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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被狼外婆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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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是月底清算的日子,公司里一片哭爹喊娘。狼外婆很早以前就说过,要是业绩上的去,就给我们清算奖金,要是上不去,就清算我们的脑袋。我大概地观察了一下,全公司就数赵玲那个小丫头无比轻松得意洋洋,其他的人都忙得一片昏天黑地。我们这个文化频道更惨,这个月正是各个公司考察员工的侦察时刻,加上年底的种种交接汇报,那些平时没事就喜欢瞅空子上网的虫子们也都全都缩回老巢保护饭碗去了,网民数量本来就少,这下更是伤口撒盐,雪上加霜。眼看着我们做的一个个专题策划象是被扎了窟窿的气球,不但参与量急剧下降,点击率也随之越来越少。

    这个时候是关系到年底奖金大事的特殊时期,把个杨错急得满头冒汗,到处给他it界的握权朋友打电话,请他们放员工一天假,专门给我们网站点点数。如此努力了半天,反馈依然还是象只蔫了的茄子毫无起色,杨错手一挥,指示我们往死里头拼,同事们一片哀号。一边的赵玲乐不可支,笑得象个发情的母狗。我正忙得晕头转向,米兰的电话来了,声音颤抖着让我赶紧去她学校一趟。我匆匆挂了电话,径直过去把杨错的车钥匙从他包里掏出来,低声地打个招呼就往外走。出了楼门,我隐隐觉得背后有股凉意,

    一扭头,二楼窗户上赵玲的脑袋一闪,看样子又在监视着我。我暗暗地骂了句,发动着车一溜烟消失在她的视野之外。米兰曾经和我诉苦,说她们系的主任如何如何残暴无情,我就拿赵玲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说你你没有遇到赵玲,就不知道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拿这个季度来说,就为了还不如肥皂泡脆弱的表面业绩,阅读频道的一帮手下被她拿着大棒子逼迫着连续作战,80的人都得了神经衰弱,简直比纣王还残忍。要是再算上她任意克扣员工奖金的混帐事情,都能和封建社会的奴隶主有一拼了。我赶到北师大时,远远看见米兰站在风中等我,瘦弱的身体在空气中瑟瑟发抖,说不出来的楚楚可怜。我刚一下车,她就扑倒在我怀里,头发特有的清香让我差点忽略了她微微哆嗦的身子。

    我把她半抱到车里,放了一首舒缓的音乐,尽量让她放松下来,嬉皮笑脸地偷偷问:“是不是有了?”她却不象平时那样举着粉拳上来一阵轻捶,脸白得吓人,美丽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这才一惊,连忙催问,她半天才告诉我说,昨天晚上和她一起去复习的那个女孩子自杀死了。

    米兰明年要考研,每天起得很早去教室看书。昨天看书看到很晚,那个女伴还要继续,她便一个人回了宿舍。今天起床去教室,一推门就看见了挂在暖气管子上的尸体,还随着晨风左右摇晃。米兰睁着大眼睛呆了半天,才想起害怕来,一路尖叫着跑到了保卫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

    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安慰着象只受伤小猫的她。过了一阵子,米兰抬起头来,不胜幽怨地看着我说:“我不想考研了。”我心疼地看着憔悴不已的她,点点头,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我猛地想起了我的大学。毕业那会儿,同学们疯了一样的四处奔波,男的恨不得把中间的那条腿也派上用场,基本上承包了半个北京的公共汽车。杨错倒是不惊不慌,天天带着女朋友到处游玩,说是要享受最后的大学时光。家里的母亲为我在老家寻找工作跑断双腿,打来电话说“留京一事,你小子想都别想,不回来我就报警抓你。”

    我为此专门回了一趟老家,费尽十牛三虎之力来改变二老的观念但收效甚微,老太太还特地让父亲随着我一起回学校拿毕业证。回到学校之后我和父亲在学校门口的一个小饭馆边喝边聊。我跟他说了自己希望留在北京的打算,并一再道歉自己不能遵守“父母在,不远游”的孝道,小心翼翼地旁敲侧击。老爷子给我的回答反而让我大吃一惊,保守的他抿了口酒,笑着说:“趁我和你妈还年轻,你就折腾几年吧,实在混不下去了,再回来也不晚。关键是你妈的工作不好做。”我兴奋的象被打了一支海洛因,一口气把满满一杯二锅头干了下去,呛得差点吐了我爸一身。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母亲的伤害,但我已经很难回头。如果照她的安排去选择,我甚至能看到自己那个安稳却难有变化的未来,那不是年轻气盛的我所能接受的。我那时候所希望的是把自己扔到这个时代的海洋中,并且不能戴任何的救生圈,然后湿淋淋地努力游到成功的彼岸,神采奕奕,英勇无比。

