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惺惺相惜
百里尘归和山海过招引起了巨大的能量波动,“天陨”和剑阵相撞,光是气浪就让台下三人设的结界有些动摇,能量波动则直接把玄铁石制成的比武台震成了齑粉。过了许久,当被激到空中的灰尘散去大部分时,结界之中的二人才展露出了自己的狼狈身形。
山海用剑撑着身体,嘴角仍是殷红,面前有少许还未干的血,一身黑袍已是破烂不堪,露出了黑袍之下的粗布衫,但面具却是没有碎,若是看山海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他的强烈战意。百里尘归本是穿着白色的道袍,整个人看着就很仙风道骨,现在虽还站着,白色的头发已经染上了灰尘,道袍同样也是破碎不堪的,右手仍拿着归尘剑,虎口却已在渗血,右手也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你说你,本来就有伤在身,干嘛那么拼命嘛。”百里尘归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你就算是再过几年来挑战,哪怕是突然过来,我也是会应的,不像现在这样,我都没有办法面对全盛时期的你。”言罢,百里尘归深深地叹气,语气竟是幽怨而惆怅的。
山海却是愣神,听到百里尘归那句“干嘛那么拼命嘛”,思绪突然想起曾经,曾经有一位他的挚爱之人,也会在他用尽全力比武之后,对他说这样的话。回想起曾经,山海心情变得沉重,眼中的战意都消退了几分。
“也罢也罢,以后若是可以,养好了伤再和我打一场吧。这一场,是我输了。”百里尘归转头又释然,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感慨也只是吸取教训,没办法改变过去。
台下子虚和空明又交换了眼神,不过片刻又都摇了摇头:虽然现在重伤的山海他们有把握拦下,但是今日这一场比武,山海的确是让他二人敬佩;乘人之危的事他们二人也干不出来;更何况,对于一位即使重伤也要用尽全力去对待比武的人,同为武道巅峰的百里尘归和老刀必然是对山海有惺惺相惜的感情的,若是他二人出手,莫说老刀,百里尘归拼着再次受伤的风险也会拦着他二人。
也罢也罢,若是以后在其他地方遇到了,空明和子虚便不会留情了。
“如何,现在尘归算是废了,你们二人谁要和我打一场?”子虚对着老刀与空明开口道。
“比武台也碎了,依我看,打架什么时候都可以打,今天还是先让云铃谷清静清静吧。”老刀说着,抬手解开了比武台四周的结界,看着百里尘归走下来,不由得叹道,“我还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了。”
百里尘归只是笑了笑,转而对着还在震惊之中的其他看客:“诸位武者,你们现在也看到了,鄙人如今重伤,怕是没有办法再向诸位讨教了。”
缓过神来的看客们自然都是听懂了百里尘归的意思,也就纷纷告辞离谷而去了。很快,云铃谷里只剩下老刀、子虚、百里尘归、山海和空明师徒三人。
“既然没有戏可以看了,不如我也回去了。”老刀正要告辞,“我现在可不止一个徒弟,几个月前我就又收了一个小徒弟,本来想带过来的,不过他遇上点事,现在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也就让他修行武道的时候才有点精气神……”
山海原本离他们挺远的,听到老刀想要告辞时,突然走了过来,对着老刀说道:“我想要挑战你。”
四周几人皆是大惊。
老刀却是为难,生性又坦率,便直言道:“不是我不愿,只是你现在已经是重伤,我不是乘人之危之人,而且方才百里尘归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希望和你比试时,面对的是全盛时期的你。”
“那你可否与我相约一场?就定在一年之后,我会亲自去平城挑战你。”山海顺着老刀的话说道。
“好,那我就在平城等着你来。”老刀自然是爽快应下。
约定之后,众人自然也是各回各家,至于谁教训谁之类的想法,年轻时教训的还不够多吗?何必再去让一位老人家难堪呢?
