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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诉不完当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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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白十八年正月初一

    慕容白回到长生殿时已经快要到午时了, 今日是她君临天下,完成少时理想,建立大秦帝国的大好日子, 也当是她此生最意气风发的日子了。

    但她却露不出一丝笑容来,哪怕八方朝臣来贺…又如何呢?

    好像已经很久了, 好像也才过了一年不到…她遣散了宫人, 独自一人坐在长生殿后院里的长廊上静静地想着, 没有刻意的去忘记, 但是关于那个人的很多东西她确实已经想不起来了。

    度日如年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的了。

    太久太久了,上次见到那个人时还来不及告诉她的心意,总是幻想着下次说也还来得及,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告诉那个人她有多爱她, 也来不及告诉她她是有多怨她了。

    好像就是这一年里的事了, 顺其自然的,忘了那个人是怎么笑的了,也忘了那个人是怎么哭的了, 更忘了那个人陪在她身旁的点点滴滴了。

    ——你看,孤能放下, 孤也能遗忘, 并不是没了你孤就活不下去了。从今日起,孤便是朕了,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了,没有什么是朕不能拥有的, 没有什么是朕办不到了,就算是你,朕也可以遗忘, 也可以放下。

    ……不是吗?

    她微仰着头,看着天边悬挂着的明月,发着呆,许是因为此前在庆典中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她向来冷清的面容现下在月光下竟带着丝撩人的迷离,她知道自己在哪,但又好像忘记了现下几年几月,她静静地瞧着那轮明月,半晌,她忽然问道,“喜欢么?”

    “…孤为你放的烟花。”

    她素来极少喝酒,醉酒次数也寥寥无几,现下有心事,喝了闷酒,约摸是醉了。

    恐是真醉酒了,不然她也不会卸下防备,露出些许女儿家神态来。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几年岁月安好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脾气还很傲,还不知道珍惜两个字怎么写,总是以为自己是对的,不允许有人反驳,甚至与那个人总是说不上两句话就吵上了。

    每每那时,那个人就气鼓鼓的将她的旧衣服一件一件地翻出来,然后蹲在房门门口一边缝一边小声的嘀咕她,后来久了,她的每件衣服都被那人缝过了,手艺也从最开始缝的歪歪曲曲到后来的整整齐齐,甚至还绣的出花来。

    “丑死了。”她忽然低下了头,扯了扯自己身上那件玄黑色的帝王服,喃声道,“他们绣的丑死了……”

    但是过了一会她又好像清醒了过来,不再去纠结身上那件衣服了,而是站起了身晃晃悠悠地走到后院中那颗桃树下,站了一会,发了会呆,好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大概一刻钟她又才蹲下了身,用手在地上刨着什么,没有用任何工具的刨挖,很快就让她的手就刨出了血迹来,但她还是不管不顾的继续着。

    过了很久,大概是半个时辰,她终于刨到了底,找到了她想要东西,没有歇口气,直径将那坛埋了很多年的酒取了出来,此时的双手已经不再是以前指节分明的样子了,而是沾满了泥土与鲜血,脏的不像话,她却丝毫不在意地将手在身上擦了擦,然后靠在那颗桃树坐下,拍了封泥,仰着头将那坛里的酒喝了个干净,许是喝的太快的原因,她一下被呛住了,咳了好大一阵,脸都咳红了。

    一道身影就站在她身后的房梁上,在月光下静静的看着她所做的一切,不闻不问,不动神色。

    “咳咳咳咳……”好大一会她才缓过了劲来,被晚风一吹,头便晕了起来。

    这回是真醉狠了,她抱着空坛子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来,四下张望了一阵,像是在找什么人,房梁上的人见此也未躲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站成了一座雕像,直到院中那个女人轻唤道,“思虑……?”

    那道身影才狠狠地一震,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而那个女人还继续道,“你去哪了?”

    “……”

    慕容白抱着酒坛有些无助,喃声道,“要回去了!”

    她的记忆好像停留在了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时刻里,那个时刻里的月色很美,她被人抱在怀里轻声哄着,在她耳边说着笑话,她打了个吨醒来,那个人就不见了,她有些急,又叫了两声那个人的名字,“思虑?”

