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道阻且长（上）
寒岩深更好，无人行此道。独回上寒岩，无人话合同。
于一个族群而言，能历千年而不亡，最重要的薪火是文明传承。
传说凤凰衔书台是神州的文字起源之地，远古圣贤在此高台创立文字时，有凤凰衔物而至，才有了神州的文字，始诞生神州文明。
曾有记载，因俪乌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
而最早的文字刻于龟甲之上，此亦是真诰灵境与烂泥龟一族的因缘。
奉上取义茶后的孟仲舒，转身躬身对孔圣方道，“夫子，弟子有道，望能成全之。”
孔圣方肃然，“你已找到自己的道？”
“是，内圣外王，圣王之道。”孟仲舒语气坚定，“如能得凤凰衔书台之文气，弟子当能成道。”
“好，此事由你全权决断。”孔圣方大喜，对孟仲舒的最后考验，看来有意外之喜。
见稷下学宫竟然让孟仲舒出面，任暮羽笑道，“逍风，你是应劫之人，灵境之事，自然当由你决断。老哥年纪大了，在旁望望风即可。”
天人三策，剑意四境，神州年轻一辈中最杰出的两位天骄，终相逢坐而论道。
孟婆茶入喉，宜问心，取义茶入喉，可寻道。
不似烈酒入喉，一团烈火在胸腹中爆发，而生豪情。取义茶初入喉无味，而后会加速全身的血液奔涌，点燃气海，点亮心灯，热血沸腾犹未冷。
任暮羽喝着茶闭目养神，其他人的注意力则都放在了任、孟二人身上。不管是稷下学宫的诸人，还是天理三宗的三位姑娘，都是正襟危坐，拭目凤凰衔书台的归属。
“小侯爷，可有正邪之分？”孟仲舒发问。
“何为正？何为邪？事无绝对。”任逍风沉思后方开口，“若杀千人，而救一人，所救之人为尔至亲，孰正孰邪？又或反之亦然。”
“小侯爷所举之例，未免绝对。”孟仲舒显然不认同，“正邪之分，当以天下人为尺度，而非个人度量。”
对于这个问题，孟仲舒必然早已深思熟虑，且有定论，“在千年前，绝地天通未开之时，据记载是一个礼教昌盛的时代，任何人，不管是何阶层，都有相对应的礼教束缚，正所谓礼教大过天，甚而被称之为礼教杀人。”
“而在邪祟肆虐的黑暗时代，又是礼教最为崩溃的时代，丛林法则，人如兽，心失衡，只有欲望，而无廉耻。魔道也是在那个时代开始背负骂名。”
“在人人皆讲秩序的时代，神州主宰者，却亲手摧毁了礼教。而在礼教崩溃的年代，有时势造英雄，挽狂澜于既倒，却被视为万恶的刽子手，受尽骂名。”
“与天下苍生而言，这两个时代的所作所为，何为正何为邪？”
“正邪之分，是当权者定论，还是在苍生心中有杆秤，亦是时也，运也。”
孟仲舒侃侃而谈，这等大而空的问题，任逍风确实未曾细思过，“正邪之根本，是何者为重？”
“当民为贵，社稷为次，君为轻。”孟仲舒点头，“但如今神州由死向生，明智未开，苍生无明，却需要有明君带领，才能率民出渊。”
如今开启北游灵境，正是让神州复苏，苍生觉醒的过程，不但是心智上的觉醒，更是以武道强健体魄。
“当人人如龙之时，正邪自在人心。”孟仲舒悠然向往，“到那时神州就是一个理想的国度。”
“为了这样的一天，我等披荆斩棘，抛头颅，洒热血，亦当前赴后继。”孟仲舒掷地有声，“舍身取义，杀身成仁，当仁不让。”
这番话，让任逍风刮目相看，心里竟产生了我不如也的感叹。
“小侯爷所创剑意四境，意志根本印，皆是上乘功法，而天人三策则是稷下学宫群策之力，非我一人之功。”
“但我亦有对第十境的看法，当与小侯爷探讨一二。”孟仲舒突然把话题引向了武道修行，因为武道亦人道。
孟仲舒如今的武道修为只是第八境，竟敢妄言第十境，但有了刚才那番话，众人竟不觉得他是不知天高地厚，连任暮羽也凝神细听。
“自合一境，感悟天人合一后，才能截取一方天地空间碎片，融入自身而成武道领域。”
“为何在第八境，方寸之间心魔丛生，这是沾染了天地空间碎片的因果，犹如把自己放进了一个大染缸里，自然会放大自身的心智情绪。”
“除心魔，是打磨武道领域的过程，是对空间的掌控，也是对因果的梳理，待心魔平息，空间通透后，识海起心界，神识蜕变，从而入得九境无上。”
“此时，天地空间碎片已不再是制肘，到达彼岸，则不再受制于渡海之舟，方能凌驾于上，以此为切入点，从而可以破碎虚空。”
“能破碎虚空后，才能更广义的接触掌控空间真义，从而可以汲取天地间的各种能量，再与自身相合，让识海心界中的武道种子，蜕变成武道元灵，此为九境无上之道。”
虽尚未提及第十境的道理，但这番关于无上不二两个境界的阐述，众人已是叹服。
“而从九境无上破入第十境，时间真义是根本，关于这点，我尚无接触，不敢妄言。”孟仲舒沉吟片刻，“除时间真义之外，心境的突破应该也是至关重要。”
“我把这个层级的心境，称之为自我之道。”
“所谓自我之道，就是明了自己是何人，有何所求，此为自知者明。当明白了自己是谁，要走往何方，才会走的坚定。”
“而这种坚定，必是破入第十境不可或缺的基石。”
“如现在的五位武道真人，其他几位不知，当年佛主大日如来的路，当是神州皆知。普渡众生，愿人人皆可成佛。”
这几句话，在场众人，虽有所感，但却没有很强烈的感同身受。如虞世存在此，必会引为知己，坚定自己的路，正是他在绝情谷，立地成魔的最后一块基石。
“然，道阻且长，破入第十境只是知道了自己要走的道。而如何能一路走下去，能否走到尽头，应该就是突破超绝境后的路了。”
“道自无方，如佛主大日如来之道，需众生皆有佛性，方能人人成佛。所以非他不知道第十一境在哪，只是他的道过于宏大，还不能走到这一步。”
“而有些人的道，若只修自身，那么破入第十一境也许并非是水中花，镜中月。”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毫无依据的猜测。小侯爷，姑且听之，万不可影响了自己的道。”孟仲舒不但是纸上谈兵，更是妄论天机，言第十境已是超纲，更何况是目前神州，只有寥寥几人方有资格，提及的第十一境。
“道远，方需上下求索。”任逍风倒没有觉得孟仲舒的牛皮吹上了天，而是感受颇深。拓拨蛮在战场上可成自己的对手，但在这等高度的视野上，确是不及孟仲舒。
好一个稷下学宫，好一个孟仲舒，任逍风庄重问道，“方才孟兄所言，已找到了自己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