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航天发射场
第二天上午，罗舒去了报社，和主编请了一周假。她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已经离家一年，上一个春节都是在北京过的。主编准了假，罗舒上了去北海的大巴车，一路向西，下午3点10分到了北海市。罗舒下了大巴车突然觉得这个世界这样的安静，街上也是来来往往的车流人群，也能听到声音，街旁的荔枝树上知了也在鼓噪着。但在脑海里却是默片电影的画面，声音和影像仿佛变成了两个独立的系统，相互之间不需要关联。罗舒来到了兴海小区，自己的家。她上了七层，掏出钥匙打开房门，钥匙是妈妈在她去北京时拴在她钥匙链上的，并告诉她不要弄丢了。门开了，家里并没有人，她并没有告诉妈妈今天要回来。她推开自己房间，一切都跟她走时一样，枕头床单，还有书桌上的布娃娃，一切都没变化。罗舒打开窗户，咸咸的海风吹进，松散的头发在风中拂过面颊，一行泪滑出眼窝。罗舒放下背包，翻开冰箱，有些一条石斑鱼已经收拾好了，一定是妈妈早市买的用来烧晚饭，她打算给爸妈做顿饭。
罗舒烧好饭的时候，房门开了。爸爸妈妈先是一怔，接着妈妈扑到罗舒的怀里，此时的妈妈竟然像孩子一样哭出声来，本来一肚子委屈的她竟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抱住妈妈，安慰道：“我不是好好的吗？”
“你怎么回来也不给家了个信！”爸爸也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
“在广州呐，突然想你们了，就跑回来了，想给你们的惊喜。”
“给个信，爸爸好给你准备好吃啊。”
“家里不是什么都有，我都烧好饭了。”
这一年多没见，爸爸妈妈好像老了许多，竟然都有了白发。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吃饭，还是在家里吃饭才会有滋味，一年多没有下过厨房，竟然烧菜的手艺还长进了。妈妈问罗舒，在北京过得怎么样？韦世豪有没有一起回来？罗舒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妈妈，只好应付着说韦世豪去国外出差了。
吃过饭，又陪妈妈说会话，罗舒一个人来到海边。北海是个旅游城市又是临近国庆，海滩上全是人影，近海的海面上也全是人头，黑压压的像是赶海的鸭子。银滩海岸上了那个叫“南珠”的不锈钢大球，在夕阳的映衬下闪耀着红光，像是海岸上又要升起的朝阳。在罗舒的记忆里，那个不锈钢球和海边供游客换衣服冲澡的木屋，从她记事起就存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北海还是没有多少变化，就连海边的那几颗椰子树也没长高。海滩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夕阳下像一片即将被点燃的蚂蚁，暖暖的海风迎面吹过来，南腔北调的话语在耳畔嘈杂地响着。罗舒又想起修楚齐，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他的电话，但电话那头仍是关机中。
此时在合肥的中科院等离子所（east）的实验室里灯火通明，所有的技术人员都在做着最后的技术调试，修楚齐前天接到通知，神舟16号将提前发射，要求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对cdsa实验装置的调试。cdsa实验装置就是为解决可控核聚变所需的常温超导材料所设置的，从五月份德令哈发现的硅聚合物中有常温超导的特性，我国就一直在新疆某地开始对矿物的提纯实验工作。罗舒在德令哈机场看到的运20，就是为运输矿物到新疆的。现在已经分离出一小部分，地面实验虽有一些超导性能，但不是很理想。修楚齐提出重力场可能是硅聚合物受电后的不稳定因素，所以设计了这个cdsa装置，将被神舟16号带到天空号空间站，零重力情况下进行实验。重量只有十五公斤，自有电源，自有电脑控制，自有仪器检测数据采集。目的就是和天空号一切系统隔离，以使数据真实可靠。
修楚齐走出实验室时，天光已经亮了，他打开手机早晨4点13分，看见有罗舒的未接电话，想会给她个电话，但时间太早，不想打搅她。修楚齐来到3号厂房，查看一下各种实验数据。（east）东方超环静静的趴在厂房的中央，这会儿像个呆萌的钢铁怪兽。只有修楚齐才知道这个钢铁怪兽的体内隐藏着怎样的能量。他静静地趴在栏杆上，望着厂房中央的east。然后去单位食堂吃了点早餐，回宿舍睡上一觉。修楚齐给自己定的闹铃是两个小时，两小时后，他又回到实验室。所有测试工作已经完成，重量计量还有022公斤的载荷，修楚齐突发奇想要加装一个视频装置，什么理由他也想不清楚，装好后打包装箱，上午9点，武警护送的车来了，修楚齐和另外几个同事带上cdsa去了机场，一同飞往文昌。
