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什么是家
太阳已经退去了。
换上了夜幕。
那件事像是没发生过一样，他们谁也没再提，非常愉快的继续交流。
夜幕垂了下来，向下望去，远处的地平线是一片暗淡的。马路上满是路灯的灯火，这么远的距离看过去，不知道的，一时还分不清是星光还是灯火呢。
今天是幸运的，看得见夜空中繁星闪烁，不是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星星的，但是看到星星的那一天一定很幸运。
如果每天都能看见星星的话，那每天一定都很幸运吧。
淡淡的月光毫不吝啬地往下落，笼罩着大地，平北城披上了银色外套。这也是秋一灵离夜空最近的一次。
眼前此景很美。
画也画不出来。
她的思绪飘到了芙江村。
田野里一定也蒙上了银色薄纱。
芙江村的夏夜，一定既静谧又喧闹。
她想芙江村了。
想家了。
想秋锦红了。
想起了小时候她坐在芒果树下的躺椅上和秋锦红一起聊天，一起看夜空的场景了。
小时候她问过秋锦红:“什么是家？”
秋锦红说:“有爱你的亲人陪伴的地方，那就是家。”
现在，她也有自己心中对家的定义了:“家是小时候拼命想离开，而长大了却拼命想留下的地方。”
那年秋天，秋一灵还是小孩子。
天空下着雨，秋锦红看她无聊，给了她一个小板凳，她坐在家门口，呆呆地看着雨一滴一滴地落在院子里。秋锦红在旁边洗碗，时不时两人会聊几句。
秋一灵感叹:“阿嬷，雨好大。”
雨是一阵阵下的，拍打着芒果树的树叶，发出响声，落在地面上，击起了无数的小水坑。
秋锦红抬头一看，说道:“是啊，下灯笼雨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衣服要晒不干了。”
“阿嬷，为什么是灯笼雨啊？”
秋锦红伸手指了指，说道:“你看那雨落到地上形成的一个个的坑，和为边缘的水花组合在一起，像不像一个小灯笼？”
秋一灵看了又看。
别说，还真挺像。
随后，秋锦红进屋拿了一个大桶出来，然后放到了雨中。
秋一灵不解，便问道:“阿嬷，为什么要把桶放到雨中？”
“接水。”
“为什么要接水。”
“可以冲厕所，不然也浪费。”
“哦。”
……
这些场景仿佛都在昨天。
还有数不清的美好回忆沉淀在了记忆的深处，我们始终是一个念旧的人，总是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偷偷地把那些回忆一次又一次地搬出来，用眼泪和怀念之情来告诉自己——
我很想念过去。
总有忘不掉的人，总有忘不掉的事，总有忘不掉的情……
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会替我告诉你。
我爱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你。
那些记忆，至死不渝。
眼泪落下的声音，是思念的声音。
你要听得见，因为，我很想你。
秋锦红现在和从前一样，坐在芒果树下。
不一样的是，她多了点寂寞，少了人陪伴。
她的手里拿着孙强国的照片，一张泛得不能再黄的照片。
秋锦红不会太难过，因为孙强国经常来梦里陪她，因为他知道，她很想见他。
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
为的就是希望在秋一灵或者孟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可以第一时间接起。
秋锦红老了，头发都白了，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她喜欢摸着照片自言自语。
“强啊，你在那边好吗？”
“强啊，想吃什么梦里告诉我，我给你带去。”
“我一大把年龄了，等那臭丫头长大了，我啊，也就能安心去找你了。”
“阿灵喜欢吃煎粉，城里她一定吃不到。”
“阿灵那臭丫头睡觉总喜欢踢被子，不知道她有没有盖好，有没有感冒。”
“阿旭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
“我老喽……”
她说着，眼里带着泪光，她觉得自己在这人世间的时间不多了，可是她不甘心，因为她还有牵挂的人。
没事，天空中的星星听得见声音，它们会帮你告诉他们。
我很想你们。
流星滑过的痕迹，是我思念的痕迹。
你会知道的。
因为我足够想你，足够想见你。
你看得见的，满天的繁星在替我向你们说，说我一直说不出口的那句——
“我想你。”
“我爱你。”
秋一灵和孟旭站在窗前，抬头望着天空。星星一闪一闪的，很让人注意。
“阿旭哥哥，你看得见吗，天边的那颗星星。”
“看得见。”
“它好耀眼。”
“嗯。”
“它为什么有时要躲在云的后面？”
“星星也会害羞吧。”
“它是不是在思念谁？敢让别人知道。”
“可能吧。”
秋一灵看向孟旭，然后垂下眼去，低声说道:“阿旭哥哥，我有点想家了，我想阿嬷，你也一样吗？”
孟旭看了看她，看向夜空，说道:“想，很想。”
秋一灵低头玩弄着衣角，说道:“我想念阿嬷做的面线糊，我想看阿嬷坐在芒果树下的时候，我想念厝里的小村，我想念芙江村的田野，我想念田野边的日落，我想念晚饭后的星空……”
我想念童年。
可我知道我的童年已经死在了过去。
因为，我长大了。
因为，阿嬷老了。
因为，时间在走。
但我一样想念。
因为，刻骨铭心。
孟旭摸了摸她的头:“傻瓜，谁不想念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相信我，你以后也会和小时候一样快乐的。”
秋一灵又一次抬起头来看他:“阿旭哥哥，你是不是很喜欢摸我的头？”
这个问题她从小就很想问。
孟旭慢慢收回手:“怎么这么问？”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倒映着他的身影:“因为你小时候很喜欢摸我头。”
