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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6章 隔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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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场西北角有个体育器材室。简陋的红砖房一分为二,外间码着一排排铁架子,上面放满半新不旧的篮球、足球、排球、实心球,底层还有哑铃和铅球。里间摞着各类垫子,有大型跳高垫,也有仰卧起坐用的折叠健美垫,侧边摆着几只跳箱和山羊。器材室有扇紧闭的小窗和一只摇摇欲坠的昏暗灯泡,屋里常年混杂着一股湿漉漉的霉味。

    她偶然发现,垫子堆和墙壁之间有个窄窄的空隙。每次进入器材室,她都会不由自主地盯着那个。于是,某天的最后一节体育课结束后,她还回沙包,乘机钻进空隙,竖起的跳高垫把她遮得严严实实。随后一个男孩进来,四顾无人,按约定蹲在跳箱的背后。

    学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还完器材又出去。屋子静了。她把书包丢在脚下,脊背和两臂紧贴墙壁,侧着脸,垫子里的灰尘不断刺入鼻子。她和他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连呼吸声都藏匿起来,但心跳合拍。

    七点钟,操场上最后一帮男生大汗淋漓地走近器材室,飞起一脚把足球射入黑乎乎的小门,引发一阵叮咣乱响。器材管理员骂骂咧咧地追来,捡起地上的球摆好,漫不经心地巡视一圈。

    锁门声之后,是彻底的静寂。他站起身,手撑跳箱,轻而易举地翻过来。她从垫子后面钻出来,使劲儿伸个懒腰。他们在黑暗中紧紧相拥。他低头吻她的嘴唇,她解开自己的校服拉链,里面穿着紧身黑体恤,结实的呼之欲出。她握着他的手,探索彼此身体的迷宫。窗外正划过一道闪电,他们陶醉在一种懵懂而不知所措的快感之中。

    那时候,他们形影不离。他叫她“影子”。

    29

    这天,秦伊诺的办公桌上没有大捧花束,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含苞欲放的红玫瑰。

    “开会啦!”李主任过来招呼大家。

    几个编导立即起身往外走,秦伊诺抄起笔记本跟上。李主任冲她摆摆手:“这是特约节目策划会,你不用去了。”

    秦伊诺问:“为什么?”声音大的出奇,满含挑衅般的质疑。李主任被问住了。同事们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伊诺豁出去了,索性把一肚子委屈发出来:“当初我应聘的职位难道不是节目策划么?”

    叶蓓蓓见状,凑到李主任身边,笑道:“主任,这就是您不对了。世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小秦虽然没经验,但您要多给新人创造学习机会嘛。”

    主任丢下一句“如今人人都当自己是千里马”,就出门了。叶蓓蓓拍怕秦伊诺的肩膀,像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走吧,开会去。”

    秦伊诺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叶蓓蓓又过来安慰了她两句,就领着大家走了。

    秦伊诺闷坐,两眼望着窗外。办公室除了她,只剩两个叽叽咕咕的实习生。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响了好几声,她才懒洋洋地接起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喜欢今天的花么?”

    秦伊诺一惊:“是你送的?”

    对方瓮声瓮气地说:“也许花束让你难堪了,以后我每天只送你一朵花儿。”

    秦伊诺冷冷地说:“一朵也不要。”

    “花仙子拥有世界上所有的鲜花,但不要歧视从我心里开出来的爱情之花。”

    “你是舞台剧演员么?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上,酸不酸呐。”

    对方突然严肃起来:“还别说,你真是我第一个示爱的女人,我是以最认真的态度追求你。”

    秦伊诺说:“听着,不管你是谁,我对你毫无兴趣。不要再送花儿,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说罢,她关掉手机。

    与此同时,苏枕也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刚说了句hello,他就听出是张月影。她悠悠地说,你还是那副德性。他说,你却飞黄腾达了。她说,我刚从台北飞回来,累死了。苏枕问,何时有空接见我呀?她顿了一下,好像在查阅行程安排,说下周四晚上七点到九点,我近期唯一的空档。他说,一起吃晚饭吧,我带个人见你。她问,谁?苏枕说,我未婚妻,她是你的粉丝。她笑了,好啊,我倒看看什么样女人能入你的法眼。

    晚上,苏枕告诉秦伊诺,约好张月影周四吃饭了。伊诺激动得满脸放光,打开橱柜翻腾了半天,找出一瓶包装精美的洋酒,说:“卡慕经典xo,珍藏了六年,终于派上用场啦!”

    苏枕说:“既然藏着好酒,咱俩定情之日怎么不拿出来?”

