁。”
顿珠:“那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清楚,我你总认识吧?”
船家:“自然认识,您是北狄来的顿珠公主嘛,去年秋天您和太子曾来游湖赏枫的,小老记得很清楚。”
顿珠:“你记得便好,我今天就把话放这,这湖我非游不可了。你说怎么办吧。”
船家十分为难,“要不,等那位上岸了——”
顿珠翻了个白眼打断:“你让我等他上岸?”
“要不,我现在就派艘船过去跟那位说一下——”
“本公主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等。”顿珠一摆手,扔出去一包银子,直接跳上湖边一艘船。又朝我问道:“上不上来?”
叶眉扶着我上了船。
上了船顿珠吩咐花刀:“给我往湖中央那艘船那划,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派头。”
我心里也挺好奇,便由着她。
划到那艘船附近,船上划船的小厮扬着船杆子指着花刀气势汹汹质问:“你们是谁?这湖上的船已经被我们大人包了,你们好大胆子,还敢过来!”
花刀:“你们家大人是哪位啊?名号都不报,怎么吓唬我们。”
小厮反问:“你们主子又是哪个?”
顿珠船坞内对花刀说:“你跟他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
花刀照说:“我们是打外地来的富商。”
那小厮立刻嚣张了起来,言语间最后的客气也没有了,“外地来讨饭的货,也敢在我们爷面前嚣张。惹了我们爷,论你再有钱也叫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快滚开!”
花刀也较上劲了:“我就不滚开,咱看谁先滚开。”
那小厮扭头跟船里的人说了几句后,竟直直开船朝这边撞了过来!
可怜我们的小船坞哪里经得起他的大船一撞!我被撞得跌下座椅重重磕了额头。我捂着脑袋爬起来时顿珠已经火冒三丈的走出船坞,叉腰在船头叫骂:“敢撞我们!管你是谁,你死定了!”
我跌跌撞撞走出船坞,大船又撞了一下,我没扶稳,一下子跌倒了湖里!
我在水中扑腾几下,呛了好几口水,好在叶眉立刻跳下湖将我捞了上来。
这会我也动了气了,吩咐花刀:“你上去看看,到底是谁这样霸道,拿人命当儿戏!”
顿珠和花刀先后跳上对面大船,没一会,花刀揪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后顿珠还押出来一位三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那妇人看起来神色慌张不安。
我浑身湿漉漉的,料峭的春风一吹,我不禁打了大大的喷嚏。
那男子朝我跪下,磕头认错:“老奴罪该万死,不知王妃在船上,多有得罪。”
“罪该万死?那你倒是去死啊!”顿珠不依不饶,揪着那男子要上岸报官。
我问;“你是何人,在这京城如此霸道。”
男子脸色难看,半晌,答:“禀王妃,老臣是刑部尚书,王显。”
王显?我大为意外,芸贵人她爹!
啧啧。我心下暗叹,果然父女一个德性,都那么会仗势欺人。
我拉不下脸面真去怪罪他。可顿珠不管,不由分说的拉了他二人上岸后直直到了京城府尹,亲自敲了府尹门口的鸣冤鼓。
府尹门口很快聚集了一堆围观群众。
没一会,府尹大人胡不为亲自出来了。
胡不为显然没看明白眼前官司:一个落汤鸡的王妃,一个火气冲天的北狄公主,一个黑脸的刑部尚书,外加一个绣帕捂脸的贵妇。
胡不为赔着笑脸过来问怎么回事。顿珠没好气答:“你们京城的官审案子都在大门口审吗!”
胡不为只好照规矩升堂。
惊堂木一拍,胡不为开始审问:“堂下何人,状告又何人,所为何事?”
顿珠:“我是景安王府顿珠公主,状告这个王显欺压百姓,意图草菅人命!”
胡不为:“如何欺压百姓,又草菅何人性命了?”
“他一人游湖,包下所有船只不许他人游玩,是为欺压百姓。”顿珠指着我,“又命人开船撞了我们的船,把景安王妃撞进湖里,差点淹死,是为草菅人命!”
