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告白
何见没有熬夜的习惯，和时陈告别，回寝室洗漱完重新涂了一遍药，她躺在床上，发呆。
有点后悔穿的这么薄，在寒风夜里走了一遭，回来又有点头疼。
今年的十二月似乎格外冷，虽然只在月初下了那一场雪，却整月都是冷天气。何见把被子裹得紧了点，继续无所事事地发呆。
感冒药的药效有点猛，她慢慢有点昏昏欲睡了。
越是温暖，意识越是模糊，周蓝和程粤在下面一块追剧，有风铃响，清脆一声，何见睁开眼，又想起她和时陈初次见面的情景。
她已经快要忘了第一次见面的细节，只记得店外风铃声悦耳，店内时陈望着她看。
因为那一个眼神，向来不轻信的何见相信了时陈说的所有喜欢。
何见没说过，自己是早产，记性是先天加后天一块促成的差，很多事情都在慢慢遗忘，且大概率永远不会记起来。以至于她当初明明见过时陈的照片，见了面还是认不出。
从认识的时候，从他参与到她的生活那一刻，她就是在一直遗忘着他。
反正总是要遗忘的，她忘记的事情多了去了。
说是这样说，何见没再继续培养睡意，翻身下床，找到了抽屉里的日记本。
她不常记日记，善忘促就了她豁达的性子，只有很重要的事情才会认真记下来。
何见拿着笔，努力回想她和时陈第一天见面是哪一天，片刻，又上床拿了手机查签到记录，找到了那一天。
【2017年11月7日，立冬，天气好冷。
我第一次见到时陈。
但那不是时陈第一次见我。】
日记本往前翻了一页——2017年九月十七日，今天穿了妈妈买的旗袍，好漂亮，妈妈说回家再买副耳环配上。
何见恍然，那副耳环和她的旗袍很配。
再往前一页——2016年六月二十一，许昭昭要死，一进游乐场就疯了，玩的全是刺激类的项目，然后蹦完极就跟谢白告白了。
高考后的毕业旅行，何见是和许昭昭一块，广州是个春夏秋冬都适合去的地方，有一天行程是去游乐场，许昭昭玩的全是些激烈的项目。
何见坐在旋转木马旁边的木椅上，后面的小孩叽里呱啦地兴奋，前面的大摆锤高音破天地尖叫，她一杯奶茶喝两口呛一口。
后面许昭昭要玩蹦极，何见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震惊，温温柔柔的外表下内里倒是很疯狂啊。
她给许昭昭比了个赞。
她不能玩，就在下面看着许昭昭英勇赴蹦极。
心提到嗓子眼上。
还要给她录视频。
许昭昭下来第一件事是和谢白发消息：“我刚才跳下来的一瞬间，心跳的快要炸了，我当时就一个想法，要是你在我旁边，我绝对不喊妈妈，我喊谢白我爱你。”
何见一腔担心变成了疑惑和无语，顺便把她的真诚告白录进手机里。
她发完消息，十分兴奋地对何见说：“刺激不刺激？”
“刺激，看你跳下来我血都倒着流！”
“我现在心跳的超级超级快，月亮，我好喜欢谢白，我看到他的时候，心跳的比这还快。”
何见了然，在这等着她呢。
她和许昭昭都是独生女，一个小区里长大的，父母忙的时候都是吃百家饭，生活大差不差，品性三观也都被教育的差不多。
何见稍微莽撞点，有冲劲儿，许昭昭安静点，但不乖，跟何见一块干的坏事也是一箩筐。
两个人都聪明有分寸，学习也不错，尤其何见，最初被断言活不下来的早产小孩，也活得好好的。但因为这个症状，她多多少少没什么安全感。
就这样慢慢长起来，两个小姑娘感情也越来越好，许昭昭高中在洛城三中，何见在一中。何见爱交朋友，但很少长久；许昭昭看着温柔似水，其实出了名的不爱搭理人。
何见高中没有喜欢的人，许昭昭也没有，直到高三一次来找何见的时候撞上了谢白。
是真撞上，食堂前面有个坡，许昭昭没刹住车，撞翻谢白一摞书，还有书上的积木玩具。
玩具零件、书本撒了一地，谢白人也在地上，许昭昭趴在谢白身上。
那是盛夏，许昭昭手撑在谢白肩膀两侧，手心不知是被烫着还是被尘粒咯着，突突地抽痛，一下一下传回心脏和大脑。
心跳震耳欲聋。
