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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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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刚亮没多久盛夏就被手机给震醒了,他在惊惶里醒过来,瞎子阿炳一样到处摸手机,明明昨晚睡前他特意把闹钟给取消了,就是想让尤远能多睡会儿。

    好不容易在枕头下面摸到,尤远把他的手扒拉开,顺走了手机,按掉闹钟再打给老师请假,全程眼睛都没睁开,挂了电话立刻转头又睡过去了。

    盛夏瞧这一秒睡熟的劲儿,还是病来如山倒的虚弱,他麻利地起来穿衣服,戴好助听器,洗漱完捏着宿舍钥匙冲出门。

    就近去了国际学院的食堂,他要给尤远把早餐准备好,吃完早点再吃药接着躺,这么养一天病肯定会好大半。

    食堂正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粥还有一会儿才能出锅,国际学院食堂一向以精致著称,他精挑细选给尤远点的窝蛋牛肉粥,自己啃着面包在一边等。

    各种香味儿弥漫在食堂里,吃饱的盛夏身体有了热量,困意上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挂着两大个黑眼圈恹恹的样子他才像生病的人。整晚都没睡好,担心尤远不退烧,他睡不踏实觉很浅,睡下去没多久他就醒了,摸摸尤远的头,还是烫,便去拿冰毛巾降温,毛巾捂热了还换了一次,换完继续睡。第二次醒过来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几点,额头没那么烫了,多少让他安心些。第三次都见着阳台熹微的光了,照得尤远的侧颜轮廓清晰,烧已经退了,但是烧了一夜嘴皮干得全是皮,盛夏又爬起来找棉签沾着水给他润润。

    照顾病人是个苦差事,但照顾喜欢的人无比幸福,盛夏趴在餐桌上要睡不睡的,还在美滋滋地想,尤远要是好得快,有他一份功劳,那就很知足。

    “咔嗒——”

    门被拧开,进来的人往桌上放了个东西,扒拉塑料袋里的药,拉凳子坐下。

    尤远皱了皱眉,含糊着问:“落东西了?”

    嗓子哑得吓人,尤远翻了个身,听见那人去给他倒水,他缓慢睁开眼,瞧见床头已经有一杯水了,还压着张纸,他边喝水边把纸拿过来看,是盛夏的字迹。

    哥,我去给你买早餐,马上回来,钥匙我拿走了。

    感冒影响嗅觉,闻不见熟悉的香水味,不然这人进屋第一时间尤远就该知道是谁,他很不情愿地睁开眼。

    周胜男又接了一杯放在床头柜,在一旁坐下,伸出手想摸一摸尤远的额头,被他躲开了,周胜男也不恼,担忧地说:“去三院看看吧。”

    “不至于。”尤远坐起来,把水喝尽搁下,问:“你大早上跑过来干什么?”

    周胜男微笑凝视了他三秒,把桌上的纸拿到手里看,然后才说:“他昨晚又在这睡的?这是第二次了,我一来就能碰见,我不来的时候你是不是更肆无忌惮?”

    尤远虚弱地说:“我没力气跟你吵架,爱怎么想随便。”

    “我看见桌上有退烧药,你发烧了?”

    尤远抬手摸摸额头:“已经退了。”

    “不行,立刻去三院检查。”周胜男不容置喙地命令,“其他事我可以由着你犯浑,自己的身体不能开玩笑,当初医生就说过,不是百分之百治愈,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你都发烧了说明免疫力出了问题,复查是为了让大家都安心。”

    说完就掀被子要把尤远拉起来,他烦躁地打开周胜男的手,母子俩对视几眼,还是周胜男先败下阵来,自己生的儿子有多犟她领教了这么多年了,逼是没用的,于是收回手没说话。

    尤远看不得她这些苦情戏码,撸了一把头发,掀开被子下床洗漱,周胜男追到卫生间,抱手靠着门继续唠叨:“我是担心你,养你那么大了一直提心吊胆,没病固然好,可是一旦生病我就怕不止是小病,你去三院做个检查花不了多少时间吧,收拾收拾现在就能出门,我送你去。”

    “不去。”尤远吐掉泡沫,一眼都懒得看她。

    “你是想用自己的命来跟我较劲?!”周胜男音调都抬高了不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妈妈去哪里找第二次机会救你!”

    冷水浇脸,人清醒了不少,起床气也腾腾往外冒,尤远把毛巾挂好,冷笑一声:“人都死了,你还是把他当成个药,救我的药,我的命是命,他的不是?”

    周胜男被堵得哑口无言,尤远从卫生间里出来和她擦肩而过,轻飘飘撂下句话:“你没必要操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儿。能活到现在全靠他,这条命算是为他留着的,我会好好保管。”

    周胜男没再要求他去医院,自己这个亲妈在他面前说话毫无分量,但牵扯到他嘴里的人,尤远必会说到做到。

    桌上明晃晃地放着一个三院的文件袋,尤远瞥见,也没拆开看,径自去衣柜前换衣服,周胜男已经平稳了情绪,在书桌前坐下,拆了袋子说:“这是盛夏的血检报告,三院的疾控一大早做的筛查,直接报给院长,通知到我这里了,所以我拿过来给你。”

    尤远手一顿,难怪周胜男大早上跑过来,他转过头问:“什么结果?”

    “你说呢?要是确诊我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周胜男翻了翻检查报告,盯着尤远,“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大晚上带盛夏去急诊抽血,查的还是hiv?”

    还好当事人不在场,不然盛夏恐怕会当场社死,尤远咳了声说:“他昨晚遇到流氓,打斗的过程受伤了,为了以防万一才做的检查。”

    正常人受伤去急诊包扎就完了,何况一个男的,遇到流氓就算打起来也不至于要查hiv,周胜男那么个精明的女人,念头一转就知道尤远藏了话,她问:“在哪儿遇到的流氓?”

