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恩人，活死人
在临近枯瘦管家的那一刻，他借力腾空而起，朝其猛扑了过去。
然而，他的手还没有够到老管家，他的脖子却被瞬间拿捏住了。
杨开心瞬间便体验到了窒息的感觉，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
“老匹夫，有种就杀了我！”
杨开心大吼道，声音却是有些变形，人在被掐住脖子时，声音总不会太大，也不会那么清晰，很快他便被那枯瘦如铁，宛如鹰爪的手举得悬了空，双手试图去掰动掐住他脖子的手，双脚则不断的用力蹬着这老匹夫的胸膛。
他只感觉踢到了钢板一般，脚趾仿佛都要断了，却没有给这老人造成一点实质性的伤害，而他那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锐利无匹的一双鹰眼，更是看得他心中发寒，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管家。
“你在求死？”
老管家意味深长的笑道，而后反手一摔，杨开心就连续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蹭破了好些伤口，本就虚弱，枯瘦如柴的身体，现在更是雪上加霜，意识一阵恍惚，老人的身影在他视线中，既模糊，又仿佛多出了好几个来。
杨开心大吼着继续冲了上去，老人确实没有说错，他在求死！
相较于生，死总是容易的，这世界上，他背负了太多的债，唯有一死，才是最轻松，也是最完美的解脱。
是的，人一死，便万事皆空了，也再不需要忧心什么了。
“看到你这发疯的模样，老夫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和折磨，并不是把他直接杀死，因为那样太容易，也太便宜了，死，也就是痛了那么一瞬间罢了，但是要让你活着，并且让你不得不背负许多欠下的债，那你就会痛一辈子，内疚一辈子，饱受内外的压力！桀桀……”
老管家突然阴冷大笑，他突然划出一股绿色的生命之炁，让被贯穿胸膛的小少女的伤口缓缓闭合。
杨开心本来要扑上去的，可是看到这一幕，也还是呆住了，停下了前进的脚步，身体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
抬起的脑袋，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这枯瘦老人，竟是要救小少女吗？
稍微结合这老人说的话，杨开心便明白了这老头绝对没安好心，但是，只要让小少女活下来，让她有一个生的机会，他，杨开心，就会照顾这小女娃一辈子。
是的，相对于杨开心的年龄来说，这就是个小女娃，小妮子，他前世二十岁，这辈子又活了十岁，加起来就有三十岁了，也勉强算半个中年人了。
杨开心强打着精神，目光热切的看着老人身上的力量，那是充满了希望的力量，即使，自己和小少女很有可能会沦为他的玩物，成为他随意摆布的木偶，但他都不在意，他只需要一个活着的机会，一个小少女活着的机会。
希望，总会有的，前提是，得活着。
黑暗之后，谁敢说，就只有黑暗？
杨开心是相信光的。
老管家眼角余光，自然注意到了杨开心那还有一丝希望的目光，顿时面上多了几分残酷的笑容，什么是悲剧？悲剧就是要把最美好的事物撕碎给人看，就是要让人在看到希望的瞬间，其实已经永远的堕入到了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他，就要酿造一桩最悲惨的悲剧，来惩罚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
想到他们之后可能会遭遇的结局，他得意的笑了。
很快，小少女的身体跌落在地，她胸膛上的伤口似乎被修补好了，她的面上，恢复了一点红润，圆圆的眼睛中，也有光芒在闪烁。
可是，她很快面色就变了。
杨开心从地上，连滚带爬，扑到了小少女的近前，快速将她抄到了怀中，急切的问道：“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小女孩的大圆眼珠，努力的滚动着，嘴也张开了，可是没有声音发出来。
“不用白费力气了，这小女娃，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只保留了她的意识，从此以后，她口不能言，除了脑袋之外，身体和四肢都再不能动了，勉勉强强算是个活死人了吧，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娃子和一个不生不死的野丫头，真不知道结局会怎样呢，哈哈……到底是你为求生而抛弃她，还是你带着她一起死？你会忍心抛弃这个对你如此好的女娃吗？还是说，你会忍心杀死她？亦或是，饿死或者成为了饥民口中的食物……想一想，就美得很呢！”
老管家残酷的大笑道，而后背负着双手，就快速的离去了，也没见什么动作，他只是脚尖轻轻的点了几下，就已见不着了身影。
天，黑了。
晚风，吹得人心底发寒。
杨开心，已有些瞧不清小少女的面颊了。
老人的话，一句句回响在耳际，他觉得人生很痛苦，痛苦到了极致。
可是，在那无尽的黑暗中，在那痛苦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没有去想怎么报仇，并不是因为他不敢，而是他没有那个实力和本事，他现在所要面对的最大困难，是活下去，保护好小少女活下去，填饱肚皮，这在前世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前辈先贤们扛下了所有，有他们的忍饥挨饿，披荆斩棘，栉风沐雨，不怕牺牲，才有了现实美好的生活，可是现在，想要填饱肚皮，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饿殍遍野，饥荒年年，他去哪里找食物？
“小妮子，你放心，就是割我的肉喂你，我也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杨开心流着眼泪，说出了这句话。
而后便将小少女抱入了荒凉的屋子之中，先让她在床板上躺着。
小少女带来的食物，他并没有吃完，特别是那只鸡，他其实并没有动，因为他知道小女孩只会比自己更需要它。
天，真暗。
冷风，吹得人心凉。
杨开心抬头望，却发现空中无月，几点稀疏的星子也瞧不见，暗，暗得彻底。
杨开心在这屋子中走动，跌了好几次之后，就是看不见，也有个大概的感觉了。
他摸索到那只鸡，然后靠到小少女的床前，用手摸索着，寻到了她的嘴，然后将鸡肉撕成一块接一块小小的，喂到了她的嘴中。
寻不到水，他自然没法洗手，只能在自己的衣服上随便擦了擦，虽然脏了些，但终究还能填饱肚皮，而肥美的鸡肉，也确乎算得上绝对的美食。
小少女一边吃着，一边流泪，可惜，杨开心看不见。
杨开心可能也永远不会明白，这世上除了他之外，竟然从没有一个人再对她这么好了。
现在，杨开心的思绪已经飘飞得很远了，他在思考，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突然变得迷茫起来了，但他更明白，即使迷茫，他也必须从浓雾之中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好男儿，本就该自力更生，顶天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