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硅化世界
小船随着水流急速跌入几何硅化的洞中，修罗紧抓着船桨，努力稳定住小船。无奈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颠簸了几次后，还是翻落在水中。好在修罗和吉米从小就在小河里摸虾抓鱼，水性极好，两人挣扎着浮出水面。吉米紧拉着修罗的手，随着水流向深处漂去，漂着漂着水流变得舒缓了，前方出现了光亮。
两人向着光亮游去，游着游着水面越来越宽，本来幽暗的石洞中出现了片片霞光，天空变得高远璀璨，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河水也变得清澈碧绿缓缓地流淌，霞光倒映在水面上，上下如两幅镜像的画面，把两人夹在中间。河边清翠的草地上，一棵棵飘摇的垂柳如风中扭动的腰肢，纾解着尘世的风情。
“我们这是在哪儿？”吉米四下张望着说。
“管他在哪，，咱们先上岸再说。”修罗说着，和吉米向岸边游去。
上了岸修罗发现岸边上尽是不知名的青草和野花，和以往在瓦西村的野草和野花不同，这里的花都格外的炫丽，青草也都格外翠绿，而且四处都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宛如突然坠落到一座仙境。
望着眼前犹如仙境的场景，俩人傻傻地呆立在在岸边，像是刚从凡尘爬入上界的两只水獭，浑身湿漉漉地看着眼前的梦境。
“我们不会是在做梦吧！”吉米说着，拉着修罗的手向前试着走了一步。草尖的露珠闪动着霞光，掉落在脚趾上，温暖而湿润，一阵阵花香随着柳枝的摆动沁人心扉。
修罗紧张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影，四处安静的像梦一样。
“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吉米问。
“对，回去。”修罗说着拉起吉米的手打算往回走，可转过头并没有找到来时，那个黝黑的几何硅化状的岩洞，四周都是一样华彩炫丽的天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几何面的硅板已经越过海岸，向着内陆的河流翻涌，一条条奔流的河流被硅化，定格成水流的几何形状。水，地球母星上孕育出生命的摇篮，不舍昼夜流淌的河流，奔腾咆哮的海洋，被无情地几何化，永久定格在时间之初，封存在记忆之中。曾经折射着阳光映衬着天空的水，曾经孕育着生命滋养万物的水，被悄然黑化，失去生机。地球上一条条蓝色的血管，蜕变成一道道黑色的锁链，深深勒入这颗蓝色的星球。
简一驾驶着飞船，沿着硅化的河流向上游飞去。飞船飞行高度很低，简一和罗舒紧张地四处搜索，寻找着修罗的痕迹。终于在几何硅化的湖边，她们发现了瓦西人的土房。
看着屋子里的物品和陈设，罗舒确定这就是儿子修罗所居住的地方，可他们俩现在在哪呢？望着几何硅化的湖面，罗舒和简一一筹莫展。
俩人小心翼翼地踏上几何硅化的湖面，各种几何形状的晶体面高地不平地展示出湖水凝结前的样貌，脚踩在上面，晶体表面没有丝毫改观，没有质地没有反光，像是与这个世界任何事物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简一蹲下身子，用手小心地触摸着晶体表面，一丝微弱的静电从手指尖传遍全身。简一赶紧缩回手指，说:“它有静电！”
简一的话音刚落，一丝不易察觉的霓虹样的光晕，在乌黑的硅化几何面的深处闪过。浅浅的霓虹从简一手摸处向着四外荡漾开来，罗舒随着散开的霓虹向远方看去，远远地她看见一个独木舟型的几何硅化面出现在远方的硅化湖面上。罗舒用手指向几何硅化的独木舟，对简一说:“你看那是什么？”
“小船！”简一说着和罗舒一同向小船跑去。
跑到近处，那的确是一个几何硅化状的瓦西人的独木舟，只是小船的形状有点独特，它并不是平静的在湖面上航行，而是一头扎在水里，一头高高翘起。从小船四周的几何硅化形状也可以看出来，当时这里的湖面并不太平，沿着小船的四周是一片浪涌状的旋涡，旋涡的中心正是小船船头扎进的湖水中。
罗舒焦急地四下张望着，大声呼唤着修罗的名字。