    “月湖公园。”

    周胜男眼神一凛:“他去那种地方干什么?他是……”

    “我把警察电话给你,好奇你就去问。”尤远关上衣柜门,不耐烦道,“我要上课了,你走吧。”

    周胜男叹了口气,拎上包,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

    “我不管你和盛夏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允许有情况,一点可能都不行。”周胜男说,“你大可以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可如果你俩继续亲近,我只能跟他说实话。”

    尤远阴沉着脸,蹙眉问:“你能说什么实话?”

    周胜男精致的妆容下,是万年不变的没有温度的笑容:“他知道你有一个亲弟弟吗?”

    尤远抿着薄唇,下巴崩的紧紧的。

    “看来是没说,那就好办了。”周胜男勾起唇角,手放在门把上,“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去找盛夏,跟他说清楚尤康是谁,你之所以对盛夏另眼相看,完全是因为他和尤康一样,听不见也讲不了话,愿意叫你一声哥,这中间所有的感情都是为了祭奠你弟弟,为了跟你亲妈怄气,可能也为了他对你——”

    尤远吼出声:“闭嘴!”

    周胜男推开门,轻描淡写地说:“盛夏像个懂事的孩子,你何苦把他当成工具报复我呢?我也是心疼他。”

    “砰——”

    门关上,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渐渐远了,宿舍里传来了杯子碎掉的声音,盛夏抖了一下,回过神手被烫得通红,他用腿夹着粥,捏着自己的耳垂降温,手疼,心里被扎了一下,更疼。

    他来得不巧,正要插钥匙的时候,听见了门内的对话,他生怕推开门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于是辗转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能看见宿舍门,即便有人出来也不会发现他。当时周胜男就站在门口,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到了盛夏耳中。

    尤远有个亲弟弟。

    祭奠他。

    一样听不见说不了话。

    自己是报复工具。

    他都听见了。

    如果是真的,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疑惑似乎都有了解答,尤远为什么第一眼见到他就对他格外关照,甚至有求必应,体贴入微?为什么他会懂手语,会去服务中心当志愿者,会对盛夏这样的听障人的生活习惯特别了解。

    其实第一次在日料店见到周胜男,她随口说的“找个一样的报复我”指的就是自己,盛夏当时只觉得古怪,没有多想。

    盛夏是真的觉得有这么一个哥哥特别幸福,所以总是“哥”前“哥”后地叫唤他,殊不知落在尤远的耳朵里,是不是已经和心里记挂的亲人混淆不清了。

    他不知道母子间有什么恩怨,又跟这个亲弟弟有什么关系,更不知道弟弟去了哪,祭奠俩字儿是不是听错了,他还活没活着。

    但难过是真的有点难过的,如果亲人去世,他固然为尤远感到遗憾,可这段时间尤远对他的特殊都来自于另一个人的话,盛夏春心萌动,不可抑制地爱上尤远又算怎么回事儿呢?

    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攥着劲儿想去追求人家,这多可笑啊。

    手机震,盛夏拿出来查看。

    尤远:该上课就去上,不用管我,自己记得吃早点。

    盛夏看了一眼尤远的宿舍,给他回:可是我拿着钥匙。

    尤远回得很快:我有备用的,钥匙你留着,以后想过来自己开门。

    钥匙就在他裤兜里,现在是他的了,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过来,像回家一样。尤远对他的态度摆在这里,拿他当自己人,毫无掩饰地关心和亲近,连私人空间都为他敞开,夜里相拥而眠,为他洗澡喂他吃饭为他打流氓发高烧,总不是假的啊。

    就算中间夹杂着对另一个人的牵挂和缅怀,盛夏还是那么喜欢他,一点都没少。

    他站起来,捧着热粥下楼梯,自己掏钥匙开了门,尤远正在打扫砸碎的玻璃杯,听见动静仰起头:“怎么又回来了,要迟到了吧小祖宗。”

    盛夏硬挤出笑,把粥放在他面前,然后比划:快吃,还烫着呢,吃完看你吃了药我再走。

    “好。”尤远倒了玻璃渣,坐下准备喝粥,掀开盖子热腾腾的白烟儿冒出来,香味扑鼻,蛋窝得特别好,盛夏看它晶莹剔透的生怕破了,一路小心翼翼地捧回来不敢摇晃,尤远舔舔嘴皮,肚子饿有人给送饭,还这么香,一早上的郁闷和鬼火一扫而空,他笑着问:“你吃的什么,也是粥?”

    盛夏比划:面包。

    “那哪儿够啊,过来。”尤远说着把盛夏拉到身边,送出去一条长腿,让盛夏坐腿上,然后勺子一搅,蛋破汁流,盛夏那叫一个心痛,尤远搅得碎碎的舀了一整勺裹着蛋花的嫩牛肉,喂给盛夏,“吃半碗,你不吃饱我就不吃药。”

    盛夏瞪他:生病还带耍赖的啊?

    尤远强势喂饭,看着盛夏嚼完咽了,才满意地自己吃一口,然后说:“辛苦你一晚上起三次夜伺候我,一大早还去买粥,我舍得饿着你?”

    盛夏怔了片刻,忍不住还是问了: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尤远没立刻回答,吃了口粥,又喂给盛夏一口,搅着碗想了半天,觉得话有点烫嘴,不好意思说那么白,但是被周胜男大清早的激那么一下,他又冤枉又觉得可笑,自己再混蛋也不至于无聊到利用别人的感情,为什么对盛夏那么好,哪那么多为什么,想对谁好就对谁好,用得着解释吗?

    尤远搂着盛夏的腰,赌气似的说了真心话:“我特稀罕你,就想对你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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