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远方的地平线
敲钟人韦世豪一瘸一拐地走到马穆舒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社外边来了一些陌生人。”
“什么样的陌生人？”
“大概这些人是伊甸园的人，除了他们可以自由通行在火星表面，也没有其他公社移民可以做到了。”
“他们到这来有什么目的吗？”
“还不知道，现在他们正在公社北边的红海平原上搜寻着什么。”
“红海平原······那不正是我们来火星的飞船停泊之地嘛。他们要这艘破飞船干什么呢？它早已经失去动力，无法飞行了。”
“还不知道，他们来到这里也没有通知公社，没有公社的人陪同。”
“他们来了几个人？”
“五个。”
“走，我们看看去。”
马穆舒说着和韦世豪向公社北边的红海平原走去。
星光下的雪野，像熄火后宇宙窑炉里的钧瓷，雪花结晶发出清脆的开片声，在四周流淌。满天闪烁的繁星，像是退尽余热的灰烬，述说着昨日的辉煌。脚踩在刚刚结晶的雪地上，无数破碎的冰晶，发出沙沙地响声。两人走上公社北边的圣殿山土丘，远远看见雪地里几个人影，正在飞船旁忙活着。
“他们在干嘛？”韦世豪低声问。
“不知道啊，好像在检查飞船。”
“这破飞船都扔在这里三十五年了，动力早就失效了。难道他们是来修飞船的？”
“不可能，要是来修飞船，没有必要偷偷摸摸，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也是，那会不会是在拆飞船零件，救援夏令营的飞船不够用了？”
“你还认为得在冥王星轨道外，被小行星碰撞，还有生还的机会吗？”
“那他们是来干嘛呢？”
“他们好像在给飞船进行着加固。”
果然只见这几个人在飞船的船体外，安装一些加固锁链。锁链固定好后，五个人都退到一旁。夜空中一道光柱，从天而降，照射在飞船上。飞船四周的冰雪开始飞转，像是有风从光柱吹出，搅动着光影下的雪花。一阵咯吱咯吱冰雪破碎的声音，飞船在光柱中缓缓上升，直到消失在光柱的尽头。就在同时，另一道光柱罩住那五个人，也上升消失在光柱的尽头。紧接着夜空中一股邪风，满天的星辰都被吹得东倒西歪。刚才还在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两人呆呆地愣在原地，敲钟人韦世豪双手抱着自己的帽子说：“这是什么？”
“时空引力包。”
“引力包是什么？”
“可以改变时空曲率，使物体跟随时空曲率运动。”
“他们为什么偷走旧飞船呢？”
“等着看吧，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马穆舒做完祷告，走出真义大堂。突然觉得一阵炫目，今天的太阳格外耀眼，他眯起眼睛望向天空，惊奇地发现天上又多出一个太阳。这时众教徒也走出真义大堂，望见了天上的两个太阳，纷纷下跪顶礼膜拜。敲钟人韦世豪凑到马穆舒面前说：“怎么会有两个太阳？”
“哪里有两个太阳，多出来的一个是燃烧月亮的燃灯，不是什么太阳。”
“为什么大白天的释放燃灯呢？”
“伊甸园这是在给火星升温。”
“哦，说来也奇怪，这两年来火星的天气怎么变得怎么寒冷。难道是火星也像地球一样远离太阳了吗？”
听到韦世豪的这句话，马穆舒心里一惊。他马上意识到，这可能并不是火星远离了太阳，而是太阳核心的核聚变再减弱。而核聚变减弱很可能和三十五年前，地球突然的消失有关。他早就应该想到，地球的突然消失会打破太阳系的引力平衡，从而使水星和金星跌入太阳，而金星的金属铁镍等重金属会阻止太阳核聚变链式反应，太阳将因此停止氢的核聚变，并引力压下，在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氦闪。太阳将在猛烈的爆发下，变成一颗红巨星。马穆舒被囚禁在麦加公社这三十五年中，狭隘的时空使他的大脑变得愚钝，这两天一连串的突发事件，又让他的大脑转了起来。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既然他可以意识到太阳将演变成一颗红巨星，火星上的管理者伊甸园，也一定早就知道其中的变故。那么他们收走旧的飞船，一定是为日后的逃亡做着准备。那个所谓的夏令营计划，很可能就是一次骗局，其真实的目的就是悄悄转移人类的未来的希望。所谓的小行星撞击夏令营飞船事件也都是编造出来的，就是为了了断和火星旧人类的联系。想到这些马穆舒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深深为儿子马贝感到欣喜，也为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欣慰。
马穆舒仰起头，闭上眼睛，一片红色的光晕出现在脑海。他想象着在红巨星下的某个星球上，儿子马贝对着远处的夕阳，高高举起他的儿子，在温暖的阳光中嬉戏。
燃灯第三天熄灭了，火星埃西斯高地上的积雪也已经融化，洪水顺着水手峡谷奔流到克里斯平原，北极大低地的冰原上又涌起波涛汹涌的海洋。
简丰望着远方地平线上升起的薄雾，对墨菲说：“我们的核聚变物质不多了，这样的燃灯也持续不了几次了。”
“对于宇宙这样的惊涛骇浪，我们人类的这点能量，不过就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盏烛火，不会有什么作用的。”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不走了，都快百岁了，生命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没有什么再留恋的啦。”
“是啊，我们都走不动了。从地球到火星几乎活过了两个人世。早已知足，要说还有遗憾的话，就是远在光年之外的简一了，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地球现在一切都很正常，我这几天一直在观测着它，月亮上的人造太阳运行的很稳定，想必地球上现在又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简丰欣慰地说：“只可惜我的同学修楚齐不在了，不然看到在宇宙劫难中自救的地球，他是多么的欣慰。我们的堡垒星球内部运行情况怎么样？”
