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漆黑大剑

    午间，蛮族聚落的年老战士们优闲地群聚在一块，他们坐在木头做成的小板凳上，手里头各拿一把锐器，将其放在前方的磨刀石上，开始磨利这些武器。由于成年仪式将近，他们有必要确保武器处在最佳状态，如此才能游刃有余地让掠夺成功。

    耍弄手握的铁剑，泰达米尔以需要这把武器做训练为由，拒绝了长辈要替他磨刀的好意，他独自来到部落外的一座小森林。这里，是他最常训练的地方之一，因常常有许多看他不顺眼的战士想教训他，而他也乐于接受挑战，因此他都在外头偷偷地处理这些事。

    来到满是树丛的森林，他首先就将铁剑插在雪地上，以双手撑地，呈伏地挺身之姿态──这是他每天必锻炼的动作之一，其动作从一百下起跳，直到精疲力尽为止，为了父亲所说的那句话……他必须让手臂变得更为强壮。

    “这把大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匠所制，但可是从你祖父的手中流传到我手上，而等到有一天，你有资格能够举起它，我也会将它交给你。”

    这是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当时的他只听得懂片面上的意思，以为只要能将那把大剑高举起来，就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同、获得那把大剑。但事实并不然，即使到了现在，他就算能够轻松拿起那把大剑，他的父亲还是不愿意亲手将大剑交给他。

    所以他……总是偷偷地拿走大剑，将它带到外头闯荡去，其导致的后果就是让父亲越来越不信任他，越不愿意将大剑交给他。

    他熟知这点，但他不了解为何父亲要对他百般刁难，明明他是部落里最有潜力的战士，明明他已有资格可以获得那把大剑，但父亲却仍不认同他的实力。因此，他将所有问题归咎于自己还不够强大，他得再继续变得更强，才能够取得父亲的认同。

    “七三……七四……”

    汗水猛烈地滴落在雪地上，他每一下的起身，都让他感到极有快感，那颤抖的双臂……正述说着他正一点一滴变得强大。锻炼让他每天浑身酸痛，汗水还时常讨厌地在训练时流进他的眼睛里，但这也因此让他身上有那块块分明的腹肌，以及雄伟的胸肌，还有强健的二头肌。他的身材，可不逊色于其他壮年战士。

    “八九……九十……”

    他边做伏地挺身，边看着身旁的铁剑。其剑柄是由木头刻造而成，白银色的剑身没有任何装饰，是属造型简单、朴素的一把武器。挥起来虽不笨重，但总结来说少了点魄力，剑身短，攻击距离不长，最重要的……是没有一股厚重感。

    武器为作战所需而被制造出来，所以只要够锐利、耐用、能够因为它而处于优势而轻松将敌人除掉，那就足以。但他可不这么想，看似完全不注重外表的他，却异常执着武器的造型。在他看过的所有武器当中，他最中意的……就是父亲那把大剑。

    其剑身足足有六呎高，挥舞起来自然有股浑然天成的霸气，而本身的外型也漂亮得不在话下。银加黑的暗色调多了份厚实感，剑柄与剑身上方都镶嵌菱形的绿色宝石，但宝石却没绚丽地夺走大剑的光彩，反而还有画龙点睛之效，剑身还刻着工整又华丽的雕纹，更让整把大剑的质感提升到另一个层次。在他眼中，这乃属上乘之作，他可以就这样呆滞地观赏这把剑一整天，什么事也不干。

    因此，为了光明正大获得那把任何华丽衣物都没其漂亮的漆黑大剑，他必须再变得更强，他相信总有一天……父亲会心甘情愿地将大剑交付予他。

    “九九……一百……”

    忽然间，从四面八方的树木后方走出几位人影，他们各个恶狠狠地盯着正在伏地挺身的泰达米尔，有些看上去与泰达米尔同龄，有些则年长。但他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部落看不到的情况下，痛宰他一顿。

    右脚缓缓地踩踏地上，将整个身子给支撑起来，见到如此热烈的欢迎会，泰达米尔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他用手将额头上的汗水给擦拭掉，道：“你们还真会挑时间，我伏地挺身才刚做完，就安排下一个训练项目给我了啊？”

