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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政变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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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随着这样一句询问,引得在场余众是皆汗毛惊竖、惴惴不安,各自目光焦点已不再是那位逆转形势的墨家“高夫子”,而是皆专注到了此前坐在主座的安、邘二人去。

    两人一个是来自未国世族高门“安氏”的代表兼玉楼城弟子,另个是爵虽降却权反升、狂热好战且野心昭然若揭的乐国军机一把手。

    此时,两人也在在场余众的注目中,漠然对视。

    现场气氛骤然是变得极为阴冷,又像是躁动不安的焦灼,如同争执随时一触即发…

    虽言如此,然不同于高丹的是、安邴不仅身份地位上完全碾压寅伯,即便是本人对上招仍更是丝毫不惧的。作为玉娄城弟子,其所掌握的内功、仙法、奇术等等,在场无人能料,当然也完全非是这凡俗之人可比。

    或许,这便也是他敢如此发言的底气所在吧。

    而在与安邴对视了一阵后,即便当众再度陷入劣势,寅伯也仍是毫不避退,旋即展开了回击——

    “安大人,有问题的…可不是我。”

    寅伯开始说道,“你也适才听到高夫子所说了,东抵炎宣,乐国未来唯有向这两国讨取,此计…我三年前已亲身尝试过。可为何三年前,我率军已推进至炎都孟阳城外,就在将要以绝对优势发起围城大战,攻下孟阳、留名青史之际,却只有是不得不退兵呢?”

    “因为在这等时刻,前线大军缺粮,可我的粮道,却是被断了。”

    “非是被炎军或其它力量截断,而只是单纯从乐都停止了输送,不再将粮草运往前线而已。”

    “中断补给,使我难抵炎国反击,错过了这一本来能为乐国拓土强国的千载难逢之机。如此,你能明白我意思么?”

    寅伯边说着,边走向安邴去。

    话音至此,他便已来到了高台主座前,只与安邴隔丈对立了。

    “照我看来,问题…是在当今乐王。”

    “他在惊恐…自己的王座,被我攻下炎都的不世之功夺走。”

    寅伯继续说着间,便是逐渐开始激动起来,“可我要说,方今大争之世,越是这样胆怯懦弱之徒,便越是不能再做一国之君。”

    “所以,问题不止在乐王,更在整个临蓟朝堂,在这些王公贵族与大臣们当中!”

    “兵家有云,一兵无能,无关大局,一将无能,累及全军!”

    “乐国这艘大船,我邘意不过是一条桨而已。临蓟朝堂…才是决定百万生民未来走向的舵首!”

    “可偏偏这群人,如今最是无能。只贪图龟缩在安稳的小港,而毫无一丝进取大海、搏击风浪的远志与博望!”

    “再由这群人虚耗我乐国国力下去,东方六国就要寻机西征灭乐,我等,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要说:”

    寅伯越说下去,越是激昂亢奋。到了此时,更是直接转过身来、对着在场余众厉声咆哮出来道,“这乐国朝政,就不该是由临蓟那帮贪生怕死、视权若命的宵小,来主持百万黎民的未来与生死…”

    “这乐王,就该由我邘意来做!”

    “我今日不怕与诸位说,我请诸位来,正是要商讨此事…我邘意,已再忍受不得当今的乐国朝局,我…已下定决心。”

    “我需要诸位的支持与协助,来发起一场政变。”

    寅伯说到此处,眼光已愈发锐利。

    “这场政变…将以‘清洗’当今临蓟朝堂为主旨,除去这群懦夫蛆虫,由真正有争心的勇武之将,我,邘意!来做这个乐王!”

    “在座来到这里的乐国同僚们,如能助我事成,日后,你们便是开国功臣。”

    “而未国同僚们若能助我,那待我做了乐王后,便能一同夹击宣国,开疆拓土、强国安民,更是不世之功!”

