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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曾经的父辈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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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年前,春和景明。乌借峰寻花小径旁一道清河凌凌浮跃漂游,晶莹的河水中探入一只握着水袋的手,一位青衫男子正弯身于河畔,伸手取水。

    他身姿挺拔流畅,腰间配有一把软剑,眼下正将水袋放回性囊中。却不急着赶路,抽出软剑挑起水中落花,笑道:

    “若能随水渡,方是自在舟。妙哉。”

    这一“妙”字,便是男子的名,而他姓陈。是乌借峰峰主孙含素坐下之徒,排第三位,上面有两位师兄,下面有师弟数人,还有位最小的师妹,天赋却极高。

    陈妙面容清俊,脸上总带着笑意,一双眼睛大而清澈,看着要比很多师弟都还年幼。而这看着不经世事之人,如今却奉命下了乌借峰,正是为作那三年一度贯纵秋荻的送信人。

    临行前峰主孙含素召见了陈妙。她虽只与陈妙年纪差过六岁,未至而立,却已能在武林之中享誉六峰,吸引无数人来争夺这徒弟的名位。

    当然,名动武林的不止她的功夫,还有她的美貌。然孙含素心性也极高,且个性古怪。不好的不要,太好的她也不要。一时之间反倒引得众人引为惊奇,甚至更加趋之若鹜。

    陈妙进了峰主坐炼堂,闻见一阵冷香。孙含素一袭黛黑衣裙,正坐于蒲团上闭目入神。

    陈妙向师父行过礼,孙含素睁开眼睛,一双狭长清冷的眼眸并未看他,而是淡淡向下撇去。

    她声音沉美,冷冷的毫无情绪道:

    “你师兄可都讲过了?”

    陈妙回答:“都讲过了,徒儿此行来向师父辞别。明日便下峰去,一月后回,定将物信全部放出去。”

    孙含素点头,示意他去拿桌上黑色包裹。里面正是乌借峰信物:黑玉鸟的羽毛。此鸟只吃得乌借峰上烂柯树的果实,因此为乌借峰所独有。雌鸟死去雄鸟不活,今年只有二十二只。

    便有了二十二枚黑玉鸟的羽毛。

    陈妙拿起包裹,也不检视,又听孙含素道:

    “还有些药物,也在里面,放完了信物当回。”

    陈妙拱手:“弟子谢师父。只盼此行顺利,多为我乌借峰招来根骨上佳、品质清正的师兄妹。尤其师妹们,乌借峰的女弟子如今只有小师妹一人,难免孤单。”

    孙含素没有言语,半刻只道:“你去吧。”

    陈妙直觉师父心情不是很好,便不再多说,伏身再拜,退了出去。

    此刻他站在乌借峰底,眼观世界,重重吐息几回,只觉这天地气息前所未有的清新。心情极好地向北而去,寻那乌借峰的联络之地,乌云小镇。

    路途上,他将软剑收回腰间,用手摘下见到的粉红花朵。花香扑鼻,熏得他直打喷嚏,便将那花朵移开,戴到发上。

    果然好了很多。

    陈妙不由笑道:“原来这便是眼不见,便真都不见了。”

    他顶着那花朵,因好奇搭上辆牛车,晃悠悠行至北地的乌云小镇。正值贯纵秋荻前夕,小镇里风云汇聚,竟大多数都是男子。每每新人进入便要被众人观察一番,女子倒不会了。

    只因孙含素几个徒弟都是男子,自然送信人也都为男子。又因慕名而来的男子太多,女子在其中倒甚为少见。

    陈妙不以为意,乌借峰并非不收女徒,但若收了,天赋必定远超他们这些师兄弟。便如他最小的师妹秦冰,如今虽是年幼,但假以时日必能力压众人,成为师父孙含素一样的宗师。

    大师兄告诉他,乌借峰以往的送信人都会去到乌云小镇的通天露台,那处有架云梯,是已经身逝的工匠大师姚垂云一手打造。基底为青刚石,木头为不朽木。

    其根处下深十余丈,上方的高度则有近百丈,四面无依,如接天幕。

    而送信人则需爬上天梯,将物信先放于最顶端的凹槽处,随后十级留一个,待之后便可有人来挑战,同样上到最顶端拿下信物,即为取得。

    陈妙一路闲闲逛着,路过那通天露台,只见周围大树包围,一道长梯遥遥而立,垂向云端,似要戳破这天空,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人在其上只怕如同蝼蚁,难以注意。

