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的身上有夏天的味道
秋锦红端着午饭出来了，拖着声音喊道:“吃饭了。”
孟旭和秋一灵火速从躺椅上坐起，坐在了饭桌前。
今天中午吃的是面线糊。
秋一灵不喜欢吃香菜，可以面线糊里放了不少这东西，她拿起筷子，把面里的香菜一根根地挑了出来。
然后。
以往她夹起来都是放在秋锦红的碗里，而这次她却放在了孟旭的碗里。
“给你。”
孟旭先是愣了愣。
秋锦红盯着她，语气不好地说道:“你不吃干嘛给阿旭？”
“他会吃的。”
秋锦红又把那香菜从孟旭碗里夹了出来:“坏习惯，你自己不吃阿旭就想吃了？整天就知道欺负他？”随后换了一种好语气，对孟旭说道:“别惯着她。”
“……”
秋一灵不服，对孟旭问道:“你就说，你吃不吃香菜嘛？”
孟旭低头一笑，也没让她难堪:“不会讨厌。”
“我就嘛。”
秋锦红一时有点不知道回她什么，只要岔开话题:“快点吃，不然要凉了。”
“……”
说完，她把秋一灵碗里的香菜一根一根的都挑出来了。
饭后，是静谧的午后……
秋一灵和秋锦红都有午睡的习惯，所以孟旭也跟着午睡了。秋一灵闹着要和孟旭睡，秋锦红说不住她，只好妥协。
正午的气温就是高，村子里很安静，大家都休息了，就连村里的鸡狗什么的，都不闹不叫了，午它们应该也是午睡了吧。阳光打进了屋子里，很热，叫人有些喘不过气，要不是有扇子，不然就要被热死在这夏季里了。
毕竟孟旭第一次午睡，难免睡不着，而一旁的秋一灵就不一样了，很快就睡着了。
他眨开眼看着她。
小姑娘的眼睫毛弯弯的，皮肤很白，眉眼间满是孩童时期的天真无邪。想起平时她好动的模样，孟旭的嘴角不禁上扬了起来。
他来芙江村也有一段时间了，芙江村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这里没有城市里的勾心斗角，没有城市里的笑里藏刀，没有整天都忙着工作的人……
这里的环境就很不错，单单是环境就可以让人心境舒坦很多，这里的人都很亲切，很有爱，其乐融融的相处模式很令人满意。特别是他认识的，秋一灵。
秋一灵每天过得都很快乐，无忧无虑，他陪着她玩，陪着她闹的同时，自己也跟着开心起来了。
他希望——
她可以一直像这样，无忧无虑的。
这是他来到芙江村的第一个愿望。
这年，他十二岁。
她七岁。
午睡过后。
下午四点的时候。
秋锦红像往常一样去田里了。
这次孟旭和秋一灵没有跟去，因为之前答应过的要教她下象棋，今天下午，孟旭回去拿了象棋放在院子里正要教她。
秋一灵看着这么多棋子，红的黑的:“这些为什么有的是红的，有的是黑的？”
“红的是一队的，黑的是一队的。”
“上面的字都是什么意思啊？”
孟旭一个棋子一个地给她讲，很清晰，什么马车象的，秋一灵都有听进去。
讲完棋子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秋一灵趴在桌上，垂下眼:“不听了，我要休息。”
孟旭微微摆了下头，心里笑了笑:“好。”
她趴了一会儿又说道:“阿旭哥哥，可不可以用自己载我在村子里逛逛？”
孟旭想了想:“可以。”
她立马直起身子，站了起来:“那走吧！”
“这么高兴？”
“当然啦。”
自行车开出了院子。
下午的风是清爽的，秋一灵很享受地坐在后坐，全心地感受风从耳朵拂过的温度。她的发丝在风中飞舞，时不时还会有几根不乖的头发飞在嘴边。下午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不像烈日的照射那么灼热，反而很温和。
孟旭选择在一条田边小路上骑，这条路比较平坦，也好骑。可以欣赏到田野里的景色，绿油油的油菜花和弯下腰的稻穗，还有风里带上的野花的香味，一阵阵的风从他面前往后吹，一些调皮的风还钻进了他的衣服，在夏日里，可以用凉快来形容这感受。秋一灵坐在他的后面，紧紧抓住他的衣条，因为有风吹过，她可以闻到孟旭身上的味道，是洗衣粉的香味。
小姑娘的眼睛圆圆的，盯着眼睛男孩的后脑勺，脑海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时竟看出了神。
他的身上，有夏天的味道。
她很喜欢。
“抓紧点，别摔了。”孟旭的声音从风里传入她的耳朵。
秋一灵加重了手抓住他衣服的力度:“知道了，放心吧。”
“阿旭哥哥，你什么时候会骑自行车的呀？”
“很早就会了。”
“在城里的时候？”
“嗯。”
秋一灵抬手拨动了一下粘在嘴边的头发，说道:“那你有载过别人吗？”
“以前没有。”
“那我是第一个被你载的喽。”
孟旭语重心长地说道:“嗯，阿灵是第一个。”
她左右摆了摆头:“好开心哦！”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呀，就是很开心。”
