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这晚,萧麒又来我房里作秀。
这一回我没上次那么紧张了。他在我的书架子上拿了本杂谈坐桌边翻看,我躺床上也拿一本看。一时相安无话。
看着看着我就趴床上睡着了。
模模糊糊间感觉有人碰我,我惊醒,睁开眼见萧麒正抱着我。我磕磕巴巴问:“你、你做什么?”
萧麒放下我,“你一个人占一张床一大半,我不动一动你,如何睡。”
我尴尬挤出一抹笑,自觉往墙根缩了缩。
萧麒躺下,忽然道:“明日,你替我绣个荷包。”
我心下警惕,他又要做什么?故意叫我绣了戴上出去秀恩爱?还是又有什么谋划?
我小心翼翼问:“你,要什么图样?”
萧麒:“你会什么图样?”
“那些梅兰竹菊,花虫鸟兽,还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复杂样式,”
话说一半我打了个喷嚏。萧麒半眯着眼睛望着我,“这些你都学会了?”
我颇不好意思:“那些我都不会。我就只绣个青梨红石榴红樱桃这些个瓜瓜果果的还能稍稍有个样子。”
半晌,萧麒道:“那你就给我绣个‘一枝樱桃照雪来’吧。”
…
他竟然还记得我那日早膳上随口同顿珠公主说的话…
“我会尽力。王爷晚安。”
我靠着墙根不安睡去。
这一晚,萧麒还是没让吹烛灯。
次日一早,给我梳头时紫砚神秘兮兮道:“小姐,你是不是很好奇,王爷他夜里睡觉为何不吹烛灯,又不敢问王爷。”
我对着镜子嗔笑:“偏你个死丫头是我肚子里蛔虫托生的,又爱嚼舌根子,连我也不放过。”
紫砚笑道:“我替你打听了,你想不想听?”
“你问谁打听的?”
紫砚:“府上的肖老妈子,她从前在皇宫时是王爷的乳娘,照看王爷很多年的。”
“她怎么说的?”
紫砚:“她说我们王爷自小是个雀蒙眼,夜里光线昏暗是看不清东西的。”
我很是意外,原来萧麒是有夜盲症。
紫砚:“肖妈子还说,王爷四岁那年,有一晚夜里睡觉时床上忽然爬了一只毒蝎子,可怜王爷年纪又小,眼睛又看不清,满屋子磕磕绊绊好容易才出了房门,头也磕破了,膝盖也秃噜皮了,刚长出的门牙还磕掉了一颗!把皇后心疼的连掉了好几天的眼泪。从那夜起,王爷夜里睡觉就再不许人吹灯了。”
我不禁皱了眉。
皇宫里怎么毒蝎子毒蛇什么都有…
冷宫倒也罢了,连皇子的寝室都能爬进毒蝎子?
我又有些心疼起萧麒来。出生就被钦天监说是日蚀昼晦不祥之兆,丢了太子之位不说,还遭皇帝厌弃。我虽不是在宫中长大,也在那么多本野史里看到过,后宫是个多么明争暗斗冷血无情的地方。他能安然长大,也是不易。
“壁玉。”
我唤来壁玉嘱咐道:“你去与厨房说,日后王爷的膳食常做些,鲫鱼汤,胡萝卜牛肉汤,菠菜炒猪肝,蒸南瓜蒸甘薯之类的,每日早膳备一叠子瓜果,平时勤奉些菊花茶,决明子茶,茶里泡些枸杞。”
壁玉:“这是为何?”
“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些都是益于治疗夜盲症保养眼睛的食材。管他真假呢,吃了总没坏处。”
壁玉:“知道了,我这就去。”
“等一下。”
壁玉:“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别刻意了,叫他瞧出来怪尴尬的。”
壁玉笑道:“对王爷好有什么可尴尬的,小姐你这是害羞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总之别叫他瞧出来了,你去吧。”
吃过早膳,我开始研究萧麒要的一枝樱桃照雪来。
我费了整整三日功夫终于绣出一串差不多的樱桃出来,又用白细线在下密密绣了一层点缀了下,差不多有那个意思了。
我捧着锦囊问壁玉:“你老实说,这还拿得出手吗?”
壁玉:“虽然不十分精巧,也勉强说的过去。在家里戴戴是不妨事的。”
我直发愁:“这么说,戴出门去又是丢人的了。”
壁玉安慰我:“比起上次那个竹纹好了百倍不止。”
我叹了口气,“你说得对,也不会更丢人了。”
我拿着锦囊去萧麒的书房。
没想到顿珠也在。
他们好像在说些什么,我一进去,也不说了。弄得我很是尴尬,将锦囊藏于袖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萧麒:“有事么。”
我干笑一下:“也没什么事,我听丫头们说你今天没上朝,来看看你。”
萧麒无话。
顿珠开口:“太子命人送来一封请柬,请我明日同游太明湖。我正与王爷商议,该不该去。我想,只我一个人去,也是无趣。要是王爷和王妃能同去就好了。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我毫不犹豫拒绝。
太明湖是什么地方,京城最热闹的秋游处。因岸边有一片枫树林,一到秋天红通通一片枫景,游湖之人数不胜数。萧麒和萧念,我和顿珠,这一起又是何等显眼之人,若去了,不到半日必传遍京城。
传到锦屏耳朵里,她岂不是要伤心死!
