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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长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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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聿离宫时已是申末,他走后不过半刻,万全便匆匆赶到紫宸殿。

    曹羽疑惑的望着他:“你怎得此时前来?”

    万全抹了把额角汗水,苍白着脸道:“长公主旧疾复发高热不退,已喂不进药了!”

    曹羽身子一颤,拉过小太监使他备车,自己赶忙进了殿中。

    圣人正拿着画作观瞧,本是欣喜之时却听得曹羽匆匆入殿之声。

    他拧起眉头转身,眼中带着震怒:“又是怎得了?”

    “陛下,长公主府来报,长公主旧疾复发高热不止,药都吃不下了。”曹羽跪倒在地,平缓声音中多了抹颤意。

    啪嗒一声,圣人手中画卷掉落在地。

    曹羽只觉得龙袍带起的风自面前掠过,忙不迭的爬起来,跟着圣人匆匆向外走去。

    “告知太医署,若治不好琏儿,太医署陪葬。”

    上车前,圣人如是说道。

    明德坊,长公主府。

    平日里明艳动人的褚琏此刻躺在床榻上,墨发散于枕上,衬得脸愈发苍白。细弱的身子躲在狐裘锦被之下,却仍冷得蜷成一团。

    寝殿内的太医女医忙作一团,直听得了那句“圣人驾到”时方才像寻得了指路灯火一般。

    圣人步履飞快,额角都添了抹汗意。

    他快步踏入寝殿,拧着眉头去到褚琏床榻旁,掀开床幔便瞧见了她那娇弱无力的模样。

    许是被殿中的问安声惊动,褚琏的睫毛轻颤两下后缓缓睁开眼。

    “琏儿,可好些了?”圣人抬手搭在褚琏的额前,掌心烫得惊人,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褚琏轻轻挪动两下,自被中伸出一双柔荑,握住了圣人的指尖。

    她眼尾泛红,轻声唤道:“皇兄……”

    这声音娇弱中带着颤意,好似有数不清的委屈无法言说。

    此刻的褚琏早没了平日里的气度,如同一个爱娇的小女儿,望着圣人的眼中还挂着水雾。

    圣人只觉得握着自己手指的手冷得厉害,他拧眉片刻,把褚琏的手握于掌心,转头问章院判:“长公主如何了?”

    章院判捧着碗药过来,眉眼间放松了许多:“公主殿下醒了便好,快把药喝了吧。”

    “朕来。”

    圣人松开握着褚琏的手,接过药碗对她道:“琏儿,且撑一会儿,先把药吃了。”

    褚琏浑浑噩噩的半睁着眼,有宫人上前来把她扶起,另有人来给她拉好锦被,一时间寝殿内诸人都围着她转。

    圣人把盛着药的汤匙送到褚琏唇边,哄着她吃了小半碗药。

    褚琏的眸子已经合上,头沉沉的靠在宫人肩头,手指却依旧拉着圣人的衣摆。

    “罢了,先不吃了。”圣人拧起眉头,曹羽立即上前来接过了药碗。

    复又让褚琏躺下,她闭着眼,柳眉紧锁。

    章院判又给褚琏诊了脉,良久后才收回手轻声道:“圣人,殿下吃了药便会好许多,应是无碍了。”

    褚琏的药是太医院诸人拼尽一身医术制成的,对她的病症甚是管用,若非这一次发病来势汹汹,也不至如此。

    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莫要再吵。

    曹羽最明白圣人心思,见状立即朝寝殿内其余人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片刻后,寝殿内便只剩下了圣人和半梦半醒的褚琏。

    圣人一手握着褚琏拉着自己衣角的手,紧皱着眉头看着她。

    娇嫩的红唇轻轻翕动,隐约间传入圣人耳中的是一句:

    “太子殿下……”

    -

    “知道了。”

    车外,一道黑影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程聿轻阖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消片刻,軿车在绣止府门前停下,宋秋迎出来扶他下车,轻声道:“公子,观仙楼已封禁三个时辰了,郑校尉方才传回消息——一无所获。”

    “嗯,无妨。”程聿迈步入府,问,“媱嫦呢?”

    “大人在大殿里,徐叔和龚主事也在。”

    宋秋凝眉望向程聿。

    观仙楼现在靠着媱嫦的余威压着。绣止府有先斩后奏大权,媱嫦又是个胆大妄为的,谁也不想以自己的身家性命试探她的脾气。但这样的情形也维持不了太久,待到各个衙门散值,这份平静怕是就要被打破了。

    若最终没能把人揪出来……恐怕难堵悠悠众口。

    宋秋的担忧写在脸上,程聿却仍自顾自的往里走,完全没把观仙楼当回事的模样。

    “……这里?一个布庄罢了。”

    “布庄里是不该有什么,这标记所指应是此处。今日我去瞧了,此处有个暗门,听布庄伙计说那是处赌坊,没有挂牌罢了。”

    “暗门?这可没有上报,案牍之中并无记载。”

    “嗯,那道门开得极小,所以我才觉得有些不对。”

    殿内,媱嫦和徐玮龚临围在沙盘旁说着话,几个巴掌大的陶俑摆在沙盘上。

    程聿进门便问:“如何了?”

    “司丞。”

    三人停下来,转身行礼。

    程聿拢着斗篷走到他们身旁,俯身细看沙盘上那几只陶俑。

    宋秋倒好茶静立在侧,眼睛也盯着沙盘不放。

    三只黑色陶俑摆放的位置是那三个更夫遇到红衣男子的地方,而另一只红色陶俑现下正搁在观仙楼角门处,是昨晚那个男子离去的地方。

    媱嫦问他:“圣人如何说?”

    程聿并未正面回答,只是道:“长公主旧疾发作,圣人现下在明德坊。”

    “旧疾发作?”媱嫦不禁皱起眉头。

    这病来得委实太巧了些,倒像是在躲什么。

    程聿看清那几只陶俑所在后便直起身子,京安城坊图早已铭刻在他的心中,倒是无需这沙盘提醒。

    他接过宋秋递来的茶饮了一口,这才看向媱嫦:“再有一个时辰便是散值之时,找寻细作一事不可明说,圣人现下无心他顾,你觉得该如何弹压百官之怒?”

    媱嫦望着他,粉唇轻抿,像是在憋笑:“司丞此举本就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怎的反倒来问我了?下官愚钝,不知该如何才能使百官不怒。”

    家眷被困大半日,换做是谁都要怒气冲天了吧?

    程聿听出她话中那幸灾乐祸的意味,低笑一声后缓步走回到案后坐下。

    又呷了口茶,他道:“那便只能等子石抓出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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