    树下梯边也正聚起一群人,有的对那梯子跃跃欲试,有的刚从上面下来,说道爬了几百阶便再上不去了……

    陈妙想起大师兄对自己说:诸位师兄做这送信人时,有些是在众目睽睽下便攀爬而上,围观的总有作怪,虽砍不断这底端,但摇晃骚扰也够让人吃苦头。

    还有师兄试过下药迷晕全镇的人,想独自上去。话听到这时陈妙笑了,问道:

    “那可是成了?”

    大师兄无奈道:“成什么?这数百上千人中总有用毒之人,一闻便察觉了。最后还是要在众人仇恨的目光中爬上去,再被不停摇晃,百般折磨才好了。”

    神思转回了此处,他笑着摇了摇头,去了一家人流鼎沸的客栈落脚。

    未料一进门,热闹的气氛一窒,转身便叫老板拦住了。

    “客官,恕小人直言,您这……这身上味道实在奇特,那些位侠士们怕是不喜,可否另投别家啊?”

    陈妙拧眉,转过一圈,面向堂间众人,那些人皆隐隐后退,掩住口鼻,对他简直嫌恶极了。

    陈妙表情疑惑,上下闻了一闻,忽然露出一道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我身上的味道吗?店家有所不知,我自幼放牛长大,这牛粪味道闻多了便已经习惯,所以没有觉察。抱歉,抱歉。”

    他抬手摘下头上的花朵:“这花很香,被我特意摘了中和味道,竟也没用吗?”

    说罢凑近闻道:“很香啊。”

    老板及堂中众人苦不堪言,牛粪配花香,这一臭一香放在一起非但不能中和,反倒凑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气息,难闻至极,短时间便令人无法忍受。

    已经有人不耐烦地拍桌而起:“放牛的还住什么客栈,住你的牛棚去!”

    老板回头再三鞠躬,将陈妙拉出店外。

    “小公子,实在对不住,你不便住在这里,还请另寻别家吧。”

    他要转身,却被陈妙拉住,只见他神情有些瑟缩,脸又看着幼嫩,十足是个不经世事的乡镇少年,一时间让人心中可怜。

    陈妙求道:“我不住客房,草屋也成,这镇上没有空房间了,求您容我一容。”

    老板犹豫片刻,料他住不下此处便得露宿街头了,叹一声道:“杂物间空着,你不嫌简陋便先住那里罢。”

    陈妙惊喜,露出笑意,是少年人独有的可爱意气,一边跟那老板道谢,一边随他从后门进去。

    这店老板实在心善,许是看陈妙可怜,他只付了一道菜一碗饭的钱,他不仅加了菜量,还多给他一碗白米饭。

    陈妙吃不下了,将那碗米饭留了下来,同筷子一双一起放在杂物遍布的小桌一角,准备明日早起泡了热水来吃。

    他吃过晚饭便借了院中水井洗漱,水也不用烧热,只平头淋下,将刺鼻味道冲洗干净。随后换上衣物,盘腿静坐在纷乱的杂物间中,用内力将湿意尽数蒸干了。

    再睁眼时月亮已上中天,他靠在井边同一只过路青蛙一起观望星空,只觉神思清明。赶路几日渐渐疲乏,早早地回去房间倒头睡了。

    及至夜半,他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惊醒,人不出声,已经握住了腰间被腰带包裹的软剑,正待出鞘,便听见一个女子声音清脆道:

    “你都醒了还不起来,这床该我睡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装作被吓了一跳。夜里看不清那女子的样貌,只能见她身影娇小,坐在桌面,不停发出咀嚼声响。

    她在吃陈妙留在桌上的那碗米饭。

    她吃了许久,陈妙也安静许久,终于等到她吃完。

    她将碗筷放下,“叮当”一声,随即走向陈妙床边,同他越来越靠近。

    月光之下,他能看到她有一双圆圆的眼睛,流动着黯黯的夜色,那其中并无杀意。

    他的手放悄悄了下去。

    忽然那手被女子一把抓住,随后她一发力,陈妙便被径直甩到了床下去。

    “都说了,这床到我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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