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同谋
景睿安这几日再没有出过宫门。
水烟大清早洗完衣物后，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又兀自的提了暖炉上的水壶，听见闺阁内有些动静，才径直的敲了门进去。
“小姐，最近天又凉了，怎么不多睡会。”她将铜盆内倒上了满满的水，以便景含玉起床后就可以洗漱。
景含玉捏了捏脖颈，又伸了个懒腰，掀开被褥下了床榻后，
站在窗前立了片刻，淡声道：“这院落昨日还堆了挺厚实的一层雪，今个儿就打扫干净了。”
水烟忙着拾掇屋内的东西，头也没抬的就回道：“还不是咱们这两位少爷，昨晚尹老爷考问着学问，都没答上来，这不，被罚着扫了一整晚的雪”
景含玉乍一听到这，也不住的摇摇头。
“学问那东西，若是一点天赋都没有，那恐怕只是浪费时间，不如早早的去了军营，若是有了军功，以后也能光祖耀祖。”
水烟低叹一声，又看向她：“小姐，谁说不是呢，我整日看着这两位少爷也觉得可怜，都快将奴婢们干的活干完了。”
景含玉让水烟备了纸笔，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就折好装到了信封里。
“将这个送去永安王府，给景正青，就告诉他，他本来就欠我一个人情，这件事办妥了，就两清了。”
水烟的诧然僵在了脸上，接过了信，还是忍不住的问道。
“小姐，为何不找陛下，他对您那么好，您若是开口，他怎么会不帮忙。”
景含玉闻言轻咬了咬唇。
她眸色柔和，可说出的话却让人畏惧，好像有洞察天下般的神态。
“永安王万一想反，我得让堂兄先混进他们的军营，以后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水烟愣住了，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听着她嘴里说出这种密谋造反的事情，犹如说着中午的吃食一般，那样沉着冷静，从容不迫。
“小姐，您就别胡说了，万一被陛下知道了，小郡王他们一家就都被您害死了。”
水烟一直都觉得景正青是个大好人，从最开始的送画像，然后挡了那碗热汤，在到后来那次夜里为她请大夫治病。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他大义凛然，又怎么会是那种犯上作乱的小人。
看着水烟僵硬的表情，景含玉忍住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了，我说的是万一，看把你吓的。我只是觉得那日他也没带府兵，带我走了之后那家客栈就被烧了，不是说有好些个黑衣人，应该就是他的暗卫。若是他连暗卫也有，那么豢养私兵也未尝不是可能。”
她又不是整日里都盼着他不好。
可是这天下是她父皇的天下，景元帝对她好，对她母亲好，她打从心底感激他，尊敬他。
就当是避祸挡灾了。
“嗯，那我现在就去。”
水烟怀揣着信，哂笑了一笑。
她就知道，自家小姐的那张嘴当不得真的。
她步履匆匆的去了永安王府，可是连个身份都说不出来的婢子是进不去的。
更何况现在的景正青还在闭门思过中。
“求求你了，就让我进去呗。”
水烟面对着门口的守卫，一双潋滟的杏眸可怜兮兮的看着守卫，双手握拳还做着乞求的动作。
男子似乎被她缠的不耐烦了些：“你怎么回事，好赖说不通呢，我们家郡王被禁足了，禁足你懂吗？谁都见不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不看她。
“你”
水烟气急了，张嘴就说道：“你放肆，我是二公主的婢女，你敢不让我进去。”
激动的时候，她的嘴确实比脑子快了些，话刚说完，就开始后悔。
守卫侧着身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有何凭证？”
她垂着眸子，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有、有呢。”
然后从怀中掏出来那日离宫时高勾交给她们的玉佩，递了上去。
上好的白玉，还雕刻着凤印，是宫里的东西，做不了假。
因为平常百姓是不能刻龙画凤的，大不敬是死罪。
守卫看了看，不满的又将玉佩塞在她手中，说道：“有凭证就早点说，问你了半晌，支支吾吾的，小爷的时间全被你浪费了，进去吧。”
说罢还不忘推搡了她一下。
分明是头一回进永安王府，但是她却轻车熟路的就找到景正青的厢房。
轻敲了敲，说道：“郡王爷，我是水烟。”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曾经风流俊朗的少年，如今披头散发，胡子拉碴。
她瞧了眼他的右胳膊上，眸色沉了几分。
到处都是用布包扎的血渍，有些血色甚至渗透的很深，让人瞧着不忍。
“你这又是何必，小公主的心里已经没你了”
案桌边还有几张他亲手绘的那幅梅花图。
她看了眼，眼神显得格外深沉，跟刀子似的看着他，恨不得打醒眼前的这个男人。
景正青听罢，自喉中发着一声漫不经心的“我知道”，然后又自顾自的做在案桌前。
水烟暗暗的咬下唇，将怀中的信笺递给了他。
“小公主给你的，她很聪明，远比你想象的聪明，都已经能猜出永安王府豢养的私兵”
许是屋里没有炭火，阴冷的很，他打开信后，缩了缩脖颈，身上愈发冷的厉害。
“她想监视我？”
水烟点了点头，然后从他手上拿起后烧掉。
她是一早便被景正青安排去宫里
“进来景睿安还有去找她吗？”
她心虚的喝了两口茶水，少顷，将见底杯盏放下后，才点了点头。
他听后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的让人害怕。
“我不是给你了药，你没用吗？”
那是一种会让女人即刻来葵水的药粉，她们离宫那日的晚上，景正青就交给了她。
“小公主身子虚，那时在宫里又日日喝避子汤，这几日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我就”
他怒睁着眼，看着她：“你到底是谁的奴婢？”
她自幼被收养永安王府，好些年前永安王起了謀逆的心思，便在府中挑选了几个聪明伶俐的入了宫，而随后，景正青派给她的任务便是“照顾”景含玉。
谁知庆永宫好些年被太后打压的不让用婢子，她也是没办法，便在浣洗坊一呆就是三年。
终于等了个机会，便塞了好些银子，贿赂高勾身边的小公公。
可是景含玉对她很好，又与永安王府没有仇怨，她也是真心实意的想对她好。
水烟跪在了他的面前，手紧紧的攥着衣襟。
“小公主近来身体也好了些，下次陛下来，奴婢一定将药粉用上。”
不同于方才，眼前男人的一双眼眸敛了锐利，浑身气息也不似刚才那么摄人。
“你别忘了，我是让你去干什么的，若是她在脏了身子，那么离你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