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趟航班
陈烬年第一次见这姑娘这么严肃,倒也没生气,故意放缓了语气吊人胃口:“冲了,就那外边儿那喷泉的水冲的。”
语气轻飘飘的,含着点吊儿郎当的劲儿。
陈烬年平时说话没有口音,一跟人逗趣儿就变成了痞气到不行的京腔。
林岁昭被他的话逗得想笑,但因为刚刚才说了“重话”,只能死死抿住唇角,像只气鼓鼓的小松鼠。
华承听到他在这儿吹水,笑道:“嘿!您这信口开河的本事见长啊,咱俩不是一块儿去的洗手间么,人服务员小姐姐给你拿的药还在我兜里揣着呢。”
说起来陈烬年这手烫的还真是挺冤枉的,本来好好在路上走着,突然就被包厢提着茶水壶突然拐出来的服务员撞上,连躲都来不及,只能硬生生被茶水浇在手上,不过幸好只淋到了虎口那片,茶温也不是滚烫的,不然指定得起水泡。
不过要是三哥他妈没碰巧路过,闹着要扯丝巾下来给他包扎,又说一顿要开除服务员的话,能早点冲凉水的话,肯定比现在是要好得多。
华承这人说话跟火上浇油似的,眼见林岁昭是真要生气,陈烬年轻笑了一声,妥协似的:“这不好好的么。”
林岁昭没理他这句,语气很平静地问道:“那你擦药了吗?”
擦了药的话,给她倒水这么近的距离,肯定是能闻到药味的。
陈烬年轻咳一声,正想着怎么含糊过去,华承先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喏妹妹,在这儿呢。”
他把一小管药膏掏出来,隔着华黎那张桌子扔给林岁昭,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新的,还没开封,你小心点。”
也没说到底是要小心什么。
林岁昭接过药膏,没看见华黎在中间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来得及细想,先递过去给陈烬年。
没接。
林岁昭不明所以,但还是收回手来,低头拧开了药盖儿,又用盖儿上的尖端戳破了绷紧的锡纸片。
清凉的药味一下子窜上来。
林岁昭把盖拿在左手,另一只手重新轻拿着药膏伸出去。
陈烬年看着被她从管儿里挤出来的一小段乳白色药膏,感觉味儿直冲天灵盖,呛人得紧:“其实真没”
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陈烬年扶着杯子的虎口处被涂上一小块儿黏腻的药膏,喉口也被黏住了一样,剩下的字怎么都出不来。
林岁昭是就着管儿给他涂上去的药膏,管口的硬质塑料和皮肤接触到的时候有很明显的触感,但她用的劲很轻柔,一点也不硌,转瞬即逝。
但这么一下,陈烬年突然就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垂眸,愣愣地看着林岁昭把盖子重新旋上,手指纤细白嫩,看上去是没有骨头一样的软。
林岁昭把药管放在桌上,看他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开口提醒道:“你把药抹开呀,记得轻一点。”
看陈烬年还是没有动作,她放缓了一点语气,解释道:“烫伤和别的伤不一样,要是不涂药,万一又再蹭到,明天真的会比今天疼一万倍的。”
陈烬年回神,听着林岁昭温软的语调,把药膏像她说的一样轻轻涂开,头也不太,唇角勾起个明显的笑,故意用怪调子学她讲话:“哦,疼一万倍。”
林岁昭鼓了鼓脸颊,使劲瞪了他一眼——她刚刚想错了,陈烬年讨嫌的模样明明还多着呢!
她把药膏推过去一点,推到陈烬年面前,看着陈烬年还在笑,气不打一处来,像被碰到尾巴的小猫一样,露出尖牙刺他:“你这么边说话边涂药,明天手肯定会痛死你的!”
但林岁昭就是这么个好脾气,思索得再久也只能想得起这种“恶毒”程度的话。
陈烬年头也不抬,再一次讨嫌道:“那就痛死我咯。”
还没等林岁昭反省自己这话是不是真有点过了,陈烬年直起身来,慢条斯理从旁边抽了张纸,擦了擦抹到药的手指,说道:“还疼不死就再加一万倍痛好咯。”
啊!这个人怎么能这么烦这么讨嫌啊!!!
陈烬年把纸巾团了扔到垃圾桶,很难得的幼稚动作,是林岁昭在高中见过很多次的,男孩扔东西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用的类似投篮姿势的简化版,区别是他只抬了一只手。
林岁昭凶狠诅咒他:“痛一万倍你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吃不到饭!”