席尔瓦和月面上以及各个拉格朗日点太空城的责任人，都看到了地球上发生的一切，蔚蓝色的地球像是突然间结痂上大片的伤疤，伤痕累累地悬浮在宇宙之中。人们不知道地球上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来的太过突然，转眼间这颗刚刚恢复生机的星球就已又是满目疮痍。
责任人联盟派出大量飞船，准备救援母星上的自由人，可派出的飞船没有找到任何人类的踪迹。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发生的太过广泛，像是核聚变的链式反应般几何级数的增长，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都变得不可挽回不可逆转了。除了天上的飞鸟还在无力地挣扎哀鸣，大地上海洋中那流动的水流，以及水畔一抹抹郁郁葱葱的绿色都已消失不见，地球在几何硅化中寂灭了。
罗舒绝望地丢掉手里的铁镐，她已经无力再凿下去了，尽管她和简一两个人已经用尽了力气，但几何硅化的湖面没有一丝反应，就连一个白点，他们也没有凿出来。那看似空灵的晶体几何面，似乎对牛顿力学毫无知觉。
简一垂头丧气地扶着双膝喘着粗气，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下来，汗珠滴落在几何硅化晶体的一瞬间，晶体融化开一个小洞，汗滴跌入小洞中。
“水，快去取水！”罗舒见状急忙大声叫喊。
简一顾不上疲惫奋力向岸边的飞船跑去，她取来一桶水，直接倒在几何硅化面上。水飞落在晶体表面的瞬间，几何状的晶体表面同时崩塌，折叠着向下塌陷。简一脚下被打湿几何面一缩，简一身体一晃，也随着塌陷的晶体面一同跌入硅化几何的深处。
罗舒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没有时间呼喊出简一的名字，简一以及水流下落的瞬间影像就被定格成一个个几何状搭建出的硅化结构中。
修罗和吉米这回是彻底迷路了，他们现在都搞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天空逐渐黯淡，玫瑰色的流霞悄然舒展成夜空中的霓虹，在晚风中飘摇流淌。一天的疲惫让两个人无力地坐在草地上，吉米望着夜空暗红色霓虹，说:“怎么天空中没有了星河？”
这时修罗才注意到这里的天空的确与瓦西的天空不一样，夜空中没有一条星线，只有大片斑斓的霓虹，在夜风中荡漾。一天的疲惫和饥饿也让他无心顾及这些，修罗四处张望寻找可以充饥的果子。很快他就在不远的高坡上发现一棵形似龙眼的树，于是拉着吉米向着高坡走去。
俩人刚刚走上高坡，远远望见山坡的另一面是一大片闪闪的星辰。
“快看，有星星了，这里的星星为什么是在下边，而不是在天上？”吉米指着高坡下的星辰说。
修罗仔细看看了，说:“那里好像不是星辰，是灯火！”
“灯火！那不就说明那里有人了吗？快，我们得救的。”
两人说着，向山下走去。
席尔瓦透过尼比鲁舱的玄窗望着下边瘢痕累累的地球，蓝色的母星已被大片乌黑的结疤所覆盖，自由灵动的蓝色和充满活力的绿色都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片孤独的黄色沙海和深褐色荒凉的原野，在乌黑的疤痕间，像是等待风干的木乃伊，寂静地讲述着关于死亡的终章。
“这样下去地球的水汽循环也将消失，它将彻底被硅化而死去。”艾伦索说。
“责任人联盟派出的飞船都回来了吗？”
“回来了。”
“找到幸存的地表人类了吗？”席尔瓦转过身说。
艾伦索摇了摇头，无奈地低下头。
“联盟主席团有什么议题吗？”
艾伦索看看时间说:“再有三分钟联盟主席团将召开闭门会议，主席范宇辰邀请您参加，你·····”
“把视频会议接进来吧。”
“好的。”艾伦索说着链接上月面联盟总部，一幅3d虚拟影像出现在尼比鲁实验室里。
已是八十四岁高龄的范宇辰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地端着刚刚送上来的情况报告。自从地球离开太阳系，他就担任责任人联盟的主席，经历了地月系希尔球飞离太阳时的大动乱，经历了地球白色恐怖的冰球期，这回又将面临地球硅化的厄运，看遍了人类的生离死别命运多舛，宇宙的无常就如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一样，永远无法预知明天将要发生的一切。