    没有人应她,忽地一下她发起了狠,将怀里的酒坛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但是下一刻里她又蹲下了身,红着眼将那破碎的酒坛一片片地拾起,一下没看清,还扎伤了手。

    她轻呼了一声,一低眉,便看见了眼前那双白色的鞋子,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个束着白发,面色温和,着一身白色云锦镶边鬼谷长袍的人,倏时,一直红着的眼眶便落下了泪来,可她分明是想笑的,是想再见到这个人时为她露出最好看的笑容的。

    为何要哭呢?

    “回去么?”那人弯下腰来温言问道她。

    “你背我么?——你背我我就回去。”她笑着落泪道,好像记忆中她就是这般说了以后那个人便背她回去的。

    那么重来一次,你还愿不愿意宠我?

    那个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巾来蹲下身细仔温柔地为她擦去手上的污垢,她静静地看着那人,目不转睛。

    半晌,她憨憨地问道,“你去哪了呀?”

    “……”那人不说话。

    她似不满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哇…你还不回来。”

    “可我等了你十一年。”那个人终于开口道,细听下,还能听出那丝颤抖,可现在醉了酒的慕容白哪分得出呢?

    她只是任性道,“可你喜欢我!”

    你喜欢我,所以你就得等我。

    那个人为她擦净了手,将手巾收好,半晌,那人道,“可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么?”她听了这话歪着头懵懂道,“我我、我是你的啊…”

    “……”

    她有些着急,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忽然凑上前吻住了那人的唇,后者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会如此,没站稳,便跌坐在了地上。

    而她身上的女子却得趁似的笑道,“我、我哪里不爱你了?”

    身下那个人抬头静静地看着她,她又道,“你入了我…我慕容氏族谱,你就是我的人……”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说了你要陪我的…”

    “……”

    “我很想你啊,可是你都不回来,做梦会梦见你,用膳也会见着你,看书也会见到你…哪里都有你,可你、可你……”她气呼呼道,“可你说我不爱你!”

    那个人被她压着,本不与她再说话,也是,同一个醉鬼确实没什么好谈的,可忽地见她落下泪,一下有些无惜,忍不住心疼地抱住了她,“你、你哭什么……?”

    她趴在那个身上,闻着那人身上的青草味,眼皮子直打架,可又莫名地坚持着不睡去,好像睡过去了后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样。

    “我爱你呀…”她像个小女孩似地贴在那个人的耳边害羞道,“我一直都爱你哇。”

    那个人被她孩子气动作弄得哭笑不得,最后还是顺从了心意将那醉了酒的人横打抱了起来,“回去了。”

    怀里的女人眨着湿露露的双眼看着她,怯生生道,“你呢?”

    “……”终是不忍心,那人道,“我抱你回去。”

    她听了这话后终于满意地笑了,漂亮的手紧紧地拽着那人胸前的衣服,痴痴道,“我很乖的。”

    那个人轻摇了一下头,不做评价,看样子是打算冷漠到底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却笑弯了。

    同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一样,那个人再次抱起了她,带着她走过长生殿前那条长长的走廊,月光将那个人的身影拉地老长,在夜色的渲染下竟能看出几丝萧瑟的意味来。

    那个人的步子走的很慢,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一步。

    两步。

    三步。

    ……

    那条路再长也终于走完的那一刻,就像两个人的缘分。

    趁着夜色,那个人抱着她从殿中的窗户翻了进去,然后轻手轻脚地将怀里的那个人放到床榻上,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只是刚要起身走时那个本已睡熟了的女人却忽然出声道,“…倘若我不做王了呢?”

    “……”

    那个人的身形狠狠地一震,一下子想到了那年她从军时的那个夜里,有个人瞒过所有朝臣,不管不顾地在夜里骑着快马出了宫,于王都城外拦下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也是这般问她的,“倘若我不做王了呢?”

    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好像记不得了。

    半晌,那个人还是站起了身了,没有再看向床榻上的那个女人,而是转身一步步的走向门外。

    她大抵是真的累了吧,所以才不想再爱也不想再恨了,所以才会想来看这人最后一次,看她在实现了她毕生所想之后会是怎样的欢喜……现下看来,也许她过的真的不是太好吧。

    也许她并不是不爱她,只是身上的担子太沉太大,放不下。

    只是输给了那一座王位,只是输给了这天下。

    如此,也不枉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是2018年写的,这里解释了为什么后来纵横会原谅慕容白的原因,她其实很明白她爱的这个人更爱那天下,更爱那王位,每个人的使命不同,有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改变世界的,而有的人只是为了去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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