旁边路过的学生不住地往这边看，小声惊叫，蝉鸣从高高的树上给这场相遇制造气氛，许昭昭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白，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心动了。
有点想和这个人谈场恋爱。
何见理解她，心动谁也挡不住，但她不相信这话是从许昭昭嘴里说出来的。爱情是永远被歌颂没错，但她和许昭昭前十八年的人生却从未遇见过。
说来也好笑，她和许昭昭的家庭都是幸福美满，偏偏她们在感情这块上完全不动脑筋，甚至是抵抗。
她俩一致认为跟另一个人在一起要求太多了，要长相好，要三观正，要有分寸感，要了解自己，包容自己，要记得自己喜欢的不喜欢的所有事情，还要爱真实的自己，要情绪稳定。
要一直爱自己，要时时刻刻达到对方的标准。
不然，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
好难，这也太难坚持了。
所以许昭昭常常开玩笑，说她们两个人估计要等到三十岁，阅尽千帆了，说不定才能勉强找到这样的人，有长久的想法。
可许昭昭却先迈出了那一步，只因为那一眼。
旋转木马又开始新一轮的“吱吱呀呀——”，欢乐一如既往，何见坐在木椅上，安静地喝奶茶。
许昭昭是一见钟情，老何也是一见钟情。老何认定一个人就一辈子，许昭昭，大有也想和谢白在一起一辈子的架势。
她说：“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才会心跳。所以何满月，正式通知你，我许昭昭谈恋爱了！”
何见问：“明明每时每刻心脏都在跳动着，为什么非说看到另一个人才会跳？”
“因为你自己知道，他撞上了你的心。”
许昭昭很是矫情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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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见翻回日记本最新一页，又添了一句话。
“那天晚上风很大，所以无论是在礼堂外，rain，还是宿舍楼下，都呼呼啦啦地响。那天晚上哪里都有光，处处照亮月光。”
何见写完继续回床上睡觉了，她的感冒没好反而加重，昏昏沉沉地做了一晚上稀里糊涂的梦。
第二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让室友帮她答到，一直睡到十点，起来才看到时陈的消息。
昨晚的消息。
【ea：我明早给你送早餐。】
【ea：顺便陪你上课。】
何见清醒了，瞬间。她又看了眼时间，第二节课已经上了一半了，周蓝给她发过消息，说看到了时陈，已经让他回去了。
早餐没等到，消息也没回，何见打了几个字，没发送又睡着了，醒来是真正十二点了，才把对话框里的话发出去。
【三万六千场：睡过了，没看到。】
【三万六千场：下次一块上课。】
发过去的瞬间对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何见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吃饭。
下午连着上了一下午的课。
时陈在她第一节上课前给她回了消息。他说好。
何见手机转了一圈，没回。算着时间，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她在时陈楼下等他。程向凌老远就看到她，跑过来跟她打招呼。
“找谁啊何大美女？”
何见跟他开了玩笑：“今年新生不是有几个姑娘特漂亮？我听说都在你们班，怎么，那么漂亮的都看过了，还能来叫我美女？”
“不一样不一样，”程向凌嬉笑，“再漂亮时陈也没看过一眼，还是一心念着学姐。所以我可不得跟着一块叫？”
何见莞尔，林树和王珏刚跟她打了招呼进楼了，但她没有看见时陈，她问：“那他人呢，我找他。”
“宿舍呢，这就给你叫去！”
