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5章 伤及
夏古看不见说话的人，但声音里透着一种慈祥和友善。
“不要生气，我不会再惊扰您了。我只是想找到一个新的出口，并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夏古为自己无意中的失礼，向黑暗中对他说话的老人连连道歉。
空中传来隐隐的笑意：“你还这么小就如此知情达理，不似某些人般糊涂、狭隘，不辨是非。”
夏古没有说话，他希望老人不怪他鲁莽行事就好。因为一切还尚未明朗之时，不想把事情变复杂，而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你找得位置没有错，这里确实曾经有一个出口的，只是很久之前就被四郎的父亲给堵死了。”老人的话中似带着无限伤感的回忆，声音幽怨而寂寥。
夏古不以为然道：“四郎的父亲，就是岩凹宫的主人吧，他当然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喽。”
“准确地说，他应该是岩凹宫的前主人才对。”老人语气中充满敬意地说道。
夏古没有接下话，他现在对这里的一切，没什么兴趣，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很快离开就好。如果在这里听这个老人絮絮叨叨地讲起，他和他的前主人沉积多年的陈芝麻烂谷子，还不被烦死呀。
那个老人一定觉察出了夏古的所想，语调有变温和地说道：“你对这些发生于别人身上的事情无觉，也是人之常情。漠不关心也属，性之所致，不能强迫的。”夏古听出轻轻的叹息和失望情绪。
他想这位老人与他素昧平生，跟自己在此说这些，一定是个孤寂至极之人。他必定希望有一个人能听他倾诉一番，哪怕于事无补也算得一种安慰吧。
夏古于是和颜悦色地说道：“老人家，我并非是个淡漠的人。只因为我也有些恼心的事情无能为力，才会如此心不在焉的，您不要见怪才是。”
“我一个低到尘埃的糟老头，怎么也不会到了这么不通世事的地步，我知道你如果没有麻烦，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过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的吧。”
“是呢，这个话是我应该宽慰你老人家的，反倒是您来开解我，真叫我无地自容啊。”夏古深觉这位老人的心胸，远胜过自己，为刚才的怠慢开始自责起来。
老者轻叹口气，说道：“不管是谁来宽慰谁，在身处不利的境遇之下，先要自己能安妥自己。心有余力，才有可能照顾到他人。否则，自己昏昏，怎么能够使人昭昭啊？”
夏古忽然喜出望外地说道：“我听出来啦，你老人家一定是岩凹宫的一位智者。对我们小孩子容易犯的毛病，简直洞若观火一般。”
“那倒不敢说，只是推己及人罢了。以自己的心，设身处地地去推想他人，此时此地的反应，安存一颗同理心。他人即是你，你也即是他人了。多长一副慧心，多生一分愿念，自然就世事洞明了去。”老人慢悠悠地说着，声音传得辽远。
夏古听出老人的话音疲劳，便道：“老人家，天太晚了，您也该休息休息了。如您所说，我也该想想我的事情了。希望我也多一副慧心，多一分愿念。”
“嗯，孺子可教。多少也有些心领神会，那你就慢慢琢磨吧，老头我也累了，想陪我说话，就来敲墙吧，但手法不要太重喽，心脏受不了。”
夏古眼见着墙上的影子，慢慢一晃，似乎就地倒下了，心下疑惑，却欲言又止。
有了刚刚的一番话，夏古已不觉得孤单了。周围一片黯寂，他既不觉得恐惧，也不觉得孤独，内心反倒一片澄澈之感。仿佛老人的一席话，让他有所悟，搅扰的思绪顺畅了些，尽管他还不知道是什么触动了他。
不一刻，四郎身体发出的簌簌的声音传来，夏古突然心里有了一点安慰，他知道四郎虽情有不愿，但还是去了大祭司那里。
他没有动，装作不知道是四郎来了。他想逗逗这个小家伙，让气氛放松放松。可是，簌簌声响着响着，突然不动了。
夏古在耐心地等着，他猜四郎是不是也在准备给他来个恶作剧。他等了半晌也没有四号的动静，四郎是没有这个耐心的。这声音确定是四郎的，他为什么不靠近他呢，甚至话也不说。
空气都能分辨出四郎的气息了，居然还嗅出了血腥的味道。
夏古的心，突地惊跳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陡然袭上他的心头，莫非四郎出事了？他迅疾地顺着方向摸过去。
四郎所附体的蛇体痛苦地蜷曲在地上，周围围拢了一圈各式各样的小虫子，似乎在惊恐不安中四处盲目地乱窜。
片刻之后，它们已经把自己瘦小纤弱的身体，渐渐围成了一个小圈子，阻挡着从四郎的蛇体上面汩汩地渗出的血液，不再向四处溢流。
夏古凑近了四郎蛇形的身体，轻轻呼唤着：“四郎，四郎，你是怎么啦？”
听到夏古的声音，四郎微微睁开小豆豆眼儿，惨然一笑，说道：“想去看看大祭司回来了么，被暗箭蜇了一下，差点要了命，不过，还好回来啦。”
夏古赶忙从身上摸出几支行将枯萎的花叶草，在嘴里嚼碎，手忙脚乱地涂在四郎的患处。
四郎的伤口处，创口并不大，但却极深。夏古并不了解兵器伤人的情形，因此，也无法判断四郎的伤势，到底有多么严重。
但他看到从四郎的嘴角溢出的血迹，就足以感到惊心动魄之极，暗暗骂了一句脏话，心想，谁会如此残忍，对一个孩子下毒手。就听四郎轻声笑道：“小哥哥，你是第一次骂脏话吧，感觉好生硬哟。”
夏古有些难为情，小心抹着四郎身上的血迹，问道：“怎么啦，不行吗？”
“行啊，你这是心疼我嘛。可是，你也不能这么拗口吧，听得人家想笑，又怕伤口崩开得更大了，痛。”
“你都这样啦，还要开玩笑。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出去了的话，一定要找到他，给你报仇。”
“我都被这样了，你想你还有可能会出得去吗？”四郎盯着夏古，虚弱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