    伊诺说:“这酒是样子货,打点关系用的,自己喝太浪费,况且也不好喝。”

    苏枕说:“我现在就要尝!”

    伊诺把酒放回柜子,走到苏枕面前,给了他一个深深的热吻:“滋味如何?”

    苏枕说:“琼浆玉液。”

    伊诺突然跳起来:“天呢,我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苏枕说:“傻丫头,又不是去选美,难道你想抢月影的风头?”

    伊诺若有所思地说:“对呀,既要好好表现,又不能让她感到威胁。索性我就摆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清纯状,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

    苏枕笑道:“难道你本质不清纯?”

    孟小吟起初不赞成四人行,因为她反感窦可。他样子吊儿郎当,又油嘴滑舌的,小吟认为他追逐其萱只是寻个乐子。没想到,他竟然帮其萱搞定了工作。

    毕业生就业形势不妙,乐其萱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窦可不声不响地为她安排了一次面试,竟然是跟一家知名贸易公司的老总会面。谈了十分钟,其萱感觉自己实力不够强,闷闷地走出公司大楼,窦可在门口等她。

    两人还没顾上说话,老总就给窦可打来电话,说你师妹不错,但我更想招个男生。窦可说,明明处在阴盛阳衰的时代,您又何必自欺欺人?乐其萱不仅是我师妹,还是准媳妇儿。您看着办吧!

    老总哈哈大笑,说那我还能怎么办,你挑的人肯定错不了。乐其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拉着窦可问老总是不是他的亲戚。原来,窦可以前当过财经记者,采访这位老总时聊得十分投机,两人结为忘年交。

    其他学生还在焦头烂额地求职时,乐其萱已经签了合同,高枕无忧。她把窦可描绘得神通广大,孟小吟故作不屑:“他跟老总那么铁,自己怎么没进公司?”乐其萱说:“老总三番五次请他去呢,可惜他太懒,不愿意坐班。他自称进化速度过快,已经是二十二世纪电脑人了,窝在家里,连着网络,输出点子,赚回银子。”

    孟小吟便答应跟他们一起去三亚度假,窦可提前订好机票和酒店,连酒店周边公园和水果市场的线都研究清楚了。一上,窦可对两位女士照顾得细致入微。酒店面朝大海,他们在海边悠然消磨时光,游泳,划皮艇,捡贝壳,吃烧烤。

    某晚,月亮躲进乌云,天空和大海完全融会在黑暗中,只听见海浪均匀地扑打着沙滩,像一场永不停息的进攻。陆尘宇和孟小吟并排坐在沙滩上。小吟披一件白色的浴袍,散着头发,捧起细柔的沙子,让它们不断从指间流下。

    海风习习,陆尘宇搂紧孟小吟,把她的下巴抬起来,低头吻她。这个吻来得太突然,小吟本能地侧脸躲闪,他只吻到了她的耳朵。陆尘宇在她耳畔说:“连接失败,申请重试。”他的气息令她脖颈发痒。她抱住双腿,下巴贴在膝盖上,身子蜷得更紧。陆尘宇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无声地索求着。她两颊滚烫,一动不动。陆尘宇说:“相处了那么久,还羞涩呢?可可和其萱第三回见面就那个了,苏枕和他老婆也是干柴烈火。”

    听了这话,孟小吟越发脸红。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何这样拘谨,为何不对尘宇释放激情?难道还另有所盼?今晚,与苏枕有关的荒谬念头必须统统斩断,葬入海底。想到这儿,她仰起脸,接纳了尘宇的吻。他试图用撬开她紧闭的牙齿,她的身体不住地向后退缩。陆尘宇没了兴致,软绵绵地栽倒在沙滩上。

    不远处,窦可被其萱严严实实地埋在沙子里,只露出脑袋。其萱趴在他身上,把椰汁浇在他的脸上,然后小鸡啄米般吻他的嘴唇,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孟小吟突然很厌倦自己,胆小呆板,不性感,没情趣。她想,如果我是男孩,也会喜欢其萱这样的女孩子。她转脸看尘宇,他在装睡。她有点内疚地拉过他的手臂,把头枕在上面。

    31

    周四晚上,苏枕跟秦伊诺来到一家优雅的法式餐馆,走廊两边的玻璃墙挂满了洋酒。整个大厅呈蓝色基调,幽蓝灯光照亮餐桌,地板上缓慢滚动的光束制造出波光粼粼的幻觉。他们在一张靠近落地窗的餐桌坐下。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温软的法文歌在耳边呢喃。

    苏枕兴奋地环顾四周:“竟然有这么妙的地方!”