他歪着头问道:“有吗？”
“有！”
“我忘了。”
“……”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会儿，孟旭终于先开口，他说道:“今天晚上这么多星星，许愿吗？小时候你不是很喜欢许愿吗？”
秋一灵这才发现，是啊，她都好久好久没许过愿了。
“好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好久没许过愿了呢。”
“许吧。”
秋一灵双手相握，缓缓拉下眼帘，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在她的肤肌上留下了残影。
“我希望阿嬷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我希望阿旭哥哥每天都快快乐乐的，要笑。”
孟旭在一旁看着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放低了声线，整个人的注意力全被秋一灵吸引过去了，他说道:“你不给自己许个愿吗？”
秋一灵笑了起来，连月光都让三分，眼里折射出了童年的影子，她说道:“不用了，许两个就好了，阿嬷说过不能太贪心哦，不然许愿会不灵的。”
秋一灵又问道:“你也许个愿呗。”
“好。”
孟旭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说道:“我希望锦红阿婆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也希望秋一灵可以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的。”
“你怎么也不给自己许一个？”
“你都帮我许了，我也帮你许一个，这样不贪心吧？”
秋一灵揉了一下眼睛，说道:“那你没有自己的愿望吗？”
“有啊，我的愿望就是刚才说的那两个。”
“我是说你自己的。”
“暂时没有。”
秋一灵像是有点失落地说道:“哦……”
孟旭笑了笑:“怎么，你想帮忙实现？”
“你又没有自己的愿望。”
孟旭笑出了声:“你每天开开心心的，我就实现了。”
“哦……”
秋一灵一边抠着手一边说道:“阿旭哥哥，你要一直陪着我，阿嬷也是。”
孟旭笑得眼睛像星星，宠溺地说道:“好，我们都一直陪着你。”
“可是我还是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幼稚，那样随便缠着你们，无理取闹了。我不能再做一个小孩子，遇到困难就躲在你们怀里哭了。”
孟旭看着她，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在我们这里，你可以永远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秋一灵说着，眼角泛着泪光:“真的好讨厌长大，现在想起来真的好傻，小时候巴不得快点长大了。”
“我也一样。”
随后，秋一灵打开手机相机:“这么好看的景色，我要把它拍下来，给阿嬷看看。”
“嗯。”
她给秋锦红发去了一张夜景图。
然后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喂，阿嬷。”
秋锦红几乎是秒接。
“还知道打电话给我啊，我都以后你把我忘了。”
“才没有。”
“阿旭呢？”
秋一灵把通话改为免提:“他在我旁边。”说完，把手机递到了孟旭的面前。
“阿婆，是我。”
“你们晚上都吃了什么呀？”
孟旭给秋一灵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回答。
秋一灵漫不经心地说道:“很多好吃的，我们晚上在酒店吃的，现在在酒店看星星呢。”
“哎呦，还浪费什么钱去酒店看星星，在家不也能看。”
“那不一样，我和阿旭哥哥现在在八十楼呢。”
“八十楼，夭寿喽，你们花了多少钱啊，很多吧。”
秋一灵刚想回答，孟旭就抢先说了:“不用钱的阿婆，我刚好有一张优惠券，快过期了，才带阿灵来的。”
秋一灵盯了他一眼，见他不想和秋锦红说，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秋锦红又是一番教育:“我跟你们说吧，年轻人要省着钱花，多存点钱，到时候买房买车的，对吧，不要乱乱花钱。”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应:“嗯，知道了。”
秋一灵问道:“阿嬷，你晚上吃什么？”
“饭呗，还能什么？”
秋一灵又问:“那你现在在干嘛呀？”
“坐在芒果树下。”
“明天你是不是要找陈祥花阿婆打牌子？”
“嗯，不然我要无聊死啊。”
秋锦红现在年龄大了，也没去田里干活了，只是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些菜，够自己吃，有时种多了她就拿去送邻居了。她还养了几只鸡，想着有时吃或秋一灵和孟旭放假回去了弄给他们吃。
秋一灵笑了笑，说道:“那先这样，我挂了哈。”
秋锦红不忘叮嘱:“诶，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
“知道了知道了，挂了。”
“嗯。”
孟旭也说道:“阿婆再见。”
“嗯。”
随后秋一灵就按下了红色按钮，挂了电话。
“阿旭哥哥，平北城里的星星会比芙江村里的亮吗？”
“不会吧。”
“我也觉得。”
“阿旭哥哥，我想种星星。”
“那我给你买星星纸。”
“好，我们一起种。”
“阿旭哥哥，我想你骑自行车载我。”
“好，只要你想的时候你想我就载你。”
“阿旭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