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幻海航行
突如其来的变故，并没有使人类惊慌失措。相反人类新闻资讯异常平静，打开新闻画面都是驻足仰望星空的人们，没有抱怨，没有惊恐，人们只是被这宇宙星空的美丽所震撼。北京鸟巢内也是鸦雀无声，人们默默仰望着星空。宇宙繁星在流动，视觉中众星或长或短拖着一条条尾迹在夜空中流淌。近处的星星从这突然跳到那，远处的星星变成一条条闪光线段，有长有短，在各自的引力旋涡中弯曲旋转，流向深邃的无边的宇宙尽头，宇宙像一条有声的大河，在地球身边缓缓流淌。
罗舒仿佛回到梦里的情景，看到宇宙的歌声。渐渐地太阳已经化作一颗星星，湮灭在无数星辰之中。鸟巢的工作人员悄悄打开了灯光，城市的灯光也都开启了，人们无声有序地退出鸟巢。听不到抱怨，听不到怒骂，听不到哭泣，人们默默返回各自的家中，他们只想尽快与家人团聚，在这流逝的世界中拥抱自己的亲人。
人类往往就是这样，真正灾难来临时，反而异常平静。这平静的背后，也许是震惊，也许是无奈，也许是麻木，也许是接受命运的召唤！
火星先遣飞船舰队盘古号、夸父号、伏羲号进入地球引力半径希尔球后，就突然与后面的祝融号失去了联系。祝融号舰长于海池突然在地球方向，发现一片黑域，大小相当一个地球的希尔半径（引力半径）的范围，黑域内没有任何星光和物体，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于海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现象，他紧忙命令舰队减速躲避。然后打开祝融号上所有的观测设备，对着黑域内探测，可最终毫无结果。射电和光学均未收到各个频段的信号，引力探针也没有侦测到有引力的存在，那里就像一个宇宙之外的绝对真空，没有任何东西，就连进入那个区域的任何射线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接着他看见那个黑域在移动，向着黄道南部移动，移动了0,2个天文单位后，黑域消失了，他看到了地球和月球。03秒钟后，黑域又出现了，又开始移动，移动方向与前一次一致。1秒后，黑域又消失了，地球和月球又一次出现。05秒后黑域又把地球罩住，又开始移动。就这样黑域走走停停，每次移动的时间和速度都不相同，每次地球再现的时间也不相同。三天后，在祝融号返航的路上，收到了夸父号发来的无线电信息，内容也是断断续续的，不断重复着，最终拼成一句话：“宇宙在流浪！”
于海池赶紧联系火星，把祝融号探测到的所有信息都传回火星，等到祝融号把信息发送完毕，那片黑域和地球以及进入地球希尔半径的三艘火星飞船，已经消失在茫茫星海之中。
火星对地球的观测站也同样观测到这个景象，一开始简丰以为在地球和火星之间出现了一个黑洞，直到从祝融号传回的引力探针和太阳系各个天体的轨道数据，才否定了黑洞的假设。地球以及地球希尔半径内的所有物质，都随着黑域飞走了。现在火星观测到地球的位置已接近奥尔特云，距离太阳两万个天文单位。简一以及盘古号、夸父号、伏羲号如果也在黑域范围内，将永远无法再回到火星。
由于地球并不是恒星，本身并不发光，在黑暗的宇宙内很难被光学观测到。所以简丰调集了火星所有的射电望远镜，对南部天区进行观测，但一无所获。地球及他心爱的女儿简一，一同消失在茫茫宇宙星海。
夸父号舰长中村宏一在三分钟前，突然发现玄窗外的星光开始漂移。一开始他以为是飞船上曲率引擎折叠时空所造成的光波动，但很快就发现事情远比这要复杂的多。因为在飞船前方的地球和月球，以及左右的伏羲号号和盘古号，在玄窗外的相对位置并没有发生改变。飘动的星体来自于希尔半径以外，也就是在希尔半径（地球引力半径）内所有物体都是相对固定的，而希尔半径以外的宇宙正向北方流动。
副舰长桑托奥急切地问：“要返航吗？”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中村宏一指着玄窗外的一颗星星说：“那是我们的太阳，现在距离我们两万七千个天文单位，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分十六秒。如果现在返航，我们还没走出希尔半径，恐怕我们已经被带出了奥尔特星云。”
“那我们怎么办？”
“通知地球，我们要降落天空城。再给火星发送最后一条消息，“宇宙在流浪！”
不知过了多久，王晓薇来到罗舒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吧，跟我们回天空城吧。”
“回天空城干嘛！我们要回火星。”简一说着站了起来，看着王晓薇。
身边的席尔瓦也站了起来，对简一说：“恐怕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先上飞船再说吧。”
“为什么回不去了？说好的我们可以随时离开。”简一固执地说。
“我从肉眼观察来看，我们移动的很快，现在可能已经出了奥尔特星云，而且地球还再移动，而且速度变快了。”
“你怎么判定移动的更快了？”
“你看很远处星星也化成了线段，近处的星星跳跃的距离更远了，那些星星化为的线段，都在快速地呈现螺旋状。”
“我听不懂！”简一说。
罗舒也觉得奇怪，没有搞清席尔瓦所说的含义，于是说：“席尔瓦博士，能给我们详细所说吗？”
“咱们边走边说吧。”席尔瓦一边走一边说：“人的视觉会有残留现象发生，一个物体从a点到b点中间不需要连续的运动过程，只要运动距离在一个可残留的范围内，我们的视觉神经系统，也可以把两者间的移动连续起来。就像我们看的动画片，就是一帧帧跳跃的画面，通过视觉残留重建起连续观感。我们现在目视的星星变成了一条条的线段，就是视觉残留的结果。我们以及我们所在的地球，在运动时在宇宙中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我们的时间。等我们再一次出现时，原来星星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动。太近的星星由于变动的距离大，超出了视觉残留的范围，在我们的视觉里就成了从a点跳到b点。刚好在视觉残留范围里的星星，就成了一条线段。再远的星星由于视觉上没有发生什么移动，它看起来还是一颗星星。”
