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人尽其用”
“岳公子，请用茶。”
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令人平静。
岳小南抬眼一瞧，小红如今真出落成大姑娘了，褪去青涩，多了些稳重的气质，心中又是一动。
在自己喜爱的人面前，岳小南强撑着面子，保持着公子哥的风度，轻声道谢。
小红上完茶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步云的示意下，坐到了岳小南旁边。
“儿女情长，叹息一回也就够了，岳公子，你更需要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
步云接着劝慰道。
五公主步佳怀的是野种，对于步云来说，本是除掉自己这个爱使绊子的姐姐的绝佳时机。
但如今她自己也尝过了爱情的滋味，知道情之一字，有时真不是什么道德伦理所能束缚得了的。
纵然五公主步佳和岳小南各有苦衷，却都无法阻挡悲剧的形成。
步云的话在岳小南脑海中回旋了半天，有小红侍奉在侧，他的心情温和了不少，不过什么叫想要什么，想要成为什么？
他不就是块儿烂泥嘛，只想趴在地上。
当然，他还挺喜欢异域风情的，如果能彻底逃离这个让他带“绿帽子”的地方，就更好了。
这些心思，他没同步云讲，只是又开口求步云安排一剂汤药，送走步佳肚子里的野种。
“这个你放心，本宫会着人安排。”
步云言罢，便由巧一扶着起身。
这几日不知怎么的，稍微坐久了一会儿，腰就酸了起来。
岳小南强忍着心中窝囊的感觉，像往常一样大大咧咧同众人告别。
他宁愿小红鄙视自己，也不愿看到她同情的目光。
步云心细如发，一眼便瞧出了小红眼神中的异样，自己这位悦云楼的得力干将，好像还真对岳小南起了心思，动了真情。
“想去送便去送送吧，这点小事，不用和本宫请示。”
步云施施然开口，牵着巧一的手离开了包房。
“谢主子！”
小红仿佛得了什么大恩典似的，语气充满感激，行礼起身时差点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慌慌忙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你们男人的审美，是不是都一样，喜欢腰细腿长皮肤白的。”
步云一边下楼一边同巧一说道。
巧一当下就是一怔，主子虽然语气闲适，但这话怎么接，都是送命题呀！
直到公主的眼锋扫了过来，巧一才赶忙应道：“落胎药的事，属下会安排丁太医去办。”
步云看着巧一强行转移话题的窘态，不由得嘴角上扬。
这日。
公主府书房。
巧一刚从皇上的养心殿回来，和主子汇报朝中近日的要事。
眼瞅着就到了夏季，除了各地的防汛措施，盛都城内和城外的排水设施也要修建完善。
具体的方案，时任国子监祭酒的陆八已经报给了皇上，但方案终究还是需要人来执行的，巧一正和步云禀报的，便是自己同皇上商议的执行方案。
“过一阵子，正好是农闲时节，把田农召集起来修缮城郊的明渠，最好不过了。如果是朝廷安排人手，还要负责那些人的食宿，而田农们本就住在城郊，省了这一道烦恼。属下还和皇上请旨，参与兴修水渠的，还能从朝廷这里拿到一些银两，补贴家用，不然地里没活儿了，他们也是一样没有收入。”
巧一说得头头是道，神采飞扬，他的这套方案，老皇帝也大为赞赏。
步云却越听，脸色越沉。
耐着性子听巧一讲完，步云冷声道：“所以你觉得，这样做很对？”
巧一愣了下神儿，他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严肃了起来，尝试着解释道：“人尽其用，朝廷和田农两头受益，实属共赢，这样不好么？”
“人尽其用？”
步云反问了一句，声音愈发透着寒意。
巧一微微皱眉，主子这是怎么了？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雇佣农闲时节的田农，去修建水渠，而且还给钱，钱还不少，无论如何，都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方案呀？
“属下不知错在何处，还请主子明示。”
巧一垂头道。
步云放下手中的奏章，抬眸瞪了巧一一眼，小崽子的语气略显不忿，还沉浸在他理想化的“人尽其用”里。
一个人的聪明劲儿若是用错了地方，那还不如蠢笨一点来得靠谱。
步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农事本就忙累，一年两度的农闲时节，又要被朝廷征用，去做苦役，纵然朝廷会下拨银两，但你从百姓的角度考虑过没有？所谓的农闲时节，百姓也不是真的得闲，农具、柴火、禽畜、衣裳……哪一样不得动手来做？”
见小崽子仍是一脸懵懂，步云心中蓦地一沉，看来对田农的生活，小崽子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啊。
就这，还敢拍脑子做方案。
不过巧一毕竟脑子灵，步云以为自己的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会有效果。
“田农从早到晚，都有干不完的活。
水，要从村口的井挑；
柴，要上山去捡；
米面，要自己用石磨来磨，通常都是去借用石碾子，一次也就能磨够三五天的量；
油，也是同理，要自己榨。
黄豆酱，也要自己做。
全家男女老少的衣服，自己种棉花、纺纱、织布。
土坯房，每年都要修缮，不然会漏雨。”
步云拿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道：“即便单说种地一项，要种，要锄草，要翻土，要收割，要运输，要脱皮，要储藏，要贩卖，这些都是手工，顶多有牛马辅助，穷苦一点的人家，更可能全靠自己的双手。就这样勉强维持生活，还要在所谓的农闲时分，被朝廷抽丁口，服役。人都快要累死了，给钱又如何？”
巧一歪着脑袋听公主说了半天，似乎确有些道理。
但他仍不想放弃自己花了不少心思想出来的方案，小声嘟囔道：“主子说的，巧一记住了，可这一方案，皇上那里已经通过了，不日就会发文施行……”
步云把茶杯往桌上一撂，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儿，合着她苦口婆心半天，小崽子就听了个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