责任人联盟是由地球太阳系时代地球命运共同体演化而来的，主要的职能和机构大部分保存下来，但经历地球冰球期后国家已经彻底消失，所以联盟主席团拥有了绝对的权利，不再有国家的牵绊，和各种政治势力的掣肘，也不会再考虑地域种族间的平衡，联盟唯一的宗旨就是延续人类的生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盟做出决定也更加容易，同时也需要更加慎重，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彻底改变地球的命运，葬送掉人类的未来。谁会想到在地球生命发展几亿年之后，在人类文明跨过工业革命进入信息时代之后，生存突然成了唯一的事件。那些荒唐的地缘政治，矫情的文明冲突，在面临生死时都已烟消云散。
范宇辰简要介绍了一下当前地球的情况，然后联盟首席科学官马修说:“我们现在还不能确认几何硅化的物理成因，从现象上看这种硅化行为只发生在有水的地方，似乎一切都在水的参与下完成。但也不能排除水只是硅化的某种诱导，因为我们还没有发现说分子在硅化物的分子结构。另外这种硅化物并不是我们已知的生物结构，虽然它在快速地生产，但这种生长并不像现有已知的生物那样自洽地完成能量的转化和再循环，也许它的循环机制我们还不了解，所以现在下任何定论都为时过早，一切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同时硅化物向整个地球发出了无线电屏蔽，我们原先在地表的信息站都与我们失去了联系。下一步时态将会如何发展，没有人可以预见。”
“所以为了全体联盟的责任人，也是现在全体人类的安全需要，我建议断绝与地球的联系，炸毁太空电梯！”联盟保安官接过马修的话说。
“不仅要炸掉天空电梯，我建议鉴于目前的情况，也应该关闭月面核聚变阵列，为我们仅存的人类节约一些能源，谁知道我们还要在这个该死的宇宙中漂流多久！”联盟月面时空阵列官说。
“不，请让我来说几句。”席尔瓦抢过话题来说道:“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关闭月面核聚变阵列。其一，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几何硅化是从大洋中发起的，而后沿着水流向内陆发展，在没有水流的地方并没有发生几何硅化的现象，这就可以断定水只是引导其进展的条件，并不是发生硅化的根本。地球上的内陆地区还有一些内陆湖泊，只要不与海洋联通，几何硅化并不能发展到那里。而那些内陆之中很可能形成自循环的水系，而成为地表生命新的家园。其二，地月系统的希尔球只用了四年半的时间，就已经带领我们飞出了银河系二万光年的半径。月壤中的核聚变材料足够时空阵列使用五十万年，由此以现在的希尔球运动来看，这足以让我们漂流到可观测宇宙的极限边界，如果这个边界是存在的话。”
修罗望着眼前水晶宫一样房舍，彻底傻了。整个村舍都是像水晶一样的房子，在夜晚霓虹的天空下发着淡黄色的荧光。房舍和房舍之间色石板路每踩上一块就亮起一块，村舍中没有发现一个人，静谧中悄然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这味道是从哪来的呢？”修罗一边嘟囔一边搜索着味道的出处，一会他就确认了，食物的香气都是来自一间间的房舍中。可所有的房舍并没有人，也没有发现有人居住的痕迹，更是没见到有任何可吃的东西。
修罗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他对着一间房舍大喊了几遍，“有人吗？”，就拉着吉米闯进了房舍。可进了屋子，搜遍所有角落也没有找到食物。
吉米紧张地拉着修罗的衣角说:“要是有人来了怎么办？”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门口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