简一惊讶地说：“这怎么可能？你是说地球带着我们移动时，我们在宇宙中消失了，然后突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从现象上看，应该是这样的。这也可以解释了，为什么在我们飞船没有进入地球希尔半径时，和地球的时间出现了偏差，也就是上次我们比较的地球时间比飞船计时少了24分12秒。”
“按您的意思，我们现在的时间也是不连续的，从a蹦到了b，那为什么我没有感觉，我显示器上的时钟还在连续走着。”简一说着抬起左手，把小臂上的显示屏举到席尔瓦面前。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在地球希尔半径的所有物质，可能还包括时间和空间都出现了一次次短暂的消失和复现，就像一次次的暂停和开启，所以在我们看来一切还是连续的。但在希尔球以外的观测者，我们并不连续。”
“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时间是可以断开的。”
“你相信普朗克常数吗？你知道在普朗克尺度上，任何事物都是不可连续的吗？”
“那是指的最小的不可测量的尺度，不可测量当然就无法证明是连续或是存在的了。在这么大的尺度上，您说普朗克尺度有意义吗？谁能把普朗克尺度放大的地球希尔半径呢？”
“可我们目前看到的，它就是符合视觉残留的所有特征！”
俩人越说越急，各不相让，罗舒赶紧打断他们，说：“咱们还是赶紧回到飞船上，用飞船上的设备观测一下，确定我们到底在什么位置。”
“是的，这才是当务之急。”其他人应和着说。
金字塔形的飞船就停在鸟巢外的北广场，像一个城市地标雕塑，静静矗立在空寂的广场上。广场上已经空空如野，人们都已散去，回到各自家人的怀抱。四周灯光被开启到最大化，以便温暖这座即将陷入永夜的城市。鸟巢的中国红在流淌的宇宙星河中，像一盏凝固的大红灯笼，孤独地漂浮在星海下。
六个火星人类上了金字塔的飞船，曲率引擎弯曲着时空，视野流动的宇宙星河变得更加缥缈。飞船上升至地球同步轨道，席尔瓦开启了飞船上的观测设备。经过观测和计算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现在我们已经距离太阳系25光年外。”
“这怎么可能，时间过了还不到一天，宇宙中没有超光速的存在。”
“可你别忘了，正如我刚才说的，运动中时间对于我们是不存在的，可能在我们以外的宇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更何况，你们没有发现视觉残留的星线变得更长，弯曲度更大了吗？弯曲度加大，就意味着在我们每一次消失的时间里，它们围绕各自星系运动的轨迹变长，也就意味着它们已经经过了许久的时间。”
“这就意味着我们回不去火星了嘛！”简一焦虑地说。
“是的，即使现在地球不再移动，以我们飞船最大速度，光速的百分之三十，回到太阳系也需要80年。况且地球并没有停止移动，我们大概只能留在地球了！”
罗舒望着玄窗外的星河，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星线，在无尽的宇宙中流淌，有的舒缓有的湍急，有的平直有的蜿蜒，细节上千差万别，但总体上都是从地球身旁流过，组成一条壮丽的宇宙星河。地球就像是宇宙幻海里逆流而行的小船，孤独又无助。
“星辰大海也不过如此啊！”罗舒喃喃自语。
“是的，星辰大海也不过如此。”一旁的席尔瓦说：“那些朝各个方向弯曲的星线是各自星系引力旋转所致，那些长长短短星线是视野位移所致。总体上在地球的位移中又呈现出统一性，就像一条大河，细节上有不同的漩涡浪花返流，但奔涌的势能是一致的。”
“它会带我们到哪里？”
“谁知道呢！我们马上就要穿过猎户座悬臂了，穿过去之后，将是银河系之中的一片空旷区域。”
“你说这世界上有神明吗？”
席尔瓦摇了摇说：“我是无神论者。”
“还记得我们看到地球的前一晚做的梦吗？飞船上六个人做了同样的梦，都梦到了星海在流动。和今天的场景一样，这是个巧合吗？”
“这绝对不是巧合！”简一插进话来说：“我也查过了，我们飞船的目的地坐标被改动了。”
“那会是谁干的？”
“不是手动修改的，那晚值班飞船的是乔，他没有修改坐标的权限。我怀疑飞船的操作系统被某个木马程序解锁了，有人黑进了飞船驾驶系统。”
“那会是谁？”
“地球的可能性最大！”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简一不假思索地说：“总之我不相信地球人类，还记得当年爸爸和你们是怎么被骗到火星的吗？”
“当然记得，要不那个末日谎言太阳系人类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改变。”
“所以说，他们所说的一切，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这一次我们是真的星辰大海了啊！”
“如果这就是他们目的本身呢！”
“不不，人类绝没有这种技术可以移动地球，可以让时间消失。”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还需要什么证明吗？”
正在这时，飞船里的通信器响了，发来信息的是地球宇航中心；“请速回天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