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母子谈心
农历12月30日。
今天早上下了雪，清晨七点寂静的街道上只有环卫工人扫雪的身影。
渐渐的，白昼驱散了黑夜，一盏盏灯光从城市各个地方先后亮了起来。
有今天还要上班的人，在这冬天寒冷的早上，从温暖的被窝里挣扎着起来。
嘴里叼着牙刷，睡眼惺忪的去到厨房，将昨天买的速冻饺子丢进刚刚沸腾的锅里。
他隔壁那家的女主人也已经开始起来为家人准备早餐了。
相比于要工作的人，她明显悠闲从容得多。料理台上的榨汁机嗡嗡的工作着，炉子上平底锅里的油已经到了合适的油温。
她算准时间，从边上拿起一个鸡蛋打进锅里，等鸡蛋在锅里成型，才慢慢的将它翻个面，两面金黄的荷包蛋，看着非常有食欲。
每个人都在平凡而认真的生活着。
早上八点，吴宝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就那么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像除夕春节这种节日，老一辈是非常在乎的。
二代们这段期间都乖觉不少，特别是除夕的习俗，就是要自己准备年夜饭，他们现在大都被要求呆在家里。
愿意帮忙的就进厨房，那些叛逆的不愿意帮忙的，要么在睡大觉，要么就在家里嗑着瓜子看电视。
吴宝给虹那边所有的人都放了年假，田彪和田螺兄妹也回了他们老家，好像是有一个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的表亲结婚，他们回去参加婚礼。
段乐乐和段家都回了段老爷子那里，听说今天沈嘉也会上门拜访。
吴宝有些想笑，人家除夕年夜饭，她还没和段乐乐怎么着呢，现在就巴巴的过去也不怕被人家里的长辈给打出来。
她坐起来套上睡衣，之前忙得厉害几乎没怎么回过保利花园，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回了这边。
家里打扫的阿姨倒是定时来，但是她之前一段时间不住这里，阿姨就没有再往冰箱里添置东西。
吴宝打开冰箱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冰箱里的温度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好在还有几罐牛奶。
吴宝拆了包装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里。这股凉意刺激得她整个人都一激灵，这下算是完全清醒过来了。
喝完一罐牛奶，肚子里总算不再空空荡荡，吴宝随手将头发挽了一个髻绑在后面踱步到书房。
难得今天不用处理那些让人烦心的事情，她在书架上找了一圈，最终选了一本《国富论》。
阅读纸质书和电子文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书本的力量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平静。
她在这诺大的房子里，身后是一排书柜，她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书，与这传统喜庆的节日格格不入。
齐昱明早上一醒就打了一个喷嚏，他的鼻子有一些不舒服。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温度正常没有发烧，想来只是一点小感冒而已。
齐昱明揉了揉还有些发痒的鼻子，现在他们已经回b市的家里了。
回来之前，向老爷子找老宅那边的乡亲帮忙检修了一下向家老宅，还给他们发了新年红包。
齐云路今天要去走访慰问重点项目建设者，为他们送去新春的问候和祝福，得晚上才回来。
现在家里就只有他和向娆在。
“仔仔，你醒了。”向娆看到齐昱明下楼，暂停自己正在看的电视，转过头对他招了招手道：“快下来，妈妈今天做了豆浆。”
今天家里的阿姨已经放假了，早餐是向娆自己做的。
齐昱明冲他妈点点头，“好，我自己去厨房端。”
向娆见他自己把饭端到餐桌上，好像又看到了他小时候。
齐昱明小时候个子不壮，整天都笑嘻嘻的露出两颗小门牙。
他两三岁时喜欢在家里面到处跑，对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好奇得很，看到什么都要拿他的肉手手去拍一拍。
和别的孩子不同，他不喜欢别人喂他吃饭。他能走了，手里能抓东西了就拿着为他定制的勺子自己吃饭。
那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在餐桌那里给他摆了一张婴儿椅。他吃饭的时候乖得很，小口小口的吃，很少撒出来，也不发出什么声音。
向娆和齐云路就在旁边坐着，只需要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省心得很。
向娆看着在饭厅吃饭的齐昱明，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一米八几个子的大小伙子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之间，他们的小明都成年了。向娆一时唏嘘不已。
齐昱明把自己吃饭的碗洗好，出来就看到向娆一脸感慨。
“妈，看什么呢？看您这一脸表情。”
齐昱明看了一眼电视里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呀，都是很正常的情节和对话。
为什么他妈一副孩子大了，要出嫁了的悲伤表情呢？
向娆见他过来，电视也不看了，也不再感叹岁月了。她拉过齐昱明的手，问他：“儿子，你老实告诉妈，你现在恋爱没有？”