……
天空中的鸟儿在自由地飞翔。
大海里的鱼儿在快乐地游泳。
而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面。
看到了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阿旭哥哥，我喜欢坐在自行车上看风景。”她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缓缓地说道。
“那你要是想看风景了，我就载着你看。”
“好。”
“你随时都要有空哦。”
“嗯，随时。”
“春天也要。”
“嗯。”
“秋天也要。”
“嗯。”
“冬天也要。”
“嗯。”
“反正都要！”
“会的。”
“阿旭哥哥，你很好看。”
“嗯，我们阿灵也是。”
自行车缓缓地向前走，话声氤氲入了空气中，成为了眼底的一种看不见的风景……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里的生活每天都很有规律，但又不会无趣，规律中还带上了一点小惊喜。田野的风吹向了芙江村里的各各院子里，小孩子们在一个又一个的季风里不断成长，大人们在一个又一个的季风里不断老去。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就像芒果树每年都会换新芽一样。
春天，芒果树长出了新芽。
夏天，芒果树开出了小花。
秋天，芒果树结出了果子。
冬天，芒果树落下了叶子。
叶落之时也是新生之始。
秋锦红说，青春当奋斗，不然有些错过，就是永远了。
时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走得飞快。匆匆那年，一眼就过，当初那个坐在芒果树下向往未来的小姑娘渐渐长大了。
秋一灵一年级，她是怀着兴奋的心情上学的，这是人本身就带有的一种新鲜感，那年她读书读得十分有劲头。每天都是孟旭骑自行车和她一起上下学，她硬是要和孟旭一起睡觉，早上也一起起床，她好像做什么事都要一起，十分粘他。
那会，她的成绩也不错，不出意外都在班上排名第一。有时要是有不会做的题，她也很积极地问孟旭。孙家伟时不时会来秋一灵家和她一起坐在院子里写作业。他和她是一个班的，芙江村就一所小学，芙江小学。
村里的人一般都是把孩子送到这里读书，所以同学也几乎都是认识的。
芙江小学不大，六个年段加起来应该不超过二百人，一个年段就一个班，班上就三十来个学生。别看这人少，但老师教得好，学生也不会读太差。孙家伟总是会给秋一灵送东西，有时是笔，有时是本子，有时是吃的，反正五花八门，变着花样送。秋锦红说无功不受禄，要收就要礼尚往来。
她嫌这样麻烦，所以秋一灵一般都没收，除非见到她非常非常喜欢的东西才会收下。总之，一年级的她过得轻松又快乐，一点压力都没有。
秋一灵还没二年级那会，暑假的时候。孟旭过了暑假就要上初中了，他的成绩很好，那个时候国家也比较重视教育了，他提前被离芙江村最近的一个城里的一所好的初中招走了。
在那个时候，从那一所初中到芙江村，坐车的话少说要花上两个小时，很费时间。而且想要找辆车坐回来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所以他干脆决定就在那边租了一个房子，反正他爸妈留给他的生活费他一直都存着，没花多少。
孟旭一般都是放长假才回来芙江村找秋一灵和秋锦红，但没几天又要回去了。见面的时间少几又少。孟旭上初中要走的那天，秋一灵哭了好久，说什么都不想让他去。
那天，她把自己折的纸星星全部都种在了芒果树下，大概有一百来颗。她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她说:“我不要那么多愿望了，我只要阿旭哥哥不走。”她拉着孟旭的手死活就是不放。
我只要阿旭哥哥一直陪着我。
但是她是知道的，这几乎不可能了。所以最后她还是放手了。
那时。
秋锦红说，有相遇之时，总会有离别的之时，人就是在这种分分合合的环境下长大的，我们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孟旭自然也很不舍得，他表面上笑着安慰又不是不再回来了，上了去那个城市的车后，眼泪也是至不住地往下落。人都是有心的，他感受得到秋一灵的伤心。他到了那时没有像在芙江村那么开心了，每天都是自己一个人，偶尔会用公共电话打电话给秋锦红秋一灵，和她们聊聊天。
那里，听不见秋一灵的笑声，看不见秋锦红的笑脸，感受不到芒果树下的清凉，也不可能见到田野里美得不可形容的黄昏，更看不见满天繁星的夜空。
可是，这是成长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