    但往事如流水,时间象水中的落花一样漂走,剩下的只有空自凋零的梦想和那些所有被我挥霍掉的浪费。一到临近毕业,伤感和留

    恋就象瘟疫般的在校园里传播。天天都能在校园里看到喝的日月不明,抱头痛哭的兄弟;依依不舍,但又不得不接受天各一方的鸳鸯。我和高小三却没那么自如。我带着自己的梦想和希望出入于一家又一家的单位,只不过冷眼的机率永远要比热屁股多。高小三在我拒绝加入他的阵营之后则率领着一帮学弟学妹们一起不分昼夜地忙着一个“可以让全球新闻界震惊的策划”,干的紧张忙碌但热火朝天。不过当所有人都忙完自己的事情,聚集到一起

    的时候,谁也不能不被那群睡在上铺的兄弟和同桌的她们打动,统统投入到晓风残月的分别伤感中去。

    这其中只有杨错最潇洒自如,这家伙恨不得把一秒钟都掰成两半儿花,和小情人24小时的泡在一块儿,把本来应该伤感的时间全都发挥到离别前的缠绵上了。全系的毕业晚会上,他打扮得象个纯情王子,牵了‘公主’的手在舞台上温柔无限地演绎了一曲熊天平和许茹云的情歌《你的眼睛》,煽情无比。当时的场面相当震撼,好多情感

    脆弱的女孩子都流下了感动的热泪,还不无羡慕地发了一通“嫁人如他,妇复何求”的感慨。没料到毕业不到半年,公主就一脚把王子给踹了,理由是钞票的面子要远比感情重要。

    这个结局也给我后来分析杨错的拜金主义做了很有力的铺垫,常常拿这个开他的玩笑。不过我一拿这个说事他就显得非常伤感,老是耷拉着脑袋不说话,连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让我很是不好意思,说到最后也慢慢稀少了。有一次我和他去西单商场闲逛,无意中遇见了他的初恋情人窝在一个有钱老头的怀里,笑得花枝招展。杨错当时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热泪盈眶。我过去悄悄的问他要不要喊她,他含着泪水缓缓的摇摇头,轻轻的说了句“那个男的都可以当她爸爸了。”

    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们的思想都单纯得可以在柔嫩的叶子中间渗下斑斓。我,杨错,高小三,还有那一批所有的孩子们,都站在学校和社会之间,站在毕业和工作这个锋利的临界点上,茫然地望着

    未知的前方而不知所措。高小三总是喜欢谈自己的梦想和理想,他说自己是一个没有理想只有梦想的人。理想和梦想,高小三把这两个概念分得很清楚,他说理想是一块坚硬的石头,而梦想只能在梦里想想。

    但杨错坚决反对这个意见,他曾经和我们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喝着啤酒畅谈起自己的未来,目光中充满希望,说自己会把梦想变成现实,让所有人大吃一惊。我当时怎么看他怎么觉得象一个傻子,只淡淡地说了句祝你好运。没想到几年下来,我们这个圈子里还真数他混得最好,虽然仅仅是个总监,但老板的器重和欣赏让他实现了我和高小三的或者梦想或者理想:开公车,住公房,年薪十几万,进门情人脱鞋铺床,上班同事点头哈腰。我和高小三一样,只有梦想,一种永远都不能实现的理想。高小三有很多梦想,数不胜数。但他在有着繁多业余爱好的同时无比的热爱美术,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看遍世界上所有的油画。雷诺阿,米勒,塞尚,莫奈,高更,甚至达芬奇。他用到“甚至”一词,因为他讨厌着那种在十九世纪之前把所有的色彩规定界限的画。色彩是自由的,这个可爱的孩子曾说。

    时间就像意大利那帮美术大师笔下的那些颜色,慢慢渗进我们的生活里——生活是充满色彩的。生活多彩,高小三曾经在一次醉酒后伏在我耳朵边问:“前路漫漫,我们将何去何从?”我红着眼睛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青春时长,任意挥霍。”

    一段年少无知而又激情洋溢的日子就这样从我们的身边溜走了,也许留下了什么,或者什么也没留下。只不过我还得孤单的呆在这个城市里,继续我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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