之前在老宅的时候，她可看见他时不时就拿着手机发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有问题。
当妈的能看不出儿子在想什么？有99％的可能性，小明他是恋爱了！
齐昱明看他妈一副“你就快说吧，我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太过明显了。
就算是他妈，齐昱明要谈论这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向娆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要撂了。
齐昱明看他妈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里全是八卦和催促。
齐昱明：“……嗯……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恋爱？”
向娆：“？”
“你这孩子。”向娆伸手戳了一下他脑门，“什么叫不知道算不算？你是不是不想对人家女孩子负责任？”
还好向娆知道她自己儿子，齐昱明绝对不是那种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渣男。
不然，就冲他刚才说的这话，不知道他的，还以为他是不想负责任，玩弄人家女孩子呢。
她和齐云路从小就教导他，对待感情不能随便。
齐昱明摸了摸自己被戳的额头，“冤枉啊妈。”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额头，看不见。
不知道红了没有，他妈刚才那一下可不清。
向娆才不管他痛不痛，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受不了？再说她下手是有分寸的。
“那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看她儿子高中的时候对待不喜欢的女孩子，那明确表示拒绝的态度，怎么着也不像是那种吊着女孩子不负责任的人。
齐昱明在向娆审视的目光下，把他和吴宝的事情全盘托出。
包括他提出要和吴宝假装情侣的事情。
向娆：“……”
听完齐昱明说的，向娆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摆出什么表情。
主要是她儿子这事做得吧……嗯……就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
向娆决定从头开始捋，“所以人家姑娘最开始不喜欢你？”
被亲妈扎心的齐昱明：“……嗯。”
“甚至还换了病房，就为了躲你？”
向娆把自己的儿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不应该呀。
这小子长得这么帅，她和齐云路两个人都非常优秀，儿子肯定也差不了啊！
那高中的时候不是可多小姑娘喜欢他了吗？
怎么一到大学就不招姑娘喜欢了？还逼着人家为了躲他都换病房。
齐昱明想到自己连去医院的那天晚上，医院的走廊真是又窄又黑，那天晚上是他到a市之后感到最冷的一个晚上了。
虽然特别不愿意承认，但齐昱明知道亲妈说的就是事实，于是在向娆不可思议的眼光中，他又点了点头，“对。”
向娆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的连他爸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没学到。
一想到自己当初是怎么被齐云路拿下的，向娆都有些觉得往事不堪回首，自己当时还是太不争气了。
但是比自己更不争气的，是眼前这一个，和人家女孩子认识了一个月不到就敢表白。
冲动表白就算了吧，还被拒绝了！
真是太丢脸了。
向娆嫌弃的看着自家儿子一眼，齐昱明见她摇了摇头，“你当时怎么想的？那么短的时间，你就跟人姑娘表白，你确定你是真喜欢她？”
齐昱明之前完全没有谈过恋爱，向娆害怕他只是一时错觉，不懂得真正的喜欢是什么。
少年人的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给人家姑娘表白，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吗？
见向娆怀疑的目光，齐昱明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认真道：“妈，我当时表白的时候想得很清楚。”
那次表白从来就不是什么一时冲动，那只是他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是真情流露。
“我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眼。”
向娆见他郑重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笑了一声，“好好，妈妈知道你是认真的了。”
她很高兴，儿子一直对待感情都很慎重。
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得不提。
“你说你对人家一见钟情，那你怎么确保你以后不会对别的女孩子一见钟情呢？”
齐昱明想开口说自己不会，但是向娆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
她又道：“你现在对她这么上心，到底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执着呢？”
