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嬷，人都会死吗
上午九点左右，她们才回到家里。
一回家，没休息一会儿，秋锦红又要去村里卖菜了。
她背着菜出院子的时候，秋一灵跑到她的面前:“阿嬷，我也要去。”
秋锦红也没有拒绝，拉着她的手，关上院子的门就一起走了。
蔡雨婷去村里菜市场的时候正好看到了秋一灵和秋锦红在那儿摆摊卖菜，于是便凑过去坐在摊前和秋一灵聊天了。
蔡雨婷今年十六岁了，成绩不怎么好，她读完小学她不想继续念书了，家里人也没有硬性要求，就没再继续念了。她家就在秋锦红家隔壁，无聊时就会过来逗逗秋一灵。
“雨婷姐姐！”秋一灵一见到她就朝她招手。
她跑了过来:“阿灵今天跟出来一起卖菜呀？”
“是呀，我要帮阿嬷卖好多好多菜。”
秋锦红这才插了一嘴:“你别给我捣乱就行了，还帮忙。”
“……”
秋一灵嘟起嘴巴，头往一边甩，哼了一声。
有人来买菜了，秋锦红正在招呼着——
“这个两块五一斤，这个一块五……”
这边蔡雨婷见秋一灵这可爱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阿灵又变漂亮了诶，看着樱桃小嘴，葡萄眼睛的。”
秋一灵优越感一下子上来了，冲着她笑了又笑:“雨婷姐姐，你也很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姐姐了。”
蔡雨婷摸了摸她的鼻间:“就你会拍马屁。”
“雨婷姐姐，你说死去的人可以见到我们吗？”
蔡雨婷下意识嘲笑了她一下，说道:“当然不会啦。”
“为什么呀？”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看得见我们啊，只有活人才能看得见我们啊。”
秋一灵有些沮丧。她觉得阿嬷和雨婷姐姐两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一定有一个人在骗她。
其实她打从心里更相信阿嬷刚才说的。
阿公会变成最好的鬼，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的保护我们，因为他很爱我们……
一天下来，秋锦红似乎一直都很忙，没有停下来休息。
大清早煮早饭，早上去墓地，回来后去卖菜，卖完菜后回家煮午饭，午饭完洗碗，洗完碗又洗衣服，然后到了下午又去田里，然后又回来煮晚饭。
直到现在，吃完饭，洗完碗，忙完了该忙的，她才有机会和秋一灵坐在芒果树下的躺椅上休息。
芙江村的夜空很美，繁星点点，一轮残月静静地挂在夜幕的一角，依稀可以看到云朵在飘。夏季的蝉鸣声一阵又一阵，偶尔还会有几阵微风拂过，带着芒果树叶的味道进入了鼻腔。夜风仿佛一块凉爽的的轻纱，滑过肌肤，分外舒适，白天的燥热也一吹而散。
树下的老少，放松地在躺椅上摇晃着，望着深不见底的夜空，思绪飞到了好远好远……
“阿嬷，天上的星星不会掉下来吗？”
“不会。”
“为什么？”
“星星啊，就像离开了我们的亲人一样，他们去到那星星的世界里，可是他们很想我们，于是星星就成了他们的眼睛，他们用星星在默默看着我们，思念着我们，一直陪伴着我们。”
“那为什么天空有时见不到星星。”
“因为星星看累了，要休息一下。”
其实不管秋锦红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哦。”
秋一灵像是在问十万个为什么一样:“阿嬷，那，人都会死吗？像阿公那样躺在墓里？”
秋锦红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些不耐烦，她一直很耐心地回答秋一灵问的每个问题:“人都会死。”
秋一灵玩弄着她手中的小猪玩偶:“可是我不想阿嬷死，我想阿嬷一直陪着我。”
秋锦红看着她低声笑了声，随意地说了句:“阿嬷会一直陪着你的。”
“阿嬷一定会长生不老的。”秋一灵目光坚定地望着天空。
秋锦红却又说:“唉，等我们阿灵嫁人了，阿嬷可能也就不在了，就去陪你阿公喽。”
秋一灵的眼眶突然发红了，她跑到秋锦红的身上，在她的怀抱里躺着，声音有些颤抖:“不要，阿嬷要陪我！”
“怎么还哭上了，阿嬷一直陪你，行了吧。”她轻轻拍着秋一灵的背，安慰道。
秋一灵擦了擦眼泪，又有疑问:“那阿嬷很爱阿公吗？”
“嗯。”
“可是已经阿公死了，阿嬷不就可以爱别人了吗？”
秋锦红闭上双眼:“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多问题，你还是个小孩子，说了也不懂。”
“……”
“我就是想知道嘛……”
秋锦红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突然正经了起来:“人啊，只有一颗心，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秋一灵垂下眼去，神色有些失落:“那阿嬷不爱阿灵吗？”
“……”
“爱分很多种的，阿嬷对你是一种负责的爱，亲情，而阿嬷对阿公是爱情啊。”
秋锦红又睁开了眼睛，看着怀里的秋一灵，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们阿灵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的。”
“哦……”
“那阿嬷想见阿公吗？”
秋锦红望着头顶上的芒果树:“想啊，阿公会在我很想他的时候，偷偷跑来阿嬷的梦里陪阿嬷聊天呢。”