“谁用左手抬筷子啊?”纸团很干脆利落从悬着的半空落进垃圾桶正中,陈烬年侧目,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低笑道,“你要看不下去你给我换个勺子咯。”
已经是陈烬年说的第三个讨嫌的“咯”了。
林岁昭咬了咬下唇内里的软肉,认真道:“陈烬年,你好烦啊。”
但人和人沟通交流会出现误会真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林岁昭以为是带着愠怒语气的话,陈烬年听却乖巧得不像话,心一下子软得塌了一半。
像被猫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
陈烬年突然低低笑出声。
林岁昭皱了皱眉,不理解地问他:“你笑什么呀。”
是那种十足十的不解,加上想要制止的语气。
陈烬年收了笑,只眼里还是不正经的样,跟她道歉:“对不起,我不笑了。”
林岁昭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了当,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没关系,陈烬年突然又开口了:“对不起,我不应该随便学你讲话,还故意用了夸张手法”
“陈烬年,你烦死了!”
林岁昭一下子从耳根红到脸颊,赶紧制止他后面不知道还会说出的什么话,抬起茶杯一口喝完里面的水,先发制人道:“你别说话了!”
陈烬年还真就没说话了,把她放在桌子上的空茶杯倒满水,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做了个给嘴上拉链的动作。
林岁昭刚喝完一杯水,哪管得了第二杯,气呼呼地翻了手机,继续玩卡在新一关的消消乐。
消消乐都没陈烬年幼稚!
华黎在旁边默默移开眼,颇为咂舌,心想你们搞暗恋的都玩得这么花的吗?
华承碰了碰华黎,小声道:“哎你去劝劝呗,这怎么就吵起来了。”
华黎瞪他一眼,不明白这人哪来的本事随时换女朋友:“神经病吧你!”
华承愣了一下:“你怎么跟你哥哥我说话的呢!死丫头没礼貌,我懒得理你。”
华黎翻了个白眼,偏头看林岁昭玩消消乐,才看两分钟又觉得没意思:“你也真是够有耐心的。”
明显的一语双关。
林岁昭几乎是掐着点过的这关,正喜滋滋忙着领奖励,哪里来得及体会华黎话里的深层意思:“这个其实也还好吧,也不是特别难,多找找方法用点道具也就通关了。”
她领完奖励退出游戏,看着华黎。
华黎轻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看她的眼神莫名透着一丝怜爱:“行了,玩吧,玩得越久越好。”
林岁昭抬头认真解释:“玩太久也不信,过几天就是那个比赛了,讲真,我紧张得不行。”
说到正经事儿华黎也不跟她玩什么谜语了,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别紧张岁岁,反正咱们这水平,放眼整个四九城,怎么着也是能拿个名次的,你别自己吓自己。”
华黎这是真心话,林岁昭专业学的是真好。
她自己对自己的水平倒是有清晰的认知,知道足够应付一二轮考试:“我就是有点担心第三轮的即兴发挥,感觉一点底儿也没有。”
但林岁昭也就是提到了才随口一说,适度倾诉有助于排解压力,说多了就是上赶着去找焦虑了,她顺了顺华黎的手背,变相地告诉她自己没事儿了。
眼看着时间还早,华承闲得发慌,就想约着人打麻将,他故意先跳过中间的华黎,问林岁昭道:“妹妹,你会打麻将吗?会的话我们一起去打麻将呗吗,机麻,听华黎叨叨叨有什么意思。”
这种小儿科的话语早就刺不着华黎,她跟没听到一样,眼神都没给华承一个。
林岁昭察觉到他俩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挺有独生子女没体会过的乐趣感,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会打。”
这话半真半假,林岁昭会打麻将,但她会的是苏城那边的打法,不懂京都麻将是什么规则。
华黎想起在家里的牌桌上见过好几次的郑太太,第好多次觉得林岁昭和她妈妈还真是罕见能有相似点,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甚至长相也不太看得出来。
华承也没勉强她,冲更远点的对面喊道:“三哥,机麻打不打啊!”
还没等陈烬年应声,听见华承这么喊,对面有个男人提了点音量,调侃道:“华承你这远离了京都水土还没多久,胆儿怎么就变大了呢,三哥打麻将可不比玩骰子弱啊,你钱带够了么你?!”
这话完全只有调侃的意思,陈烬年牌技确实不错,但绝对不是会在牌桌上搞小动作的性格。
或者说其实在任何一个方面,陈烬年都是光明磊落的性格。
华承笑着骂了那人一句,转过头来又问了一次:“走呗三哥。”
“走不了。”陈烬年干脆利落道。
他微偏头,很容易就和林岁昭对上目光。
陈烬年看到她眼里浅浅的错愕,收回视线,慢悠悠道:“伤着手了,再打麻将连勺子都拿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