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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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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八,腊八节,不大不小的节日,却要进宫给皇后拜节的。

    顿珠为新进府的侧妃,又身份贵重,自然要与我一起进宫的。壁玉去请,她却说没空。

    “她在忙什么?”

    壁玉:“睡觉。”

    我郁闷之极:“是睡觉重要呢还是礼数重要呢,她怎么这么不知轻重不顾大局!”

    壁玉和紫砚都笑了。

    “你们笑什么?”

    紫砚:“这话从小姐你嘴里说出来就很好笑!”

    壁玉:“往日都是我拿这话劝你,未曾想,也有你拿这话说道别人的一天。”

    我也气笑:“可见世间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

    我只得亲自来请顿珠。

    她果然还四平八稳的躺床上睡觉!我坐在她床前苦口婆心的劝:“你刚进王府,又身份贵重,你不去,别人会说你摆架子拿款不守皇家礼仪,不把大梁皇后放在眼中。又或者会说,是府上你我不和,是我这个正妃在压制你不让你进宫露面,风言风语的,哪种好听呢。”

    顿珠闭着眼睛哼道:“我管她们怎么说呢。”

    “你可不知道京城那些夫人们的嘴!堪比刀剑的。我在京城有一名号,叫小丧门星,就是她们给我编排的。你本来就是近来京城风云人物,人人眼睛都盯着你,你不去,不知道她们背后怎么说道呢。”

    顿珠还是不听:“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用你跑这多管闲事。”

    “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要是不去,她们保不准再给我安个醋罐子的名头,我冤不冤!”

    顿珠不为所动。我想了想,换个法子劝:“前两日我陪你逛夜市陪你喝酒,你没醉,我倒醉了,第二天头疼了一天。你不是常自夸你们北狄人最是恩怨分明,这个人情,你还没还我呢。”

    “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跟我进宫,给皇后拜节。”

    “也罢,我就还你个人情。”

    顿珠这才从床上爬起来,一番梳洗,与我一同进了宫。

    进了宣鸾殿,堂上已经坐了满满一屋子妃嫔。所有目光集中在我和顿珠身上。

    我大略看一眼,锦屏竟也在!她气色还不错,坐在席下离皇后最近的位置,冲我点头微笑。我也微笑回应她。

    一番跪拜行礼后,皇后赐了座,我和顿珠挨着坐下。

    往年这种场合我是一贯充当小透明的,只坐在一旁不吭不啊默默听她们说话等她们结束。今年,显然不能够了。

    皇后穿了件绛紫色牡丹花纹的绒衣,雍容华贵。她正望着我,还带着一丝丝看起来的和善的笑意。我想起她不久前还派人刺杀我,此刻却又这般无事的对我笑,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是怎么做到这般若无其事的呢?

    皇后一开口便点名我:“梦梵,听锦屏说,你前些日子,在她府上住了许久。”

    也就半个月而已,哪里许久了…我端笑着答:“我想锦屏姐姐了,去看了她,又舍不得走,所以住的久了些。”

    一圈子嫔妃贵妇一脸狐狸笑,显然不信。

    锦屏替我解围:“是我舍不得她走,强留她在府上陪了我许多日。”

    “哈哈。”

    穿粉色芍药花蜀锦的芸贵人掩着绣帕轻笑两声。

    芸贵人乃刑部尚书王显的嫡女,是后宫一众嫔妃里最会阴阳怪气的,紫砚曾给她起了诨号,阴阳贵人。

    我很讨厌这个阴阳贵人。

    公孙皇后和陶太后过世之前,皇帝的后宫有两大势力方:一方是陶太后和前皇后公孙氏,一方是以万家为根基的万婉,尹淑元。这个芸贵人,以前是陶太后一方的,对我颇为奉承。自从公孙皇后和陶太后相继薨了以后,她掉脸就转投了新皇后尹氏,对我那是各种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我时常怀疑我小丧门星的诨号就是她起头叫的。

    这样场合,现成的笑话,自然是少不了她阴阳怪气的:“景安王妃真是好福气,不仅有陶老将军那样比老父亲待你还要好的舅父,有陶家少爷那样比亲哥哥还要亲的表哥,还有宋家小姐这般知书达理的闺中好友。一日心情不顺畅了,即便没有娘家可回,陶府宋府两处地,随便哪,也都能住上半个月的。不像我们,闷在这皇宫里,一年到头的,哪里也也不去不了。真叫人羡慕的很呐。”

    我心里很不想搭理她,嘴上却不得不笑道:“芸贵人说的是,都是我的福气。”

    只希望她闭嘴。

    她却不肯放过我,还拉扯上顿珠:“如今王爷回了京,府上又新进了位侧妃,你们姐妹为伴,可还愉快?”

    我勉强挤出笑:“愉快。”

    见顿珠不答话,芸贵人又道:“顿珠公主从进门到现在,怎么一直不说话?莫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你不高兴了,还是这天寒地冻的劳动你进宫来给皇后拜节,累着了?”

    顿珠面无表情道:“我们北狄人向来是没那么多话的。长生天教导我们,一个人一生所说的话都是有限的,说多了,死得快。”

    …

    全场哑然。

    芸贵人像是吃了十个蛋黄没得水喝,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差点笑出声,她也算踢到铁板了,顿珠是什么性子,嘴又是何等毒辣,也敢惹!