    “少在那边摆着自以为很厉害的臭屁脸，泰达米尔，今天不一样了，连瓦尔都想教训你一顿了。”其中一名年轻的蛮族战士握着拳头道。

    晃了一下眉目，泰达米尔瞅着人群中一位气势与其他人不同的战士，他的左眼因失明而绑着一块眼罩，身上穿着满是兽骨做成的战甲，魁梧高大的身躯，让人有一种快要窒息的压迫感，他是瓦尔，功绩卓越的战士。

    “没想到连你也来了，瓦尔，怎么？在外面的战斗不如意，想来欺负我讨拍拍吗？”勾着右手臂，泰达米尔向右扭了一下脖子。

    “我懂拥有强大力量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孩子，所以你年少轻狂，我也能理解，但你狂妄过头了，”瓦尔肃穆的神情，俨然是在向泰达米尔说教，“必需要有人教教你，谦虚两个字怎么写。”

    “你可没那能耐，”泰达米尔紧握双拳，嘴巴因前方强大的对手而笑得越来越开，“顶多只能算是……我训练前的暖身运动。”

    紧接着，他大喝一声，毫无畏惧地朝瓦尔冲过去……。

    ＊＊＊

    『碰－－！』

    一个人影飞出，重重撞在树林间的树干上，那人没有做任何缓冲的动作，就这样跌落在地上。他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用那无力的双脚慢慢支撑起身体，但最后因为重心不稳，身体向后靠在树干，然后就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拖着漆黑大剑，身穿的裙甲敲出喀喀声响，无情的眼神已判了前方男孩死刑，泰达米尔那碧绿的双瞳没有任何一点仁慈，相较于眼前的男孩，他倒是一点伤也没有，也证明了他与男孩如同高山与平地的实力差距。

    泰达米尔的语调残酷，摆出用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道：“你赢不了我的，小子。”

    “咳……咳咳……”

    男孩的双眼只看得见朦胧的景象，他想开口回应泰达米尔，但没想到却从口里呛出血来，含着满口的铁锈味，他无力地死撑着快昏厥过去的身体。

    “这就是事实，不自量力落得狼狈的下场，”转身，泰达米尔毫不关心男孩的伤势，准备就这样离去，“等等我会叫医护人员把你抬到医护室，在那里好好想一想吧。”

    挪动脚步，泰达米尔才刚踏出右脚，就无意间踢到了从地面上刚冒出的一道薄弱冰墙。他一愣，立刻又回身看了一下男孩。

    “我可还没……认输……呢……”

    男孩的手发出微弱的蓝光，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却又微微地扬起嘴角。明明那声音听起来要死不活的，却又逞强地要挤出那几个字。这让泰达米尔看得心烦，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爱逞强的人。

    “死不认输对你没好处，小子，你看看你现在的状态，你能做什么？”他不屑地说。

    再度尝试站起来，但男孩发现此举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虚弱无力，更别提他现在的意识……好像越来越薄弱了……。不过，现在的感觉却非常诡异……尽管身体是这副状态，但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我能够……不让自己后悔……”

    “虽然我现在败得一蹋糊涂，但我现在却觉得……我比之前都还要强大……”

    听了男孩的话，泰达米尔的拳头又握得更紧了，他把大剑扛在肩上，走到了男孩面前，他说：“你似乎不怕死，但你可曾想过你还有牵挂？”

    “确实……我还有父母，还有一个女朋友……”

    “那为什么还来讨打？”

    男孩哼笑了一声，老实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敢和实力堪比鬼神的蛮族之王挑战。要说他无知也好，不自量力也好，但此刻，他完全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没有……只不过希望你能训练我而已……”

    “这没有意义。”

    “有……”男孩缩着那湛蓝的瞳孔，有气无力地道：“被你这样惨虐一番后……我感觉……自己与你们的距离又缩近了一些……”

    “我想变得跟你一样强……泰达米尔……”

    心头越来越烦，泰达米尔猛力一咬牙，拿起大剑，挥了过去……。

    ＊＊＊

    蛮族部落，距离泰达米尔挑战瓦尔已过了五个小时，这件事除了当事人外，其他人都不知晓。当泰达米尔拖着满身是伤的身体回部落时，所有人也都只当他又犯傻独自跑到危险区域狩猎。对他们来说，这只代表晚点又会听到泰达米尔与他父亲的争吵声，但这对莎嘉娜可不同，她一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就立刻把他拉到家中，要他接受治疗。