“为什么阿公不来阿灵梦里？”
“因为你不够想他，他感受不到。”
夏季的芙江村是十分炎热的，不过芒果树下的气温却不会太高，秋一灵在这舒适的温度下，在一句句对话中逐渐疲惫了，静静地享受夜晚的安宁，睡意上头后便在秋锦红的怀里安然地睡着了。
乡村夏夜，就像是一首悠长柔与的诗。
芙江村的夏夜很美……
秋锦红把她抱回了厝里，关上了厝的大门，睡觉去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了一束月光伴着芒果树，还有从院外传来的细微喧嚣。
第二天。
秋锦红的红砖厝后面有一个华丽的洋房，长时间都没有人出现在那栋洋房里。而今天早上，村里出现了一辆豪车，捉摸着大概有四十来万，它停在了洋房的院子里，不出意外的话，车里的人就是这个洋房的主人了。
车门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了一双夫妻和一个男孩子，后背箱装着的是他们的行李。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一点开心的笑意都找不到。
个自拿完个自的行李后他们就向着洋房里走去了。
房子太久没人住了，阳光一照进来，可以看见空气中到处都是灰尘在飘，房子内各种物品上也都布满了肉眼可见的灰尘。
脏。
乱。
女人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她应该是要叫阿姨过来打扫吧。男人一进来就没有说话，他直接拿着行李上楼去了。女人只是抬眼望了眼他的背影，眼眸中似乎藏着说不出的遗憾的感觉。
女人一身黑色长裙，她本就生得白，又加上一抹红唇的衬托后，更显得她优雅端庄的气质，一眼望去就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的眼睛很大，在那张瓜子脸上占了很大的面积。
她瘦瘦高高的，又配上一双高跟鞋，整个人的气质不停的往上涨。好不夸张的说，这张脸在当时是完全有机会上电视的。
若是站在那个男人的旁边，倒显得那个男人不配了。
男孩小步走到女人的旁边，轻轻扯着她的衣角，语气显得有些卑微:“妈妈，你就别跟爸爸生气了好不好，他知道错了，他下次不会犯错了……”
女人蹲了下去，摸着男孩的头，温柔地回应:“大人的事，小朋友就不用想这么多啦。”
“妈妈不要丢下旭旭好不好……”
女人眼眶有些红了，她看着面前的她的孩子，眼眸中充满了无奈:“孟旭，妈妈……”
她有些哽咽，只好抱住了他，没再说话……
男孩叫孟旭，今年十二岁了。
他还长得挺高的，人看起来也很俊。
眼前这位美丽动人的女人是他的母亲孙芳璐。
孙芳璐是从这个村远嫁出去的，她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人，物质生活算是变好了不少，一结婚，他的丈夫孟少磊就给她在这个村里建起了这栋洋房。
那会村里的人都很羡慕她嫁给了一个这么有钱的人，还夸她有眼光，说她嫁对的人。
可惜孟少磊没能够做好一个好丈夫，新鲜感一过就每天夜不归宿，在酒吧里花天酒地，对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管。渐渐地，孙芳璐和孟少磊就经常吵架，吵得砸电视，砸窗户的……后来，孟少磊还会打孙芳璐，孙芳璐力气小，根本打不过他，他还会把孙芳璐关在门外不让她进家里。
这些也都被孟旭看在了眼里，他还小，只敢在房间偷偷哭，却什么也做不了。
再后来，孙芳璐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男同事，有时会与他诉苦，他也会很温柔地安慰孙芳璐。记得之前有一次孙芳璐被家暴出门，是他连夜带她去医院的，而且事后还把孟少磊打了一顿。渐渐地，两人逐渐产生了情感，她便提出要与孟少磊离婚了。
可是两人的孩子——孟旭。
却成了无母无父的孤儿，因为两人都不愿带这个孩子。
明天两人就要去离婚了。
离婚后，孙芳璐会再婚，孟少磊会回到他生活的地方，而孟旭，却只能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生活。
通过打听，孙芳璐知道了秋锦红是这个村里的孤寡老人，比较有时间可以做个保姆照顾孟旭。
于是这天下午孙芳璐找到了秋锦红。
孙芳璐小心地走进秋锦红的院子里。
秋一灵那会正好在院子里自个玩，她看见有人来后便朝着屋内的方向喊:“阿嬷，有人来了！”
孙芳璐冲着她笑了笑。
秋锦红正在切菜，她随手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就出去了。
孙芳璐见秋锦红出来，主动上前去打招呼:“您是秋锦红吗？”
“啊，我是啊，怎么了？”
“是这样子……的——”她话还没说完，秋锦红就打断了。
秋锦红也很热情:“别站着说啊，阿灵去拿两把木椅子出来。”她冲着秋一灵喊了喊。
“哦。”秋一灵跑回屋里拿来了两把椅子。
秋锦红递了一把给孙芳璐:“坐下说，别站着哈。”
孙芳璐把自己的感情方面的给秋锦红描述了一遍，然后再将自己家里具体的情况也给讲了一遍，想请求她做孟旭的保姆，一个月给她一万的工资，照顾孟旭到成年。
秋锦红也很爽快的就答应下来了，不过听孙芳璐这么说，秋锦红都觉得孟旭挺可怜的。
反正自己时间也充足，去照顾一下也不麻烦。
得到秋锦红的答应后，孙芳璐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