程向凌上去之后时陈很快就下来了，脸上表情有点懵，快步朝她跑过来。何见正想说什么，时陈先蹲在了她面前。
“别动。”
时陈很快把何见松掉的鞋带绑好。
他有点感冒，所以没去晚自习，何见笑说你早说啊，不然我也不用在这里等十分钟。
时陈低头问为什么不给他发消息。
何见说：“早上让你白白等了我那么久，补回来。”
时陈说不用，他心甘情愿的。
“用，我也心甘情愿。”
何见今天格外直白，反而让人搞不懂，时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说你今天穿的很厚。
何见站在路灯下，夜风凉凉的，她额前头发眼睛亮亮的：“那值得表扬吗？”
时陈一愣，下意识点了头。
何见接着说：“中午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时陈回：“手机关机了，充上电之后又觉得说不出口了。”
“想说什么？”
时陈没说话。
月光撒一地银白，夜里稀薄的灯光，斑驳发暗的树影，都在同他们一样静谧无声。
何见看了他一会儿，时陈也看着她，他垂在衣边的手蜷缩了一下，稳着气息说：“我想见你。”
何见显然有备而来，对上时陈的灼灼目光，她在心里笑了笑。
“如果你想见我，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来找我，第二是告诉我。”
直来直往，永远是何见。
时陈还未答应，何见挑眉：“怎么，不愿意？”
时陈立即说：“没有。”
“晚上有月亮的时候，就能对月亮说说话，有星星更好，还可以对着星星许愿。”何见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
时陈几乎要知道何见准备说什么了，他站在原地，顺着她的话问：“想说什么话，许什么愿？”
“想说为什么时陈喜欢我还不表白？”
心跳剧烈。
何见目光好似有温度，她迎着光，脸上轮廓更为清晰，但多了一层毛茸茸的光，睫毛轻颤，眨动间带来的阴翳落在他心底。
何见的神情认真，丝毫不见那些不明的冲动与暧昧。
时陈是真有点感冒，声音带了一点哑，压住了期待：“你认真的吗？”
何见盯着他看：“挺认真的，就觉得今天晚上这路灯太亮，你站在光里，我就觉得，你挺能撞进我心里的。你要好好谢谢这束光，它让我喜欢上了你。”
时陈听她这样说，反而有些坦然：“那我给它拜一个，以后就是我哥？保佑我夜夜撞进你心里？”
“让你别跟程向凌学，他不知道他追女孩的套路多油多老吗？”何见忽然转了话锋。
“不过确实我喜欢你，要不要在一块？”
漆黑夜晚，男寝楼下只亮了一盏灯，树叶簌簌响，路上学生很少，何见眼眸被亮光照的浅浅的，时陈瞳孔黑亮，就站在她面前。
两人无声对视。
何见喜欢一样东西，却不喜欢这件东西的周边。她喜欢吃香蕉，却不喜欢吃香蕉片，喜欢土豆丝，不喜欢土豆饼。喜欢吃草莓，不喜欢喝草莓汁。
喜欢玫瑰花，不喜欢玫瑰花饼。
时陈下来的急，室友随手给他递了一件衣服，里面只有一枚打火机和一包室友女朋友放的玫瑰花饼。
何见不喜欢玫瑰花饼。
他面对何见的告白，一无所有。
可他还是想答应，何见的诱惑力太大了。
他沉默，何见却猛地凑上来，时陈没反应过来她想做什么，站在原地未动，但没忍住滚了滚喉结。
没出息的。
何见笑的狡黠：“时陈，你想亲我，我看出来了。”
四目相对，隐秘情绪无处可藏。
何见感冒刚好，脑袋还是嗡嗡的，有种漂浮感，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她也不太自在，扶着时陈肩膀无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
有点出息啊何见，你可是看见帅哥上去“sayhi”的，时陈就是比一般人帅点，你多喜欢了点。
她这样想着，还是问了一句：“时陈，我在跟你表白，你什么都没有，还不知道亲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