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遗憾
病房外的田螺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半了。a市八月的傍晚令人觉得燥热，夕阳余晖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又一个金黄色的矩形。
洁白的墙与金黄的夕阳交相辉映。
病房里吴宝和齐昱明沉默的坐着。
“你……”
“我……”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默契的又不说话了。
吴宝打破僵局：“你先说吧。”
齐昱明眨了眨眼，组织了一下措辞，拔高音量，以表自己的决心：“那个什么，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说完就紧闭眼睛，低下头，刚鼓起的勇气说完这么一句话就散了，此刻的他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齐昱明从那句话说出口之后就在脑海中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可能吴宝会觉得他说的是假话，不会相信一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人会真心实意的喜欢她；也有可能她惊讶过后会选择相信他，相信这世间有一见钟情，相信他的真心。
但是他又想到吴宝之前说的话，他不傻，能听出来吴宝是想和他撇清关系的。
有人曾经说过，爱情是勇敢者的游戏，犹豫就会败北。
他之前有一个朋友和女孩子表白，他那朋友很爱喝酒，有一次微醺着去学校，幸亏酒醒得早，没被老师发现。
他喜欢那个女生喜欢了两年。直到有一天晚上，实在忍不住，给那个女生打了电话说喜欢她。
女生没有正面回答，她只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齐昱明的朋友被问的一愣，没经大脑的就回复她：没有，我没有喝酒。
一群少年嘻嘻哈哈走在街上，那是高三难得悠闲的夜晚，大街上吵吵嚷嚷，旁边的水果店灯火通明，传来阵阵水果清香。
朋友回答之后，那个女生就不说话了。夜晚的风让他的脑袋冷静下来，他知道高三其实应该专注学习，但是感情是最不能自主的事情。
他和那个女孩子做了很久的同桌。女孩的成绩很好，会在他数学考试只考了80多分的心情低落的时候，故意调侃他逗他开心，等他笑了才拿过他的卷子，仔仔细细的看，然后给他讲错题。
女孩的东西很多，多到她自己的课桌都放不下。和大多数女生不一样，女孩在理科的学习上游刃有余，可是她的英语很差劲，上午的课间操会被英语老师逮到办公室补习。
她有一本很厚的牛津词典，经常被她用来查单词。周围的同学们也有，当时是班级组织买的，人手一本。
但是很多同学都不愿意用自己的，因为词典的体积很大，也很重，拿来拿去的非常麻烦。于是女孩的词典就是他们那一个小范围共用的。
那些人里还有一个喜欢女孩的男孩子，总想方设法要跟女孩借点东西，今天是词典，明天是橡皮擦，后天就是饭卡。
男孩有些吃醋，再一次他用完词典后对女孩说：你那里东西好多，词典就放在我这里吧，你要用直接在我课桌里拿。
女孩当时在做题，听到他的声音点头轻声说了句“好”，喜欢的人一点小动作都会在自己的眼里被无限放大，然后被冠于特殊的意义，男孩那时自以为这是她对他特有的纵容。
学生时代的感情总是朦胧又美好，一件小事都能让心湖荡起层层涟漪，男孩为之窃喜。
在朋友眼中，女孩对他和对其他人是有明显不同的。
在女生眼里，女孩非常好说话，性格又好，但是在男生眼中，女孩就是不太愿意和男生说话的，有男生去问她题，她也会解答但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尽责地为他们答疑解惑，她几乎不会主动和男同学说话，真的有事，语气也是淡淡的。
她很少对男生露出笑容，但是对男孩不一样。
高中班级是不允许带零食进入教室的，朋友喜欢吃糖，会买一大袋大白兔奶糖放在书包里，嘴馋就背过手从书包里摸出一颗。
高三的压力大，朋友有一次课间背过手伸进书包好几次，窸窸窣窣的剥掉糖纸，将糖扔进口中咀嚼。
“你就一个人吃吗？都不打算给我一颗哦？”
听到女孩的声音，朋友转过头，只见刚才还在埋头做题的女孩，已经侧过头笑着看他。
要怎么形容呢？后来朋友描述那个瞬间应该是他青春里最印象深刻的一个画面之一了。
教室里是同学们的嬉戏、打闹、讲题的声音，这么喧嚣的环境，在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滞下来，朋友眼中只能看到女孩带笑的眼睛。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又从背后摸出一把糖递给她，女孩笑了笑只拿走一颗，然后剥掉糖纸丢进嘴里。
他们并排着嚼着同一种口味的奶糖，朋友拿起笔，看着眼前的卷子，似乎今天的糖格外甜。
类似于这些小事，在时光中慢慢积累，酝酿成了沉甸甸的感情。
少年人的感情从来都不浅薄冲动，那是他们炙热跳动着的一颗真心；每一次心动，每一次脸红，都是内心给出的最真实的反应。
朋友察觉打电话那端女孩的沉默，他很怕造成女孩的困扰：没关系，你可以当没听到，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相处。
女孩也是“嗯”了一声，挂断电话。
但是说出口的话，做过的事，怎么可能真的当没有听过，没有发生过呢？
之后，他们的相处变得更加微妙。朋友以为一切都会向着他想象的那般发展，他已经决定高考完之后就向女孩子郑重的表白。
月考成绩下来，他们换了座位。这次班主任在位置安排上做了调整，之前是让大家自己选位置，现在是结对子帮扶，成绩好的带成绩差的。
他们分开了，关系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亲近，渐渐的竟然都说不上一句话。
