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血眼
血顺着碎石路流向低洼处，路旁的火盆燃得更起劲了，妖异的火光照的人脸色通红。
瓜皮帽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此时整个云盘寨能喘气的，也就剩他了。
“我再问一遍，前朝皇陵！”
被这声音惊醒，瓜皮帽看着眼前宛如杀神的男子，哭道：“我不知道，罗家庄的人知道。”
“在哪？”
“东边，三十里。”瓜皮帽答完，过了许久也没有人再继续问他，这才睁开眼睛，发现那几人已经消失了。
他在血泊里坐了许久，才木然站了起来，向寨内走去。
……
“就是这了吧。”叶峰扶起一块倒在地上的石碑，掸去风沙露出三个正楷大字‘罗家庄’。
“走吧，进去看看。”九霄搓着手，血迹早已洗干净了，但他还在搓。
几人顺着泥泞的道路往庄子内走去，道旁是低矮的围墙，稍稍踮下脚便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叶峰看到一间屋子还亮着灯，便上前去扣响院门，屋内传来颤悠悠的声音，问道：“谁呀？”
“路过的，打听个地方。”叶峰答完，却见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老朽睡了，你问别人吧。”
祝大疆不乐意了，骂道：“嘿……老家伙，你要不出来，我就把你门砸了。”
“别砸，老朽穿衣服呐。”屋内的人急了，又重新点燃了油灯，不一会儿提着灯出来，打开院门。
来人步履蹒跚，露出缺了门牙的笑脸，道：“小老儿睡得早，怠慢几位了，不知几位要去哪里？”
“我们在找前朝皇陵，老人家你知道么？”叶峰问道。
“皇陵！”老人双目一瞪，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老人家，你看清楚些。”叶峰延出灵气，将灯焰拨高，直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道：“我们不是盗墓的贼人，而是青龙门弟子，奉命除妖的。”
“青龙门！除妖！”老人暴跳而起，一脚将油灯踢翻，高喊道：“哪有什么妖怪，用不着你们除。”
这一声高喊惊动了整个庄子的人，各家各户都有灯光亮起，穿衣服的窸窣声，开门的吱呀声，接着便是脚步声。
没过多久，一大群人提着灯笼将叶峰等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咳咳……”
沉闷的咳嗽声响起，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分开条通道，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妪被搀扶着走了上来。
有人给老妪搬来凳子，她便坐下，用浑浊的眼睛打量叶峰等人，问道：
“几位仙师来此所为何事？”
“我们在找前朝皇陵，老人家可知道？”叶峰道。
“早毁在战火里了，哪还有什么前朝皇陵。”老妪说话时不住的咳嗽，看得叶峰都为她紧张，生怕她一口气接不上来。
“快走吧，害得我们还不够惨么？”人群中有人嘟囔道。
叶峰耳聪目明，一下便锁定说话之人，只见是个老汉，杵着一条拐站在那，仅有的一只独眼与叶枫对视着。
随着独眼老汉的声音，更多的人开始咒骂，呵斥着叶峰他们快走。
“别再给我们带来灾祸了。”
“这里没有皇陵，你们赶紧走。”
“闭嘴！”九霄一声怒喝，震得空气都在颤抖，罗家庄的人纷纷捂住耳朵。
“我问，你们答。”九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皇陵在哪？”
罗家庄众人纷纷别过头去，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九霄嘴角挂着冷笑，从储物袋中抽出一柄錾金剑，剑上的血腥气还未消散。
老妪见他抽出宝剑，哀叹一声闭上双眼，竟是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我就知道要死在你们手里。”独眼老汉一把扔掉手中的孤拐，大喊道：“来吧，先杀了我吧。”
“杀吧、杀吧，都杀干净。”
整个罗家庄的人都在哭喊，他们状若疯癫，所有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似在回响，吵得叶峰脑仁疼。
见九霄就要出手，叶峰连忙喊道：“师兄且慢，他们不过是些凡人，或许真不知道。”
“九霄道友！”一向少有说话的扬子千此时竟也开口。
九霄的脸色由白转红，叹气一声将錾金剑收回。
“假惺惺、假惺惺……”
罗家众人齐声喊道，似乎不杀他们，反倒不如意了。
九霄拂袖一甩，随即纵身一跃，直接从众人头顶掠过，向庄外飞去。
见他走了，祝大疆等人也跟着跳过众人头顶，只剩下叶峰还在。
叶峰抱拳冲老妪道：“老人家，多有得罪。”
见对方仍是紧闭双目端正坐着，遂不再多说，沿着泥泞小路退出庄外与众人汇合。
“咦，丁无念呐？”叶峰问道。
“她没和你在一起么？”严景龙道。
“我在这儿呐。”丁无念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兴奋道：“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
没人理她，叶峰见实在有些冷场，才问道：“什么？”
“好多戏服，不对不是戏服，总之你们跟我来看就知道了。”
众人跟着她返回庄内，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祠堂，供桌上摆着牌位，但却无字。两边墙上挂着许多衣服和面具，似乎是用枯草编的，胡乱的涂满各色颜料。
丁无念拿过一张面具戴上，问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叶峰偏头看了一眼，面具是标准的方形，大耳朵占据整账脸的一半，眼睛开孔，没有鼻子和嘴巴。摇头道：
“看不出来。”
丁无念摘下面具，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
“嘘！有人来了。”叶峰推开窗，带着众人翻了出去。
脚步声很杂乱，来的人不少，但却没有点灯笼，只是借着清冷的月光照路。
祠堂的门被打开了，又是一阵沉闷的咳嗽，是那老妪的声音，“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了”有人答话。
“走吧。”老妪说完，屋内响起搬动物品的声音，接着是穿衣服的声音，随后便是关门声。
“跟去看看么？”叶峰看向九霄，见对方点头，他们便尾随在罗家庄众人身后。
罗家庄众人换上了那些怪异的衣服，沿着泥泞的山路钻入林中。
昨天才下过雨，山路湿滑，罗家庄众人走起来很费力，杵着木棍彼此搀扶着前进。
直到天光微亮，他们也才走了七八里路，叶峰等人则是站在树冠上，静静的看着人群。
翻过一座小土包，罗家庄众人的速度加快不少，叶峰跟着过来，这才看见地面泥泞的湿泥变成了坚硬的石板。
“这深山老林里，怎么会有石板？”祝大疆问道。
“会不会这里就是皇陵？”严景龙道。
“跟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叶峰道。
几人继续跟着，又过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随处可见被野草顶翻的石板和缠绕枯藤的石像。
罗家庄众人停下脚步，从包袱里拿出各种东西开始布置，其中有人背着竹篓，这会儿打开，取出一把牛耳尖刀来。
有人递来海碗，他却摇头不接，兀自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涌出流到地上。
“他们在做什么？”丁无念问道。
“好像是要祭祀。”叶峰答道。
“哦，我还是第一次看凡人的祭祀什么样。”丁无念拨开一片树叶，好奇的打量起来。
罗家庄众人正在忙碌，老妪则盘腿坐着，她不住的咳嗽，身边一名少女在帮她揉背，不过并不能缓解多少。
一名男子跑来老妪身边道：“蓉奶奶，可以开始了。”
“好。”老妪在少女的搀扶下起身，来到人群中间，那里有一只用血画出的眼睛图案。
老妪站在血眼中间，从怀里摸出一张五彩面具戴上，随即开始低声吟唱。
罗家庄众人也随之吟唱起来，吟唱声在半空中打着旋，钻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此时站在树冠上的叶峰才发现，罗家庄的人，站位也恰好如同一只眼睛，正凝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