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醒
翌日。
一束初阳似火,透尽玲珑窗格,在云白的锦纱罗帐间顷洒下浅浅的光晕,照映在床榻处女子清丽的侧颜。她斜斜靠在锦织的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随意的搭在旁边男子的手臂上。
他正坐在一旁,埋着头熟睡,并没有被这浅阳扰了美梦。
良久,女子纤柔的睫毛颤了颤,她微微的睁开了眼睛,顿默了好一会,浅唇启了启,似梦呓般呢喃了句:“水烟。”
见没人应答,她又轻偏了头,侧眸看去,才发现景正青也在。
昨个儿夜里还以为他吹熄了蜡烛便出去了,没想到竟在这将就了一夜。
她慢慢的撑起身子,就是这轻缓的一个动作,便扰了景正青的酣梦。
他抬头,挣扎着眼睛挤开了条缝,却因为第一眼看见景含玉,惊诧的,瞳孔又大了几分。
他捏了捏脖颈,问道:“表妹你,你醒啦。”
她沉默了一会,才淡淡的发出了“嗯”字。
景含玉掀起了纱帐,掠过他的身旁,径直走向一方葵形铜镜前,将长发轻挽,又缀上昨日的淡紫色步摇,这才显得人精神了些。
而她这些小小的动作,却让景正青觉得,像是他们已经成婚了一般。
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揉了揉眼睛,说道:“你好些了么?”
景含玉转过头来,看着他,莞尔一笑:“好多了,你快回府休息吧,等我好点了,就带着水烟离开这。”
这房中暖意满满,虽然只穿了件轻薄的衣裳,但也不觉得冷,比起宫里的炭火暖和的多。
景正青听后蓦然诧异:“这么快你要回宫了?”
她勾起唇角笑了笑,模样端庄之中却从骨子里透露着妖媚之色。
“好不容易才出来,我才不要回去,我想去寻我的祖父,听闻他也在京城。”
她一笑便让他为之动容,好像任何事情都心甘情愿的为她去做。
水烟听见屋里有说话声,便敲了敲门。
景含玉将门打开,就见水烟捧着个药碗,缓缓走了进来。
闻着就是极苦的味道。
水烟放下药,问道:“小姐,您好点了么?”
景含玉点点头,环视了一周,然后说道:“我昨日就跟你说了,睡上一夜自然就好了,没想到,你还请了表哥过来。”
她的轻言淡语让水烟本来沉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水烟继而笑道:“若不是有郡王爷,说不定咱们就被禁卫军抓走了呢。”
她的这句话让景含玉平静的眼瞳荡起了丝丝波澜。
“景睿安发现我没见了么?”
水烟点点头,回道:“奴婢今早在外面转了一圈,听街上的人说,好多禁卫军昨个儿夜里一直在找人,每个客栈都挨着搜,若不是咱们来这了,那肯定就被抓回去了。”
她想想就后怕,出逃宫女,那可是要杀头的。
景含玉搭在桌边的素手略微一动,没想到昨日景睿安会去找她,这件确实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不急不徐,拿起了桌碗的药,便吩咐着水烟,收拾包裹。
可景正青却变了神情,急切的说道:“不可,你身子还没好,若又见风了,怎么办?”
他看着她,淡垂的星眸里一片柔楚,让人实在放心不下。
景含玉倚在窗前,淡淡的说道:“想必永安王如果知道我出逃后,也会不许你与我来往的。从今往后,我就只是普通人,没了那层身份,拿什么配你。”
她字字淡薄,说出的话却是那么刺骨。
景正青没有明白,眼下便直接了当的问道:“那你为何逃出来,我说了,会让父亲进宫与陛下说明,你为何不多等几天?”
她如玉的目光扫过他正恼怒的脸,笑了笑,答道:“你别想了,景睿安是不会让我嫁给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整个屋内一刹沉寂。
男人一贯处变不惊的脸上浮现出愕然的神情。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说完这些话,脸上竟还是没有一丝情绪,甚至连一点沮丧的异常都不曾有。
好像在不做公主,不做他的夫人,日后没有王权富贵,对她来讲,都不重要。
“今日你暂且先在这呆一天,等我回去与父亲谈,你意下如何?”
景含玉的眼睛绝尘清亮,像是将万丈红尘都尽数揉碎在了她的眼眸中。
“你若不相信便去试试吧,只是千万别暴露出我在哪,我可不想在回那冰冷的宫殿。”
景正青点了点,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吩咐了管家几句,就留下了几名暗卫,便回了永安王府。
景睿安正坐在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他单手撑着脑袋,看样子特别疲倦,应是一晚没睡,而地上处处都可见被摔碎的玉片。
他已经下旨,免了今日的早朝。
郎承平站在殿内正在交代着昨日在客栈还有各出口搜查的结果。
说了一大推无关紧要的要。
惹得景睿安没了耐心,直接拿起龙案上的砚台狠狠砸了过去。。
郎承平双膝微微颤抖,径直的跪在了地上,听着他的训斥。
“派了这么多人,竟连个女人都找不着。”
他害怕极了,怕在也见不到那女人的笑颜。
“我让你昨日盯着永安王府呢。”
郎承平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里都带了几分激动:“永安王府到没什么异常,只是小郡王是今日辰时回府的,但不知道昨夜是什么时候走的。”
她一女子在外,还能依靠谁,不在客栈,那肯定就是景正青将她藏起来了。
他紧紧的攥住拳头,吩咐道:“你现在立刻去查,永安王府的别院都在哪些地方,切记,先不要打草惊蛇。”
郎承平得了吩咐,立刻起身去执行。
高勾见状立即恭维的说道:“还是陛下料事如神,陛下放心,小公主逃不出您的手掌。”
景睿安无声弯了下唇角。
也许是有了线索,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对高勾交代道:“上次我说将曼卉嫁到永安王府,现在拟旨就送去吧。”
高勾得了令,一刻都不敢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