太子我自然是管不着的,但我万万不能背叛锦屏。
“既如此,明日只好我自己去了。”顿珠起身,“你们聊,我先走了。”
顿珠走后,我忍不住问萧麒:“太子是铁了心要娶顿珠公主吗?”
萧麒;“这与你有何干系,你急什么。”
我低头小声道:“与我没干系我就不能过问一下吗。”
我心里还有一句:太子邀顿珠游湖也不干你事,她不也来找你商量了…
只说不出口。
萧麒:“你有空过问别人,我要的锦囊你绣好了吗?”
我从袖口掏出锦囊递给萧麒:“虽不怎么样,但我已经尽力了…”
萧麒接过,看了一眼,“大有长进了。”
我刚高兴片刻,他又道:“这回可又扎着手了?”
我尴尬的摇了摇头,退出书房。
第二天上午,顿珠果然去和萧念游湖去了。
消息如同长了腿,到下午就传的遍京皆知了。
“锦屏必定也知道了,她现在一定伤心死了!我得去看看她去。”
我拉上紫砚,去看望锦屏。
到了太傅府,府上的总管却出来说,“小姐她身子不好,在休养,现下不便见客。”
我笑道:“马总管,你瞧清楚,我哪里是客。”
马总管却还是板着脸,“王妃见谅,小姐她现下在休息,实在不便相扰。”
这话让我有点不高兴了。
紫砚:“我们家小姐和锦屏是自小长大的姐妹,怎么来看望她能是相扰呢?锦屏小姐身边的红缀丫头呢,能不能叫她出来回话?”
我想了想,这会儿锦屏必定很伤心,说不定哭成什么样呢。或许是不想让我看见。
“算了,请你转告锦屏,我改日再来看她。”
马总管:“王妃慢走。”
几日后,我料想锦屏差不多眼泪也哭完了,拉着紫砚又来太傅府。
却不料又被马总管挡在门外!
这可稀奇了。锦屏断断不会两度拒绝我探望。况且怎么不派她的近身丫头红缀出来与我说,倒是让马总管在这跟我拉驴脸…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连紫砚都怀疑了:“小姐,你说,会不会是锦屏小姐她一时想不开——”
“不会!”我打断紫砚,“锦屏才不会那么糊涂!”
可我心里也有一样的担心。
片刻也不能等,我必须得尽快见到锦屏。
紫砚:“咱们去找焕少爷吧,太傅府后西门不是有处矮墙吗,小时候焕少爷去找你和锦屏小姐没少翻过。”
“对,去找焕哥哥。”
我和紫砚忙忙奔到军营找陶焕。
等了好一会,一个小士兵却出来说陶焕去京郊设防去了。
“梦梵,你怎么来这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刘安走了过来。
我病急乱投医拉过刘安,“焕哥哥不在,你也是一样的。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刘安:“你别着急,慢慢说,怎么了?”
我拉上刘安就走,“边走边说。”
到了太傅府西墙外,我指着墙头道:“你能不能带我翻进去,这里很偏,但有一条近道可以到锦屏的院子。”
“得罪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刘安揽过我的腰,轻飘飘带我落入墙内。
我抄了近道到锦屏的院子外,让刘安藏起来后,我敲门。开门的小丫头见到我很诧异:“梦梵小姐!你怎么进来的?”
红缀闻声从里屋走出来:“谁来了?”
见到是我,红缀红了眼睛拉我进屋。
我忙忙问:“锦屏呢,出什么事了?”
红缀只摇头,不说话。
进了锦屏卧房。大白天的,锦屏躺在床上,还拉上了幔帐。我心下一紧,三两步跨到床前一把扯开幔帐,只见锦屏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脸色极不好。
我喊了声:“锦屏!”
锦屏缓缓睁开眼,我松了口气。
“锦屏,你这是怎么了?半个月前去看我时你还好好的,怎么忽然这么憔悴了?是不是被萧念和顿珠游湖给气的?你别生气,下回萧念要是再邀顿珠,我一定赖着跟她一起去,非搅和他们不安生给你出气!”
锦屏缓缓摇头,两行清泪落下。
我急了,拿袖子擦了锦屏眼泪,“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锦屏开口,声音虚弱:“你怎么进来的?”
“我找了人,带我翻墙进来的。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马总管不让我进来看你?”
锦屏哽咽道:“我有孕了,他们嫌我丢人,不许我出房门一步,也不许人来探望我。”
如有一道天雷在我头顶炸开。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锦屏,你、你方才,说了什么”
锦屏闭上眼睛,眼泪不断的顺着眼角掉下,“你没听错,我说我有孕了。”
我心内五味杂陈。又是惊,又是恨,又是心疼。
“是萧念吗?”
锦屏点头。
“我近来吃的越发多了,上回去你那里连你都瞧出来我丰腴了,可笑我那时还傻的只以为是自己贪吃胖了了。可后来越发懒惰起来,偶尔还犯恶心,月信也不来了,我才慌了。我告诉了母亲,母亲又告诉了父亲,父亲大怒,说我辱了宋家世代书香门第的门楣,要打死我。”
锦屏说着说着忽然又哭又笑起来,“可是梦梵,我并不后悔。你说,我是不是骨子里就很轻贱。”
我拉过锦屏的手,“不是!这都是萧念那个王八蛋的错!”
我忍住怒气努力平静,“萧念知道了吗?”
锦屏点头。
“那他怎么说?”
锦屏满脸是泪,却还笑着:“他派人送来一剂堕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