飞机到文昌机场是中午12点55分，海南的九月正午晴空万里，太阳这颗超级氢弹在一点五亿公里外剧烈的爆燃着，爆炸的烈焰又在自身的巨大引力下无声地向心塌陷，只剩下光经过22年逃出电浆层，7分钟照亮地球，地球的一切都得益于这一束光。每当太阳当头的时候，修楚齐总有一种错觉，哪里的一切只是人类认识上的一个幻觉。上了基地派来的车，大家都感觉好多了，车里的冷气开到最大，一路向发射场跑去。
到了发射场的宿舍区，远远地就能看见长征5号运载飞船矗立在发射塔架上，在太阳的炙烤下，地面腾起一丝丝水汽，使长征5号看起来飘飘忽忽。接待人员把他们宿舍安排好，又带他们去食堂吃了午饭。修楚齐回到宿舍昏昏睡去，他太累了。3点30分，修楚齐被同事叫醒，4点钟在h2会议室召开了一个发射前的技术交代会，到会的有各个参与实验项目的科研院所和天宫号及神舟号的技术人员，以及三位航天员中校陆严松，中校乔国华，少校高小飞。
修楚齐简要介绍了一下cdsa实验设备，操作流程很简单，只需把它固定在天空号实验舱的固定点上，实验设备会自动检测到稳定的失重环境自行启动，开始试验并自行记录试验数据，不需要任何人工干预。待五周后的天舟号货运飞船补给时，再把整个dcsa装置由天舟号带回。整个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修楚齐代表中科院做的发言，预祝任务成功，并代表参加实验单位与航天员一一握手执意。然后发射总指挥宣布了发射时间，北京时间2024年9月28日0点18分，也就是今天下半夜0点18分。三位航天员站里起来，转向大家，给大家致以军礼，退出会场。随后参加实验的有关人员在引导员的带领下走向宴会厅，大厅的正中挂着国旗和倒计时的时钟，时钟上方醒目的十六个大字：“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参加宴会的还有非现场的保障人员和技术人员，电视台的转播人员。宴会刚开始不久，一个军人装束的女人来到修楚齐面前，望着他说“你好，老同学”
修楚齐定睛一看才认出来，是他高中时期的同学白燕，赶紧拉把椅子请她坐下。“你好，太久没见了，一时没有认出来。”
“没认出来是应该的，要是一眼认出来了，就不是你修楚齐的风格了。”
修楚齐听出来白燕的话是在抢白他，高中时她对修楚齐有好感给他写过字条，修楚齐赶紧转移话题说：“怎么你现在是军人，在这发射场工作吗？”
“看，连我考上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也忘了吧。”
修楚齐这才想起来，她当年考上了解医学院，是学什么专业还真不记得了。修楚齐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军事医学科学院的工作人员。”
“那你是这次是医学保障还是也有实验项目？”
“当然是实验项目啦，现在做医学保障的那有功夫跟这吃饭啊，都在忙航天员那。怎么这回东方超环要上天搞了？”
“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在报纸上一直在悄悄关注着你吗？”
修楚齐笑了笑，说：“你一点都改不掉锋芒毕露的样子。”
“怎么？这样不好吗？”白燕盯着他片刻，“好，你认为不好，我改。”
“还是我改。”
两人相视一秒，同时笑了出来。
白燕看着修楚齐说：“你真是一点没变。”
“你真是的我好哥们。”
“说说这次是什么实验？”
“东方超环喽，你都知道的。”
“我说那个cdsa”
“就是个超导实验。啊呀，我犯保密条例了。”
“跟谁俩呢！我们这次的实验可是关乎人类命运。”
“停！你别说，我也不听，保密条例！”修楚齐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
白燕一把扒拉开他的手说：“我偏说，我这次是跟who合作的。”她停了停，故作神秘地凑到修楚齐耳边，接着说：“开发全能的真菌。”
修楚齐瞪大了眼睛，说：“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上学的时候咱班的女生一直认为你百毒不侵。”
“所以就要弄出奇怪的细菌，来搞我吗？”
“嗯嗯。”
“我是你们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竟没有一点违和感，还像以前一样。谁都没有问问对方有没有成家，有没有对象。两人吃过饭，出了宿舍楼，观视台就在楼前不远处，此时电视台的摄像机位已经架好，转播车上的技术人员正在做着调试。修楚齐突然想到的罗舒，他赶忙掏出电话，拨通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