    寅伯言语响彻在拥挤的大堂内,几乎引起在场余众心中是一阵动荡…

    待到话音渐落,便是很快鸦雀无声。

    再没有先前的那番喧闹、嘈杂甚至是议论,有的只剩下了凝滞在震惊中的错愕,还有那难以置信的神情。

    仅有少数几个位高权重者,如安邴等能仍不形于色,只眉头深蹙的紧盯着他而已…

    这天,黎王定二年,六月廿五,大暑,午时。

    乐国,禽山南,禽阳城,墨家宅院正对门的宅院中,乐国前军侯、当今寅伯“邘意”,终于当着一众乐、未两国权贵们,及其随员与护卫们二百余人的面,说出了这番话。

    他的神情没有丝毫的紧张和惬意,完全如他所描述与表现出的自己般,是无比的勇悍和堂皇。

    那么…接下来的乐国,以及整个黎王朝,将要发生什么呢?

    ……

    数个时辰后,当夜,时近戌时。

    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禽山中,墨家总院,主殿深处一间小厅内。

    烛灯明亮,炉烟缥缈,气色氤氲。

    厅中布局,与主殿大厅、山下宅院的小堂皆是类似格局,尽头是摆放着主座的高台,往下两侧便是规整排列的两排位置了。

    此时,着一身墨徽玄衣的巨子“高丹”正在主座后盘膝跽坐,神情凝重。

    往下两侧的,则是一众与他同辈的师弟、或是辈分还高过他的一些长老们,当中大半是已满头花白。

    在座的都是在墨家内部具有一定地位与话语权的高层,而无一个普通弟子…

    此时的他们,已再不能如往日般镇定自若,只用教条、理念、技术、思想与传统来指导解决一切了。

    本场高层会议已进至尾声,众墨家高层们已讨论完了今日在禽阳城中,由巨子高丹及几名弟子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亲耳听闻的寅伯的那段话…

    如今剩下的,已只有是万分恐惧与惊惶!

    “所以…二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巨子…”

    可面对众高层的追问,才做巨子未久、便直接摊上这等大事的高丹心中却是无比踌躇,完全拿不定主意。

    然而,就在这时:

    哗——

    黑暗之中,只见一名面纱遮脸的黑衣人突然从外边掀起门帘、直接走进了厅内,令得厅中众人是瞬间惊诧…

    然下一刻,待此人揭下面纱、露出真容来,更令他们是直接呆愣住了:

    右前臂佩有副木护具,不长不短的乌发扎着个小球髻,眉清目秀、双瞳有神,看着二十来岁…

    正是此前自请逐出、被墨家对外称是罚罪的大弟子,屈杉!

    “屈杉,是你…”

    “屈杉!”

    此刻,众高层是已皆说不出话来了。

    “弟子屈杉,拜见高师叔,及诸位师叔与长老。”

    屈杉恭敬作揖问候罢,倒是没有客气、很省时间的,也再没什么冗余的礼貌、而是毫不遮掩的直入了主题道,“敢问诸位,此时一定心乱如麻吧?不必紧张,今日禽阳与邘意一会,我与师父也隐藏在现场,也亲眼亲耳见证了全程。而且,还是那句话,如我此前所说…”

    “…墨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皆在我算计与预料之中。”

    “当真?!”

    “你连这也能算到?!”

    见已到了这等关头,屈杉居然还敢回来、甚至当着他们的脸还露出如此自信的笑,众高层当即是诧异不止的纷纷站了起来…

    “当然。”

    屈杉神情坚毅且自信的答道,“我之所以与师父选择自请离开,便是要给邘意发去这个信号,让他可以放心大胆动手的。这并非是我等在此关头弃墨家于不顾,我等只是付出相应代价以回击,而后隐藏在了暗处而已。”

    “不自闭视听,同样是如往常般,无时无刻不专注着我墨家接下来的处境和变化,我墨家所面临的一切。”

    “听高师叔今日精彩回答,想必也已理解明白了。”

    “不过…出于如今形势尚且危急,我等还须继续潜藏。”

    屈杉平静答道,“此时秘密赶回,便是来向诸位报告与知会此事的。至于诸位接受、相信与否,这就无所谓。”

    “这…”

    一众此前当真以为修屈师徒是叛徒,还对高丹“朝令夕改”颇为不满、甚至想连他也弹劾了的老顽固们,登时是一脸羞惭的低下了头…

    高丹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中,陷入了短暂的反复犹豫。

    “屈杉,你有话便说吧。”

    思索片刻后,高丹于是开口说道,“既然今日你也在场,那你当然是也见证到了,乐、未两国这批由他邘意请来的一众权贵,竟也确实在仍是乐国地界上,共同确认了要助邘意政变。而这,可就不是说笑的小事,什么寅城那会的小打小闹了。”