    皇后开口道:“今日腊八,我一早命人熬了腊八粥,又在御花园里的回音楼里设了暖阁,搭了台戏,众位移步,随我一起去那里喝喝粥,听听戏吧。”

    “是。”

    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回音阁。

    回音阁是宫里专门听戏玩乐的地方,太后和先皇后公孙氏喜欢听戏,以前她们在世时,我也曾跟着来过数次。

    阁内炭火烧的暖和,又摆了好些盆花草,葱葱郁郁的有如三春。台下设了好多桌席,一众人等坐齐了,台上一群花衣、武旦们纷纷上场,咿咿呀呀的唱起来。

    顿珠显然欣赏不动戏曲。听了一阵子后,瞪向我:“在家睡的好好的,你非把我拉来听这一通鬼叫。”

    “这是我大梁国粹,怎么是鬼叫呢。”

    顿珠哼了一声,抬脚出去了。

    好一会后,顿珠还没有回来。我担心她闯祸,正打算出去找她,皇后叫我。

    “梦梵,你过来。”

    我起身走到皇后桌前,她叫人拿了戏本子过来,命我选一出。我随便选了一出,皇后命我在她旁边坐下陪她听戏,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一出戏还没听完,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接着,一个女官神色匆匆进来禀告:“启禀皇后娘娘,御花园里的杂扫丫头金桂从阁楼上掉下来,摔死了。”

    我心下一惊。

    金桂?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她以前是万婉的贴身丫头。

    皇后面不改色:“好好的,怎么就从楼上掉下来了?”

    女官答:“尚不清楚。只是…”

    芸贵人道:“皇后问话,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

    女官答:“回禀皇后,金桂从楼上掉下来时,顿珠公主在场。且只她一个在场。”

    我心咯噔一下,直觉此事不简单。

    皇后起身:“众位随我出去看看吧。”

    那女官却跪地拦住,磕头道:“请皇后等待片刻容下人们清整一番再去吧。楼下门口,人死状惨烈,血迹斑斑,恐污了皇后眼,也吓着众位妃嫔贵人们。”

    皇后复又坐下,命戏台重新起唱。

    莺莺语语,众人坐下继续听戏,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瞧着台下一张张或麻木不仁或隐隐期待看热闹的脸,心中震惊不已,一时间分不清台上台下戏里戏外究竟谁是戏中人。

    后宫真的是如我看的那些野史杂书里说的一般,能把人变成鬼…

    一出戏唱完,方才那女官回来。皇后方领着众人出来。

    楼前地下湿漉漉一片,显然是刚刚清洗过的,还隐隐有血红痕迹。

    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就停放在一旁。

    皇后示意人掀开白布,白布之下,一张脸已经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顿珠从楼上走下来。

    我急忙上前拉过顿珠,“怎么回事?”

    顿珠指着尸首道:“我在顶楼之上透气,她忽然出现在我背后,欲推我下楼。被我发觉后,与她争执之间,从楼上掉了下来。”

    芸贵人跳出来道:“这脸都这样了,怎么辨认的出是哪个?”

    女官答:“她身上的腰牌是金桂的,且这身形与金桂不差。内侍官已经核实过,就是金桂无疑。”

    芸贵人:“一个杂扫丫头,死了也就死了,不足惜。只是这金桂以前是万贵人的贴身丫头,她做出这等举动,莫不是受了万贵人指使?”

    又一妃子道:“万婉已经被打入冷宫,是如何指使他人杀人的呢?若果真是她,那,那上次景安王妃当街遇刺,也是她主谋指使万家余孽做的了?”

    芸贵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知道万家还有多少隐藏的余孽。万婉虽被打入冷宫,到底也还是万家人,景安王扳倒了万家,她不甘心,又是要杀景安王妃,又是要杀顿珠公主,都是在报复景安王!”

    一众人叽叽喳喳交头接耳纷纷点头称是。

    我忽然想起萧麒的话,世上高明的谋划没有一个是可以轻而易举查明真相的。这些人却三言两语的就得出结论。

    我一点也相信,会那么简单…

    皇后缓缓开口:“来人,去冷宫,传我命令,将万贵人押到宫正司提审。”

    “等一下。”

    身后传来萧麒的声音。我回头,果然见萧麒信步走来。我心下诧异,他怎么忽然出现,就跟料准了这里会出事一样…

    皇后大抵也是没想到萧麒来的这样快,目光一紧,“景安王进了后宫,怎么也没人通报一声。”

    萧麒躬身行礼,“回皇后,今日腊八,我从朝堂下来,准备给皇后请个节安。却听人说,顿珠出了事,过来看看。”

    皇后:“顿珠公主大抵是受了点惊吓,好在有惊无险人没事。既然景安王来了,便带顿珠公主回府安抚吧。”

    萧麒却没有走的意思,道:“方才听皇后说,要将万婉押到宫正司问审,儿臣认为不妥。”

    皇后目光有暗流涌动,面色还是不动声色:“有何不妥?”

    “死的虽是内侍宫女,却关系到顿珠公主,更攸关大梁和北狄两国邦交,儿臣以为,由后宫内审,不妥。还是交由刑部立案审查为好。”

    皇后:“后宫内发生的事,理当先由宫正司审问,问清楚了,再行决定是否要送往刑部。景安王不必操心,本宫必问出幕后主谋,不叫顿珠公主白受委屈。”

    萧麒:“顿珠受委屈不要紧,要紧的事,若北狄以为我大梁对有人要杀顿珠一事不甚重视,或许影响两国邦交,就不好了。”

    我听着皇后和萧麒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涉,虽言语平和,但暗流涌动。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正面交锋。目前看来,萧麒嘴皮子功夫更厉害一筹。

    顿珠开口助攻:“王爷说得对,皇后若不想我白受委屈,还是交由刑部审查吧。否则,外人还以为,刺杀北狄公主是什么随便又后宫内部审问审问即可的小事情,我北狄脸面何在。”

    皇后无话可说,沉默了许久,“既然景安王和顿珠公主执意要求,那便送往刑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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