他对于她来说，好像真的只是同学了。
直到毕业聚会那一天，齐昱明记得朋友一直在找机会坐到她旁边，但是没来得及。
她被一个女生叫出去，很久没回来。朋友等了很久没有等到她。
后来朋友听说班上有个男生，就是她调了位置之后的同桌，拜托那个女生帮他叫她出去，他向女孩表白了，结果如何朋友不知道。
但是朋友知道，他们之间没可能了。
后来在酒局上，朋友喝得烂醉，将一个男生当成了那个女孩，他眼眶泛红问道：
“是不是我那天不应该给你打电话？不应该捅破那层窗户纸？是不是因为我的告白？你才选择远离我？如果没有那次位置调动，我们还会像今天这样吗？如果我勇敢一点，我们，我们是不是就还有以后？”
没有人知道，或许连女孩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时机不对，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双方的犹豫，让感情错过留下遗憾。
但是对于现在的齐昱明，对于喜欢吴宝的齐昱明，他不会让自己犯和朋友一样的错误，说出口的话他不会撤回，他只会坚定的让吴宝看到他的喜欢。
还是忐忑的。
吴宝看着齐昱明紧握的双手，难得有些五味杂陈。
“我不会喜欢你。”
吴宝见听到这句话的齐昱明轻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彼此不是很熟悉，但是吴宝不得不承认，齐昱明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纯粹的快乐，纯粹的勇敢以及……纯粹的喜欢。
但是很可惜，她不是一个纯粹的人。
吴宝当时却觉得，可能今天她拒绝了他，过不了几天他就会再次遇到心动的人，她相信他会有一段非常美好的恋爱，但不可能是跟她一起。
齐昱明很难过，但他又在那一刻安慰自己：感情这种事情谁说的准呢？两只手下意识的绞在一起，他感觉此刻连呼吸都变成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
“没关系，”他安慰自己，同时也在告诉吴宝他绝不放弃，“毕竟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嘛，现在说喜欢确实有些早，但是我会让你看到的。”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吴宝皱了皱眉，她确实是不太理解那些过于浓烈的感情。
“随你吧。”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让她感觉像是浑身被火烧灼一样，吴宝难得有些坐立不安，她转过身，拒绝再沟通。
齐昱明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在她这一句话之后放松了下来，尽管她现在背对着他，他也因为吴宝松了口而抿着唇傻笑。
吴宝听到他闷闷的笑声，心头有些烦躁，啧了一声不再看他。
真没见过这么傻的。
“嗡嗡嗡……”
手机振动的声音从衣服里传来，齐昱明拿出手机，是郭恒打来的电话。
他有些犹豫的看了吴宝一眼，吴宝转过头，指了指病房门，示意他出去接电话。
田螺一直等在门口，见齐昱明出来了她才进去。
“田螺，给我换个病房，以后他再来就说我转院了。”
田螺在门外等了那么久，听吴宝这么说心下了然，看来是要拉开和齐昱明的距离。
“以后不要再让没什么关系的人进来。”
“还有，让你哥查查他。毕竟他救了我，还是该报答的。”
她不希望这种报答的事情搞得拖拖拉拉，最好能找准痛点，一击致命。
大家两不相欠是最好的。
“好的小吴总，我这就去给我哥打电话。”
走出病房的齐昱明还冲两个黑衣人大哥笑了一下，才走远两步接通电话。
“小明在干嘛呀？这么慢才接电话？”
齐昱明倚在走廊的窗边，楼下人来人往，“干嘛呀？说事儿。”
“哎呀不就是老卫吗？他之前不是在自家公司实习吗，我们好久都没聚了，他今天有空，咱哥几个聚一下呗。”
郭恒之前收到卫宁的消息，但是真不觉得有什么。齐小明这个没有吃过爱情的苦的纯情小处男，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孩子，有点不正常，那才是正常的。
偏偏卫宁喜欢多想，他觉得那个吴宝不简单，说白了他就觉得人不是啥好人，不适合齐小明，打着帮助兄弟悬崖勒马的旗号，对他威逼利诱。
郭恒迫于他的淫威只能妥协。
卫宁打算在今天的局上看齐昱明对吴宝上心到什么程度了，然后打消齐昱明对吴宝的心思。
齐昱明：“好啊，地址发给我吧，我待会就过来。”
现在天色也不算晚，他可以再呆一会儿，迟点过去。
郭恒听齐昱明答应了就爽快的挂了电话，把订好的地址发给他，然后给卫宁复命去了。
齐昱明将双手搭在窗台上，吹了会风，转身想去病房，就看到病房外提着保温桶等他的田螺。
她走过来，“谢谢你的汤，这是你的保温桶。”
齐昱明接过田彪递来的保温桶，没有鸡汤的保温桶重量轻了不少，提在手里轻飘飘的。
“她喝了吗？”
她之前喝过，再喝这么大一桶，会不会撑着？齐昱明盯着田螺，等她的回复。
田螺摆摆手，“没有，换盛到另一个保温桶了，你现在带回去，省的再麻烦嘛。”
实际上是被她喝了。田螺心虚的不敢看齐昱明的脸，怕自己看着他那殷切的表情会露出破绽。
“好吧。”
齐昱明听田螺说吴宝没喝，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放松。
吴宝没喝，他是有些失落的。但是喝了会造成肠胃负担，他又庆幸她没喝。
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齐昱明知道自己今天该回去了，他跟田螺道别：“我回去了，你记得叮嘱她喝汤啊。”
“好的，再见啊。”
因为喝了人家的汤，田螺非常有礼貌的面带微笑，目送着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