    伊诺说:“那当然,我跑了七八家餐馆选出来的。而且,我跟这儿的经理谈妥了,可以带酒,只收5的服务费。”

    苏枕说:“经理是法国人吧,会讲中文?”

    伊诺不无得意:“我跟他语,他才给我优惠的。”

    苏枕很惊讶:“你还懂法语?”

    伊诺仰起下巴:“oui(是的)。”

    苏枕笑笑,从包里掏出画本,描摹餐厅的装潢。伊诺在心里琢磨着要对张月影说的话。

    一个小时过去,张月影终于来了,一身黑白混搭,休闲中透着时尚,头发松松地挽了个结。秦伊诺起身相迎。张月影把亮闪闪的gucci手袋放在沙发椅上,示意她坐下。

    苏枕笑问:“身后没跟着狗仔队?”

    张月影翘起腿,说:“又不是单独跟你约会,没爆料啊。”

    苏枕拉过秦伊诺,介绍给她。张月影问:“你们何时结婚?”

    秦伊诺笑笑,双手把菜单递给张月影:“还没谱呢,我点了两道招牌菜,铁板芝士龙虾和法式鹅肝牛肉卷,看看您还喜欢吃什么。”

    张月影说:“来点蔬菜。”

    伊诺说:“有西式炖菜和鲜笋沙拉,再配上黑菌蘑菇汤,您看可以吗?”

    张月影点点头,这才开始仔细打量她。

    伊诺又问:“酒呢,来点卡慕xo怎么样?”

    张月影说:“我可受不了那味儿。”说着拿起酒水单。

    苏枕说:“早知你这么挑剔,我们就带瓶葡萄酒。”

    伊诺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笑着对张月影说:“我们不了解您的口味,尽管挑您喜欢的。”

    张月影点了瓶法国干白,伊诺没看清名字,只瞟见五位数的标价,心疼不已。

    菜肴端上来,鲜美无比。苏枕和张月影随意寒暄了几句,便把话题引到伊诺身上:“她是学播音的,也在台里工作。”

    张月影抬眼看伊诺:“哦,你来了多久?”

    伊诺赶紧放下叉子,说:“大半年了,做节目策划助理。我在单位见过您两次,一次是在停车场,另一次是在化妆间,我进门的时候您刚好出来,穿着金色的晚礼服,特别耀眼。您还冲我笑了一下呢,不过,您可能没有印象了。”

    张月影说:“别您呀您的,好像我七老八十了。”

    伊诺笑道:“今天能跟偶像近距离接触,难免有几分紧张。看你性子直爽,我也就放松了。”

    张月影说:“我时间紧,没工夫客套。”

    苏枕说:“那我们直奔主题了,伊诺工作不顺,请你帮忙。”

    张月影笑道:“怀才不遇是吧,传媒界人人都这感觉。”

    秦伊诺把自己的处境讲给张月影听,提到李主任,张月影说不认得。她又提起叶蓓蓓,张月影说:“我跟她打过交道,不是什么好鸟儿,却找了棵大树搭窝。”

    秦伊诺给张月影敬了杯酒:“我是临时工,转正的事儿都不敢想,只盼换个部门,能真真切切接触到业务,别像个白痴似的成天瞎晃。”

    张月影说:“我也是打工仔,赶场做节目,管不着人事。”

    苏枕说:“从长计议嘛,时机合适就推荐她一下。”

    正说着,侍者端来一份冰激凌,俯身对张月影说,这是邻桌先生送的,问是否可以请您签个名。苏枕和伊诺不约而同地扭头望去,一位穿棕色夹克的中年男子正独自用餐。

    张月影头也不抬地说没空。侍者把话传回去,那男子起身走过来,对张月影弯下腰,讨取签名。张月影拿起笔,不理会签名簿,随手在他的衬衫上龙飞凤舞地写下名字。男子喜不自胜,说以后都舍不得脱衣服了。秦伊诺十分羡慕。这就是公众人物,到处都有粉丝献殷勤。

    吃到一半,张月影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去了。伊诺把她没动过的龙虾夹到自己的盘子里。

    苏枕准备结账,秦伊诺叹了口气:“加上那瓶酒,两万都打不住。”不料,侍者过来说:“那位先离开的女士已经买单了。”

    苏枕笑道:“老同学够意思。”

    秦伊诺却哭丧了脸:“你刚才应该跟上去送她!不让我们请客,就是没戏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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