    来到家中，莎嘉娜立刻就将泰达米尔压到床上，要他乖乖坐卧。她走到床旁的柜子，拿出木制的医药箱。摆着一副臭脸，在纱布抹上药草，贴在他的伤口上。她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并非她不想帮他疗伤，只是不希望看到他受伤的次数如此频繁。

    “啊－－！”泰达米尔大吼一声，随后看了莎嘉娜一眼，“小力点，很痛啊……”

    齐克坐在床旁的椅子上暗自窃笑着，他也曾被莎嘉娜包扎过，不过当时的她……表情却很温柔，不像现在，好像起床气未消似的，不过……他觉得正在气头上的她，也相当迷人……。

    “你也知道会痛？那为什么又乱跑到危险的地方？”

    泰达米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盘着腿，让她为他缠上绷带，“真是的，你已经用掉我几条绷带了？”她边缠边说。

    “呿……”默不吭声，他并不打算将他和瓦尔打架的事说出去，因为其战果不如他意，尽管最后勉强地胜利，但他也因此身负重伤。他将话题转为正在窃笑的齐克，“你笑什么啊？齐克？”

    “没啊……我已经不知道这是你第几次惹莎嘉娜生气了。”将手肘靠在椅背上，齐克摆出一副看戏心态。

    “数不清了啦！她就是爱生气的家伙。”泰达米尔也用玩笑心态回应。

    莎嘉娜虽也跟着微笑，但她嘴角扬起的角度极其诡异，那眯起的双眼关不住杀意，犹如笑里藏刀，在屋内形成一股无形的杀气。

    齐克见气氛不对，赶紧转口道：“话说……你到底是跑去哪里？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没什么啦！遇到一只比较强的家伙而已，不过还是我赢了。”泰达米尔搭配说话的语调挥了手，没想到身上受的伤比他想得还要严重，此举痛得让他抽跳一下。

    “算了……晚点再念你，你先躺着休息啦！”莎嘉娜见状，只好退让一步，让他先在她家中歇息。

    能够有正当理由躺在莎嘉娜的床上，这让泰达米尔觉得这次受伤也算有价值了。他咧着笑容，安稳地闭起眼睛，过没多久，就已入睡。

    “这家伙……总是令人担心……”蹙着眉头，莎嘉娜盯着熟睡中的泰达米尔。

    “是啊……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齐克也附和她。老实说，他非常羡慕泰达米尔，因为他拥有能够让她注意到的那股力量。

    “齐克，我等等要去帮米尔多摘一些药草，你能陪我去吗？”

    “啊？可以啊……”他答应了，就算是因为泰达米尔不在她身边，他才有机会可以陪着她。再者，如果他没跟去，让她独自去采药草，万一她在途中又不小心昏厥过去，那可就糟了。

    莎嘉娜站了起来，她到角落的橱柜拿了几个采集袋便和齐克出门了。而泰达米尔……仍在床上呼呼大睡，享受着战斗后洗涤身心的摇篮曲……。

    ＊＊＊

    部落北边的冰山上，这里的天气比部落内冷上好几倍，莎嘉娜穿了好几件厚重的外套，与齐克并行。因地形陡峭，他伸出手，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搭着她的肩，好让她能够维持平衡，顺利地到达采集区。

    路途上，齐克感到幸福无比，能够触碰莎嘉娜的身体，简直是全蛮族男孩的梦想，尽管她穿着外套感受不到实质的触感，他仍满足了。而此刻，只有他一人与她独处，要是被人发现，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然而这也只是假象，全都得建立在泰达米尔不在的情形下才能发生。

    但老实说，齐克与莎嘉娜独处的机会还真不少，尤其因为成年仪式将近，泰达米尔更加勤奋地练习，还特地跑到外地。而莎嘉娜因为身体虚弱的关系，并不打算参加仪式，这也造成齐克能够在她身边照顾她。

    但只要一想到……当成年仪式过了，泰达米尔与莎嘉娜都算是成人，或许……到最后他们可能会论及婚嫁，齐克就有点失神。心不在焉，尽管他在意的那个她在身边，他还是变得像行尸走肉般。

    “齐克？”好在莎嘉娜温柔的轻呼，唤醒了他的意志。

    “啊？怎么了？”他慢慢回神。

    “真的很谢谢你，每次都受到你的帮助。”她腼腆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