    “还有,屈杉。”

    这时,位右列座中那个一头白发披散,粗眉密须、满脸写满了“沧桑”的三师叔开口了说道,“适才高师兄也说到,今日寅伯所亲自描述的寅城事故,可与你之前在墨家时,初次当我俩及第二次当一众弟子面前所讲的内容是皆有不同。你想让师叔和长老们相信你,你最好把真相交代明白。”

    “明白,那我便说了,诸位师叔与长老。”

    屈杉作揖应罢、便开始解释说道,“若论此事,其实弟子前两次所说皆是真相,只是细节有所遮掩而已。那夜,而毫不夸张且如实的说,在所谓的‘提前掌握邘意出兵情报’时,我等就已知悉了他决心政变的意图!”

    “毕竟,诸位自己想想也可得知…”

    “若真是只求自保,我也大可不必连带师弟妹们去他行军路上袭扰一番吧?寅城夜深时,五十一个墨家子弟有的是办法逃走。”

    “我之所以还去伏击他小队,正因是掌握了他政变之事。”

    “如此,虽无实据,但其心可表,是故,即便是出手袭击了乐国军侯在先,之后哪怕是落网被擒,被乐王、临蓟朝堂或黎王室问起,我也有的解释。更何况,更好的情况还是…我如今日般,并未落网。”

    “所以,诸位就不必纠结此事了。”

    屈杉自信说道,“我今日回来,除与诸位师叔及长老知会、解释清楚往事外,还是回来出谋划策或是听从调遣,以应对之后的‘邘意政变’的。”

    “确实…”

    众高层一阵深思细索,实在无言以对,也只有是不得不佩服这名晚辈的确筹算深远了。

    “我信过屈杉,寅城事可以过去了。”

    高丹抬手抚须、神情严肃的继续道,“屈杉,你总说一切在你算计与预料中,今日又回来献策,那你不妨先说,你有何应对方法吧?”

    “是。”

    屈杉作揖应罢,便环望众人开始说道,“诸位师叔及长老都知道,半月前,经过一场激烈的发难,墨家改换了巨子,当辈大弟子也被罪罚逐出。此事,所有关注墨家消息的人都会知晓。”

    “而高师叔你,最好要借此事,继续发挥其余势,一如今日你在堂上向那邘意所问话般。”

    屈杉看回向高师叔提议道,“你要表现出,与师父他仍在时,完全截然相反的处事态度和策略。譬如,以前师父时常磨练我们,教我们做事深思熟虑,不轻易做决定,凡事皆权衡再三。那么,师叔你就刻意做出相反的表现,集权己身,独断专行,鲁莽、武断且不顾弟子意见等等…”

    “越是前后反差,越要明显表现出来。”

    “世人对墨家看法改观、印象变差,无伤大雅。这些最重要的,是向所有正注视着墨家的‘眼睛’们呈现出这副墨家‘已经更改’的表象。”

    “而这份领袖交替后的改弦更张,如有人能代为宣传表明出去,则是再好不过。”

    “这个人,有且仅有一人,是且只能是我,屈杉。”

    屈杉再度看向众人说道,“首先自不必说,邘意很清楚我墨家必会在禽阳一会后、对此事有所对策,是故,应是早在流言初传来之时,便已在这禽阳周围布置了许多势力,牢牢监视住墨家的一举一动,以便早做防范了。”

    “所以再从总院直接派人出去,已是不太实际,甚至…很是容易丢命。”

    “那么,也就只有我这个藏在暗中的‘墨家弃子’可以做了。”

    屈杉继续解释说道,“墨家的新立场,除乐国本部外,最需要即行知会的,自然是仅在毗邻的未国与宣国了。是故,我提议,高师叔当下立即手书两封密信,解释清楚寅城事的同时,表明墨家如今的立场,随后,便由我带出,送往未都雍邑及宣都大淄。”

    “亲手送上朝堂,再亲自与未王及宣王详细阐述清楚…”

    说到此处,便见在场众高层是先后在不可思议的神情中,各自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态…

    巨子高丹同样听懂了师侄的意思,更是眉头深蹙、难以置信。

    事发不过数个时辰,这小子已算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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