我冷的直哆嗦,想来想去,反正来也来了,闹也闹了,不如给王显一个教训。
我颤颤道:“胡大人,今日若非我身边有个会功夫的护卫保护,换了普通人,恐怕这会真的已经淹死在湖里了。王大人今日所为,着实霸道猖狂,一言不合竟罔顾他人性命安危。我认为,若不惩戒,恐难灭其嚣张气焰,更难以服众。”
王显似乎想草草了结,一句也未辩驳,“是罪臣糊涂,听凭王妃惩戒便是。”
我正色道:“非我要惩戒你,是我大梁律法惩戒你。你乃刑部尚书,理当以身作则才对,知法犯法,实在可恶。”
王显:“罪臣失言。请府尹大人依法惩戒。”
胡不为为难之际,忽然萧麒领着一队人马大张旗鼓的来了。
他来的这么快,叫我不免生疑…
萧麒拿了一条毯子亲为我披上,转身走到王显面前,阴着脸道:“听说王大人把我的王妃撞进了湖里,是何道理。”
王显跪地磕头,“罪臣有眼无珠,并不知船里是王妃和公主,实在误会一场。”
顿珠:“误会个屁!你刚才在船上可是嚣张的很呐,说撞就撞!把人撞到湖里都不带出头望一眼的!这会认怂,晚了!”
王显也不敢再辩解,只磕头道:“罪臣知罪。”
胡不为出来打圆场:“王爷,这桩案子到底没有出人命,算是两方纠纷。按正常流程,小官先要问问两位受害者这边,是愿意私了呢,还是公审呢?”
顿珠:“谁要跟他私了,必须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审判他!”
萧麒半晌不说话。
王显跪地磕头,“求王爷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给下官一个颜面吧。”
萧麒终于开口:“罢了。到底王妃也没出大事,再往下追究,伤了你颜面也是无益。你便正正经经去向王妃陪个罪,这事便了了。”
顿珠似有不甘:“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萧麒深望了顿珠一眼,顿珠气鼓鼓闭嘴。
王显到我面前,深鞠一躬,道:“下臣向王妃告罪,望王妃海涵。”
我不解萧麒为何这般轻易饶了他,但也不好下萧麒面子,只点头道:“以后,望大人谦和谨慎,与民同乐才好。”
王显又鞠一躬:“谨记王妃训导。”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谁知门口又一阵骚动,进来一人。
是康明王萧敬!
康明王萧敬是大梁皇帝萧肃一母同胞的兄弟,排行老七,也被称七王爷。皇家家宴上我见过数次,此人性格暴躁,脾气不大好。但因是皇帝亲手足,颇得圣上眷顾。
他怎么来了?
胡不为忙忙下堂跪迎,萧麒也拱手行礼,“七皇叔。”
萧敬:“妇人之仁。人家差点淹死你的王妃,你却轻易绕过,皇家威严何在!”
萧麒不吭声。
萧敬黑着脸直直走到王显面前,一脚踹了下去!
王显很惶恐似的,爬起来,灰都不敢掸一下,重新跪回去,不断的磕头。
这场景让我想起萧麒刚回来那会,大殿之上皇帝踹万臣忠的样子。
我正疑惑,萧敬又直直走到一旁站着的那贵妇面前,那贵抖的像筛子…
萧敬抬手,“啪!”的一下扇了那贵妇一巴掌。贵妇被扇的面颊紫红嘴角流血,倒在地上半晌才爬起来。
“来人!”
萧敬吼道:“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到大街上最热闹的街上,打死!”
我震惊不已。心下已猜到七八分。难怪他包下整条湖上的船,原来是和萧敬府上的女人游湖…
场上无一人敢说话,我实在不忍看那妇人被活活打死,开口道:“七皇叔,我到底也没大碍,只是虚惊一场,略施惩戒便是,也不用——”
萧敬狠瞪了我一眼:“本王处置家里出来偷汉子的小妾,不用外人管。”
“可是——”
萧麒拉过我,示意我闭嘴。
我也知道,公然受了如此侮辱,依七王爷的性子,再说也是没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