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接人
天光微亮，夏安支着脑袋靠在床边，脑袋一点一点的，咚的一下磕到床栏边，他猛地惊醒过来。睡眼朦胧的他，还没完全醒转过来，就往床上看去。
原本应该躺着人的床上，此刻却是空空如也。
夏安刺溜一下就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怎么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夏安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去，便看到贺然靖已然换了一身黑色劲装，正站在那里整理袖子。若不是毫无血色的面容，倒是看不出这人昨儿吐了不少血。
“什么怎么了？是你这要干什么？”夏安急忙往贺然靖那里走去，说着就上手拽住人的手腕，指尖搭上人的腕脉，感觉到指下的脉象虚浮无力，他皱了皱眉头，就想拉着人往床那头走。
贺然靖手中使了巧劲，脱开夏安的手，站在原地。
夏安手中一空，他回头看了一眼贺然靖，没好气地道：“卧床静养！你现在需要的是卧床静养！”
贺然靖扯了下发白的唇，抬眼看了一下外边微亮的天色，道：“不用。”
“不用？你知不知道你昨晚那血刺溜着太子殿下一身，再看看你这一脸那什么虚的模样，你和我说不用？”夏安抱着双臂，挑眉道：“你要知道你是马上就要娶媳妇的人了，你不会希望大婚之夜，你和你媳妇说你有心无力吧。”
贺然靖听到太子殿下，本打算往外走的步伐停了下，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有一个印象，似乎是太子殿下将他带回来的。可是后边的事，他便不记得了。
耳边听着夏安这胡言乱语，贺然靖撇了夏安一眼，道：“胡说什么！”
夏安看到贺然靖这毫无威慑力的一眼，他回了一个白眼：“我可不是瞎说的，秦太医也说让你静养的。”
贺然靖没接话，他迈开步伐往屋外走。
夏安一马当先拦住人，气急败坏地道：“我不是和你开玩笑，你、你昨儿喝了不少酒，刺激着内腑出血，还好秦太医在，要不然要给你止住血，我还得费一番功夫。你现在身子虚得很，静养是必须的。”
“我知道。我去大狱一趟，很快就回来，”贺然靖随口应了一句，便绕开夏安继续往门外走，忽而，他又停下，问了一句：“昨晚，在太子殿下面前，我可有逾距？”
夏安没有回答，他看着贺然靖这死活要出去的模样，气得往大门口喊了一声：“陈禾，陈禾，赶紧的，把你家将军的药端来，上大碗的。”
贺然靖沉默地看着夏安。
夏安小声地哼了一声，在贺然靖的注视下，才嘀嘀咕咕地道：“这我哪知道，太子殿下送你回来的时候，你就是昏迷不醒的，之前的事儿我哪敢问，那可是太子！”
“来，将军，喝药了。”夏安看到陈禾端过来的药，急忙接过，一把怼到贺然靖的面前。
药其实一直温着的，陈禾听到夏安的吼声时，就实诚地倒了一海碗出来。浓郁而苦涩的药味顺着热气冲着贺然靖扑过去。
贺然靖只觉得原本只是闷闷的痛感的胃，在闻着这味儿的时候，一抽一抽地疼起来，不仅疼，还涌起了一股恶心反呕的感觉。
“赶紧的，把药喝了。”夏安催促着。
贺然靖抿了抿唇，半天没有动静。
夏安奇怪地看了一眼贺然靖，他忽而开口道：“贺然靖，你、不会是怕喝药吧？”
这么一说，夏安突然想起来，为了方便携带和服用，他给贺然靖开的大多数的药，都制作成了药丸。
“没有的事。”贺然靖接过药碗，眉头微皱，一仰头，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那股苦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滋味从嘴里蔓延到胃里，压着翻涌的恶心感，贺然靖的面色在一瞬间甚至都有点发青。
夏安看着空了的药碗，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贺然靖默然地大步走了出去。
夏安将空碗递还给陈禾，急忙跟上贺然靖，道：“王上还没下旨意，你这时候去大狱干嘛？”
“咳，王上的旨意已经到了。我们去接人就可以。”贺然靖轻轻咳嗽了下，简单地回了一句。
昨天太子殿下出现的时候，便说明了王上的态度。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蒙江这次大抵是要免了副统一职，发配边城。
发配边城也好，蒙江是他的人，留在中都，便是个靶子。何况蒙江是冲锋陷阵的将士，边城疆场，才是发挥他能力的地方。
到大狱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臣见过郡王。”大狱的司长程明拱手笑着道。胖乎乎的脸上那双眼笑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很是和蔼可亲，可是这大狱的人谁不知道辣手弥勒程明的赫赫凶名。
“程大人。”贺然靖颔首应道。