“你说对她一见钟情，你喜欢她什么？喜欢她长的漂亮？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比她更漂亮的人。”
看齐昱明在认真思考，向娆抛出了她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那个女孩子最后真的喜欢上了你，你能保证对她不变心吗？会不会因为得到了就失去征服感和新鲜感？”
原谅她的言辞这么犀利，但是这些问题确实是存在的，并且谁也没法保证自己可以永远不变心。
她希望小明可以先想清楚这些问题，毕竟他借着救命之恩，让人家女孩子假扮他女朋友就是一件非常不磊落的事情了。
如果最后那个叫吴宝的女孩子被小明打动，两个人情投意合当然是好的，最害怕的是女方刚一陷进去，男方却抽身离开了。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女孩子大多是感性的，她们的共情能力更强，所以当面对感情上的伤害时，她们承受的痛苦也就越大。
作为母亲，她希望齐昱明可以获得幸福。
可是作为女性，向娆希望那个女孩子不要受到伤害。
毕竟，就算是她儿子，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小明做的事情是没有问题的。
向娆问完之后就不开口了，她在等着齐昱明想清楚再回答她。
儿子的初恋，希望他能理清自己的思绪，这样才能更好的对待这段感情。
齐昱明脑海中浮现出他和吴宝相处的一滴一滴，初见时的怦然心动，相处中的欢欣愉悦，感觉不会骗人。
他再一次正视了自己对吴宝的感情。
他喜欢她。
从第一眼见她开始。
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能给他那种感觉。
在遇到吴宝之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他有幸福的家庭，优渥的环境，从小到大都活得无比自在，家里人从来都不会过多的干涉他的决定。
他们教导他正直、善良、勇敢、有担当。
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那天他去医院，到原来的病房找不到吴宝的时候。
再后来得知她为了躲他换病房的时候。
他当时其实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
他想要紧紧抓住她，不择手段。
可是他不能。
他是那么喜欢她，喜欢她寡言少语，喜欢她冷漠慵懒，喜欢她不把一切放在眼里。
如果说初见就一见钟情只是见色起意。
那么我愿意在了解你之后，在深知你的冷漠和厌世之后，仍然坚持爱你，并且至死不渝。
他抬起头，“不会再有别人了。”
向娆看着他，母子两个现在都非常认真的看着彼此，“你确定吗？”
“是的，我确定。”齐昱明点头对他妈说道：“我喜欢她，喜欢她的所有，一切的优点和缺点我都喜欢。”
如果说她是游离在这世界之外的一朵云，那么他愿意做一只鸟儿，和她一起自由的在空中翱翔。
她厌世，那他就带她体会这世间万物，贪嗔爱恨。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变心。”
“要说非要做些什么才能证明，如果我有幸和她结婚，那么她会是我们两人小家里的主心骨，我的一切都将是她说了算。”
他说这话时，声音并不大，没有一般人表决心时的慷慨激昂。
但是向娆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
她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真的长大了。
不只是年龄的增长，而是心智上的成熟。
他已经在开始考虑和喜欢的人的以后，他们会结婚，一起组建家庭。
“好。”向娆的笑里带了点揶揄，“那你可得努力了啊，我就等着我见我儿媳妇了。”
“儿……儿媳妇？”
齐昱明被这三个字弄得心脏都骤停了一秒钟，“什么儿媳妇呢？还太早了吧……”
向娆见他两只耳朵都红了，整个人就像一只熟透的虾子，打趣道：“那是刚才谁说的？结婚之后你的事都是她说了算？”
她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妈妈，儿子有这种觉悟，她是非常满意的，完全就不会吃醋。
齐昱明：“！”
他刚才说了这个话吗？
向娆在他震惊又带着疑问的目光中，肯定的点了点头。
“咳，那啥……妈，我记得我还有点事儿，我先上楼去了啊！”
向娆看着齐昱明有些慌乱的背影，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哎呀，可惜齐云路不在这里，不然她可以和他一起笑齐昱明了。
谁能想到他高中的时候，向娆还担心儿子之后交不到女朋友？
结果这才多久？
果然嘛，不是自己儿子不开窍，是他的缘分没到，现在这缘分不就来了吗？
齐昱明听到后面的笑声，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加快了速度上楼。
他一回房间就扑到了床上，这也太羞耻了吧？他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如果让吴宝知道，可能会笑话他的！
话说回来，宝儿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之前齐昱明给吴宝打微信视频，她没有接。
电话也是才刚讲三两句，都没到正题呢，她那边就又有人找。
齐昱明已经很久没好好和吴宝说话了。
他，真的有点想她。
每天都有一点，然后越积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