“运行一切正常。”一旁的丁子晟接过话来说：“星球内的人类已经开始进入农业时代。”
“火星地表公社对失踪儿童有什么反应？”
“由于地表公社都是处于信息隔离状态，目前还没有出现太大的状况。”
“冥想者给出太阳系最终的状态了吗”
“一个稳定的红巨星系统，主恒星边界将达到火星和木星之间。”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墨菲说：“未来太阳系的人类一直生活在堡垒星球的内部吗？”
“不会的，具冥想者给出的红巨星时代的太阳系，土卫六泰坦星会在红巨星的升温下，地下的固态水会融化为液态，并溢出地表。甲烷在稳定的物理条件下，会逐渐形成复杂的有机分子，并可能诞生生命。堡垒星球内部的未来人类，会移居到泰坦星，并以此为跳板深入更广阔的宇宙。”
“要是堡垒星球内的人类不愿意走出星球内呢？要知道那颗星球内的人类可是一直被封闭在星球的内部，对广阔宇宙一无所知。”
“这一点尽可放心，人类的好奇心是写在基因里的遗传密码，总会有人打破堡垒的壁垒，而更广阔的世界又会激起更大的好奇心。”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真想看看。”
简丰打开了手臂上的显示器，一个虚拟影像呈现在三人的前方。
马贝几乎是每晚都在记录着天天的星星，每天都会有新出现的星星，大大小小有些星星还会移动。营地的灯火也渐渐多了起来，石头的房子一个个错落有致。晚上每个房子边都会燃起松油做成的火把，给营地照的通亮。大家给营地取了个名字，叫石堡。
石堡建在一个小山腰上，从山腰向上是一颗颗果树，有苹果、梨、石榴、核桃、柿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山腰往下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蔬菜，有番茄辣椒豆角黄瓜。再往下是一块块农田，河边有水车磨坊，这里现在宛如一个桃园仙境。
天亮的很快，太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大如车轮红色，集聚成如炬的白炽，耀眼夺目。天空一下子就变得蔚蓝，远处的地平线向上弯起，消失在蔚蓝色的天空里，使石堡看上去像是在盆地里。
马贝望着远方的地平线，拿出昨晚制作的水平仪，对着远处的地平测量起来。小姑娘安雨悄悄走到他身后，看着马贝手里的水平仪，突然说：“你在干什么？”
马贝吓了一跳，回身看是安雨，悄悄对她说：“我在测量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要保证不说出去。”
“我保证！”
“我怀疑这颗星球是假的？”
“啊！那怎么可能？”
“这里可能不像火星那样，我们都在星球的表面，而现在是在堡垒星球的内部。”
“怎么证明？”
“你看远处的地平线，是不是都向上隆起，我们像是在一个大碗的底部，要是这个大碗一直这样蜿蜒下去，并在很远处相接，这个星球就是一个反向的壁垒，把我们包围其中。”
“这怎么可能，明明晚上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你怎么能说那里是闭合的大地？”
“我怀疑天上的星星是对面大地上，像我们一样露营的灯光。”
“那为什么白天看不到他们呢？”
“你没发现这里的天空比火星上要蓝的多嘛，这种蓝色总感觉不正常，好像就是为了掩盖对面的真象。”
“那你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拿不出证据啊？”
“证据马上就会有的。”马贝说着神秘兮兮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水平仪。
“你说这就是你的证据？”
“对啊！”
“它能证明什么？”
“你看。”马贝说着把水平仪放在安雨的眼前，在水平的位置又调整上边一个小孔，对准远方地平线上的一个标志物，说：“看见远处的那个高地了吗？”
“看见了。”
“现在那个高地正好处于水平的12度，如果我们走到那个高地，再笔直望向更远处天边的尽头，要是还保持在12度，这就说明大地在连续的向上弯曲，如果一直这样大地不就是个连续的闭合球形吗？”
安雨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说：“你要去远方的高地吗？”
马贝坚定地点点头说：“你敢和我一起去吗？”
“敢！可要不要和卓玛老师讲一下。”
“不要讲，你要告诉别人我就不带你去了。”
“好吧。”
说着两个孩子走出石堡，向着远方的天边走去。
天黑了，两个孩子才走到远方的高地。一天的疲劳，让两个孩子暂时忘记了心中的好奇，背靠背地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吃着野果，一边望着满天的星斗。夜晚的清风撩动着星辰，舒缓着少年疲惫的身体。安雨望着星空说：“你说的可能是对的，现在的天上的星星比我们刚来时多了好多。”
“这说明这颗星球上又来了好多的人。”
“他们也都是从火星上来的吗？”
“应该是，不过听我爸爸说，除了火星上，还有一颗叫地球的星球也有人，并且所有人原本都是来自于地球上，后来地球发生了劫难，人类才跑到火星上来的。”
“那照你这么说，会不会火星也要发生劫难了啊？”
“这我可不知道。”
“你看天天的星星有好多不见了。”
“可能是那里的营地熄灯了。”
“我有点害怕，我想家了，卓玛老师会找我们嘛。”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测量一下远处的地平线，然后就会石堡，把这个消息告诉卓玛老师。”
“好，我们明天就回去！”
天还没亮时，马贝就早早地醒了，他在等待太阳亮起来，好早早地完成测量计划，返回石堡。可在太阳刚刚亮起的一瞬间，他看见惊奇的一幕，远方的大地在微微的光线下，一直向上延伸，在天空交汇。马贝清楚地看见了天上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