程明笑眯眯地接着道：“蒙大人在二层最里边的屋子里，郡王放心，咱们这都好吃好喝地供着，没伤着。王上的旨意已经到了，郡王要是不来，我们也会放人的。”
贺然靖没有接话，跟着程明往里边走，大狱里光线昏暗，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倒是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大概因为这是在二层，若是在用刑的地下一层，怕就不是这般干净的光景了。
“呜呜，今儿这么丰盛，看来是最后一顿了，呜呜最后一顿了怎么也不给俺来壶酒？太不厚道了”一道粗犷的抽泣声在二楼的牢房尽头响起，回荡在走廊里。
程明听着这话，停了脚步，他倒是很给面子地没有多说话，笑着道：“郡王请，夏大人请，臣在这儿等着。”
贺然靖点了点头，沉声道：“谢过程大人。”
“郡王客气了。”程明拱手应道。
贺然靖带着夏安往牢房里走去，便看到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的蒙江坐在地上，背对着他们，一边吃着花卷，一边啃着蹄髈，呜呜咽咽着叨唠着。
“哟呵，蒙大傻，还没哭完吗？”夏安拉开牢房的门，调侃地走上前道。谁也想不到蒙江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糙男儿，居然会动不动就掉眼泪。
“夏、夏小妖？”蒙江嘴里还咬着花卷，脸上泪哗哗的，他没想到会在这牢里见到夏安。
贺然靖缓步走进来，随口道：“吃饱了吗？”
蒙江愣愣地看着贺然靖，看着贺然靖走到身前，他忽然醒过神来一般，嗖的就扔了手里的花卷，一把抱住贺然靖的腰，呜呜咽咽地道：“将军，你是不是来送我最后一程了？呜呜将军，往后蒙江都不能陪你一同征战沙场了呜呜呜，将军，俺争取早日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呜呜呜，将军，你等俺将军，你好像又瘦了，这腰怎么又细了一圈呜呜，肯定是夏小妖没用，照顾不好你”
蒙江泪眼汪汪地絮絮叨叨着。
“我呸！你还有脸说将军瘦了，要不是你们闯了祸，将军要这么为你们操心奔波吗！”夏安瞪着蒙江，大声反驳道。
“将军，俺不是故意的，俺”蒙江委屈地抬头看着贺然靖。
贺然靖沉默地看了一眼蒙江，伸手一拍蒙江的手臂，蒙江只觉得手上一麻，就松了开来。贺然靖往后退了一步，直白道：“吃饱了的话，就上路吧。”
蒙江听到这句话，泪水哗啦啦地往下淌，立马转身抓着剩下的花卷和蹄髈，往嘴里塞，含糊地道：“呜呜呜俺还没饱，俺还能再吃点！”
夏安忍不住大笑出声，看蒙江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伸手拍了拍蒙江的肩膀，道：“哈哈哈哈，蒙大傻，走啦，要吃回去吃。”
“啊？”蒙江鼓着腮帮子，看了看夏安，又看了看贺然靖。
贺然靖看到蒙江那惊疑不定的双眼，他别开眼，刚刚的话，好像有点歧义。在蒙江疑惑的眼神中，他面不改色地道：“吃饱的话，我们就出去了。”
“出去？”蒙江愣愣地重复了一下。
“对啊，咱们这就是来接你的啊。”夏安笑嘻嘻地解释道。
贺然靖转身往外走，看着还呆愣愣的蒙江，温声道：“走了。”
“诶。”蒙江也不在意刚刚贺然靖的说辞，将军能有什么错呢？一定是他自己听错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的食物，随手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上的泪痕，生龙活虎地跟着出来。
等到他们出了牢房后，回到二楼楼道口的时候，就看到窸窸窣窣站着的一群兵卒。见到贺然靖和蒙江他们出来，那群兵卒都板直了身子，恭敬地道：“见过将军。”
“嗯。”贺然靖扫视了一眼，看着这群跟着蒙江一同入了大狱的兵卒，脸色红润，精神头十足，看来在这大狱里确实是没有遭什么罪。
贺然靖转身对着一旁的程明，拱手一礼道：“谢过程大人。”
程明急忙还了一礼，道：“郡王多礼了。”
“人都齐了，我就不多叨唠了。”贺然靖神情淡然地道。
“恭送郡王。”程明看着贺然靖带着人离开，笑着回了一句。看着人出了大狱的门，才松了一口气，贺然靖的态度虽然并不冷硬，甚至可以说是温和了，但与之相处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让人觉得骇怕。对蒙江这些人礼遇，一则是因为王上没有下旨，二则也是看在北海郡王的威名上。不然他怎么可能扛着庆老王爷的逼迫，没有动手。
现在这些大佛都送走了，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次可真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喽啰为难了。
贺然靖带着人出了大狱，还未上马车，便看到了从远处慢悠悠行来的一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