岁月荏苒,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有些人来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修行生涯中的一年,没有多少波澜;对于另一些人而言,一年又是煎熬而漫长的;当然,这一年里充满了期盼的人,自然也是会有的。
一个结实的青年汉子站在平城最大的比武台下,身边是一位看着还很瘦弱,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孩,只看身高,约莫只有十岁。两人却都在比武台下站了三天了,只看着台上的老人——老刀。
“师兄你说,和咱师父约架的那位,到底会不会来啊?”小男孩名为许山河,抬头看向身侧的师兄毕达,再一次问道。这三天里,他已经反复问这个问题很多次了。
毕达也没有不耐烦,再一次回答道:“会吧。”
“咱师父等了三天了,为什么那位前辈还不来呢?”许山河又问道。
“也许遇到什么事了吧,不过最后肯定会来的。”毕达又回道。
“对,前辈肯定会来的,他要是不来的话,师父得多伤心啊。”许山河仍抬着头,眼神落在比武台那位老人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前从未觉得师父很孤独,现在看着师父站在台上等待的背影,却让他莫名地觉得苍凉孤单。
这个比武台是平城最高的地方,甚至高过了城主府,象征着武道高于世俗,当然这离不开老刀的授意,毕竟城主曾受过他的指点。站在比武台上,向西面和南面可以看到群山围绕,东面和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南面有四座城池,分别是玄冥关、天阙、维克托城、卫城;这四座城池又分别属于四大家族:明、墨、萧、方。四大家族其中只有方家是元素和混沌两道兼备,其他三大家族都是元素与武道兼修。
西面群山就是小重山,因此这三天里,老刀都是向西而立。
等待了又一天,仍是没有等到山海,老刀站在台上,深吸一口气,感受到夜间清风,泛着一股冷意,突然失笑:犹记曾经和古道、陈东轩二人同在雪月山修行时,听得师尊告诫三人“高处的风就像自由,对弱者而言,都是吃不消的”,现如今想起,倒是有几分应景。
深夜,比武台下师兄弟二人已是十分疲倦,台上老刀却是突然笑了起来,看着虚空之中出现的两道身影:“我还以为,你们不来看呢。”
虚空中两人便是子虚真人和百里尘归。两人落在比武台上,先是寒暄几句,子虚真人却是叹起了气:“可惜可惜,这一年里空明一直闭关,而且时间一次比一次长,这次你和山海的比试,他是来不了喽。”
其他二人皆是沉默。
不过片刻,远处传来了雷声,三人齐齐抬头看向那边,正好是千水山的方向。这一年里,千水山的雷不多,声势却是一次比一次大,每一次雷云散去之后,三人都会收到空明再次闭关的消息。
一年半前许清语的事,三人也都多少有些了解,而空明对许清语的母亲,也是一片深情,只不过两人没有缘分,年轻时空明醉心于修行,对许清语的母亲不够关心,又担心耽误了她,所以才没有答应许清语的母亲,留在了七剑宗;而许清语的母亲离开千水山之后去了上冬城,遇到了许清语的父亲,有了两个孩子。
可是空明并非无情,不然在许清语的母亲嫁人之后,为何选择终生不娶?为何时常望着上冬城的方向长叹?又为何在上冬城宁愿自己背负因果也要救下许清语?
可是感情不是生活的全部,空明选择背负感情的遗憾,踏上了追求大道的路。
事实上,得失之理没有放过任何人,有所得便有所失,老刀、百里尘归、子虚三人,哪个不是在年轻时选择了追求大道而放弃了一些对他们很重要的东西?
“希望,他可以弥补年轻时的遗憾吧。”子虚叹道。空明对待许清语,哪里是师父对待徒弟的态度?分明就是对待女儿的态度,尽管许清语只有一半的血是和空明爱慕的那个人一样的,但是许清语的存在和这一年半的相处,多少弥补了年少的遗憾了。
“呵,像他这样,倒也比我们幸运。”老刀似是自嘲,又似羡慕:他们年少的遗憾,又该如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