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道是无情

    纵使相逢应不识，相顾无言。三生石上未留名，无缘得有。

    彭履霜脸上无半分悲痛神情，只有三分自嘲，七分解脱。自嘲自己到了最后，却被一把剑灵给耍了。

    惠无忌是说需要九境无上宗师祭剑，自己也是和倚天寒人剑合一，但这并不代表着自己就必死无疑。

    纵然倚天寒与炎阳帝剑相融后，剑亡人当亡，但以自己九境无上的武道修为，想捡回一条残命，却未尝不可。

    但在自己的意识中，不知为何就是必死的命运。既然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何还要听从命运的安排。

    若不是自己想在最后时刻，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自己这一身九境无上的精神气，就不会如此彻底的融入到倚天寒中，化为成就炎阳帝剑的薪火。

    自己最后那念头，不就是因为倚天寒剑灵，那一句你为什么不反抗而引发的。

    最终自己的行为，就是主动献祭的行为。

    难道这些个心路历程，都是在惠无忌的预料之中吗？

    彭履霜不由想起了姜颜对惠无忌的那句评价，他就是一个魔鬼。

    彭履霜全身经脉尽断，甚至连气海、识海都已破碎，此时的身体状况，与任逍风当时被挂于阴山关城头极为相似。

    彭履霜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盈，像是飘浮在空中，挣脱了一切束缚，又觉得极冷，如冰霜覆体的寒冷，渗透进骨髓。但这根已凋零的羽毛，在外人看来，只见一个身影从高空中极速下坠。

    离地面尚有三丈距离，诸人还在思量，要不要伸手相接一把时，一个身影从虚空中闪现，把彭履霜拥入了怀里。

    彭履霜只觉自己飘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彻骨的寒冷在消散，随着一股真气入体，有了暖洋洋的感觉，身上的痛楚像是神迹般的消失了。

    这种感觉，彭履霜刻骨铭心，不用抬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当落地后，彭履霜终还是抬头，看到了抱着自己的人，“是你！”

    能凭空出现者，必是九境无上宗师。补天魔功能吸收其他真气为己用，是因为其有如大地般包容的特性，天裂亦可补，自是疗伤圣品。

    斯无偕小心翼翼的输入真气，维系着彭履霜的生命。斯无偕不顾虞世存的好意，执意要来十里剑场，是因心有所感，彭履霜在此有大劫。

    赶到十里剑场后，自然已知彭履霜身处之地，却没料到，彭履霜的意外是如此突然。

    无上人劫不是死于他人之手，而是沦为了命运的玩物。

    既然已有九境无上宗师即将陨落，那就代表着祭剑已经开始。

    见斯无偕在为彭履霜疗伤，这样的机会，惠贤穆岂会错过。

    自炎阳帝剑逃窜，但在空中得倚天寒拦截，进而相融，只是数息之间的事。惠贤穆甚而都刚落地，此时一步跨出，已来到斯无偕身侧，一掌拍出。

    掌力过处，空间如同扬起了石灰粉，万物同化之化石劲，要趁火打劫，欲力毙于斯无偕于掌下。

    果然，斯无偕为了避免彭履霜的伤势受到影响，并没有闪避。右手怀抱着彭履霜，输入真气为之续命，左手则是一掌相迎。

    补天魔功能吸取对方真气，化为己用，斯无偕可一边疗伤，一边比拼真气，来个斗转星移并非难事。

    然，惠贤穆的真气，乃是万物同化的化石劲，此等真气根本无法化为己用，不但不能吸收，而且还绝不能入体。

    因化石劲一旦入体，就能万物同化，中招者皆会石化。此特性，无法化解，可见其霸道狠毒。

    发现不妥的斯无偕，已难以摆脱，只能一手细水长流的为彭履霜疗伤，一手相抗狂涌奔腾的化石劲。

    斯无偕虽然早入九境无上，但也只是早了不足两个月，纵然能压刚入九境无上的惠贤穆一头，也是差距有限。

    现要一边为命若悬丝的彭履霜疗伤，一边抗衡最为歹毒的化石劲，斯无偕顿时已落了下风。

    化石劲的特性，能把世间万物石化，斯无偕的手指已呈石化状，虽然缓慢，但仍在不断往上延伸。

    “收手吧。我不需要你救。”彭履霜看过斯无偕一眼后，就再未多看一眼。

    如不入九境无上，也许自己的命运就不会如此。无上人劫，有几人能安然度过。

    “你恨我吗？”斯无偕柔声问道。在任逍风的相助下，擒住彭履霜，彭家合气术和补天宗双修法之间的天作之合，个中过程不可言说。

    而事成之后，二人虽双双破入九境，却不知这场孽缘，是对是错，该或不该。

    恨，没有爱，何来恨。彭履霜没有作答，而是强行挣脱斯无偕的怀抱，经其短暂疗伤，体内有了一丝真气，竟还能凌空而起。

    眉山剑派的剑道传承不能断绝，还有彭家的合气术，但相传给何人。在场的女子有五人，周凤栖和游鹊仙直接不需要考虑，任幽兰尚未聚气，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人。

    梅小小还是白月影，彭履霜突然看向了任逍风，这场孽缘的始作俑者。任逍风和白月影有没有关系，并不知。但梅小小和任逍风的关系，在千仞山的春满青竹时，却可知一二。

    虽还不是情侣，但不排除不会成为情侣。

    眉山剑派的有情剑道，自然还是要选择身怀通明剑宗传承的人，作为情劫。

    “我们之间，错的是时间。”这是彭履霜留给斯无偕的最后一句话。随后身体如光影般开始消散，漫天纷扬的大雪，每个人都见过。

    而那也能为万物披上白衣的霜，总是在清晨才第一眼看到，不知道是经历了怎样的一个夜晚，为万物披上寒衣。

    每个人都感觉，有点点寒霜打湿了脸。更有一道萤火灵光则是直入梅小小识海。

    至于一身的精气神，武道修为都已在倚天寒剑身中，如今的炎阳帝剑上。

    既然所有的命运都是错的，放开命运的手，才是最后的正确。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看着彭履霜消散在天地间，自己终是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斯无皆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道是无情却有情。

    无上人劫不一定是来自于外界杀伐，有时，无上人劫，劫起自身。

    此时，斯无偕左手已完全石化，而他却似一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