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双重人格
孙不轩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看时间，才凌晨五点多。昨日从孙八斗房间回来，满脑子都是黑龙和乾坤百宝的事情，梦里也尽是些胡七八糟的景象，那瞎了眼的说书先生，还有身披坚甲的黑龙不时乱入，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疲惫。
孙不轩舒展一下酸痛的肩膀，朝另一侧望去，秦墨不知何时已经从盘腿打坐的姿势变成侧卧在床上，此刻正酣睡着，胸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微起伏。
孙不轩虽疲倦，但想着自己也睡不着，于是起身，拨开帘子，一道微弱的红光穿过窗帘的缝隙射入房间，却刺痛了孙不轩的眼睛。
“太阳？”孙不轩吃惊地掀开窗帘，屋外连绵数日的磅礴大雨竟不知何时已经停住，久违的太阳终于从东方露出了一丝暖色。
“太阳再不出来，人都要发霉了！”孙不轩感慨一声，沐浴在晨光下，整个人似是豁然开朗，不由眯起眼睛享受起来。
忽然咯吱一声，临时给秦墨搭的木床发出一阵扭曲的声音。孙不轩一惊，转头看去，秦墨已从床上坐起，大概是被自己给吵醒了。
孙不轩头疼地望着秦墨，即便天气大好，要和这个板着张脸的秦墨打交道，也是件让自己头疼的事情。
“孙兄，早上好！”秦墨却热情地向孙不轩打起了招呼，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容。
“哈？”孙不轩愣愣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昨日冷若冰霜的秦墨，此刻却温暖如火，明明是同样的脸庞与眉眼，表情却似换了个人一样。
“早……早上好！”孙不轩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完全弄不懂为何秦墨会有这样的转变。
秦墨起身甩了甩胳膊，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肚子却忽然咕咕地叫了起来，不好意思地一笑，摸着肚子问道：“孙兄，有没有早饭，我肚子饿了……”
“有，有……”孙不轩看着眼前的秦墨如同一个傻大个一样，昨日的冷酷一扫而光，不由莫名其妙，带着秦墨前往夫子庙西市的满记吃早点。
暴雨初停，地面上虽然还满是积水，但来来往往的行人明显变多了，长久窝在家中的人也终于可以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秦淮河两边的柳树也终于可以好好地抽一抽芽来，一瞬间便满枝绿色。
孙不轩漫不经心地吸着粉丝，放下筷子，注视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秦墨，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热情四溢，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难道说昨天的样子是装的？可为什么要装呢？
秦墨的面前已经堆了四五个碗，见孙不轩吃了几口便不吃了，一边啃着汤包一边问道：“我师父说练武之人要吃粗粮，所以我每天都吃馒头，却不知道原来这鸭血粉丝和蟹黄汤包比馒头好吃多了，可你这么不吃呢？”
孙不轩看着秦墨此刻的傻样，忍不住问道：“秦兄，你和昨天，是一个人吗？”
秦墨左右张望一番，不明所以地答道：“当然是啊，难道还会有两个我吗？”
“可我为什么总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和昨天有点不一样呢？”
秦墨似是很惊讶，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真的？哪里不一样？”
“呃……”孙不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是长得不一样了，而是昨天的你是这样的，现在的你是这样的。”孙不轩在自己的脸上做出冷漠和热情的表情，不停地切换，想形象地告诉秦墨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秦墨却完全没有理解孙不轩的意思，好奇地望着孙不轩问道：“孙兄，你的脸抽筋了？”
孙不轩郁闷地望着秦墨，问道：“你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现在这个样子？”秦墨呵呵地一笑，道，“我知道了，你也觉得我傻吧！我师兄也一直说我傻，但是其他师兄弟还说了，傻人有傻福，呵呵！”
“不是吧！”孙不轩听秦墨提起师兄，才想起那个墨镜临别前对孙不轩说的话，果然秦墨这人，性格也太古怪了，不熟悉的人一时还真接受不了。
“那你还记得昨天发生的事，记得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家里吗？”孙不轩追问道。
“当然记得，是师父让我留在这里，和你一起完成祖师爷的遗命的！”秦墨不假思索答道。
孙不轩暗想，秦墨记得发生的事情，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人格上的变化，如此看来，很可能秦墨患了精神分裂，体内存在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格什么时候才会切换，切换时又有什么独特的征兆。
不过让孙不轩窃喜的是，眼前这个傻愣的秦墨，可比昨日那个凶神恶煞的秦墨来的可爱多了，想到昨天自己胆战心惊的的样子，孙不轩不禁动起了歪脑子，心想自己在另一个秦墨面前定然吃不得好脸色，不如在这个傻愣身上多沾点便宜。
“我说，我们之间秦兄孙兄这样称呼太见外了，你看你现在借住我家，又协助我做事，我呢，见识比你多一点，还能带你吃遍夫子庙，不如这样——你我兄弟相称，你喊我一声老大如何？”
“老大？”秦墨停下筷子望着孙不轩。
孙不轩一看秦墨犹豫了，心想莫不是他还没傻到任自己欺负的地步，若是他生气起来，打趴自己也是一拳的事情，慌忙摆手道：“当然，你要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们还是自己人啊……”
“好的老大！”还不待孙不轩说完，秦墨竟然兴奋地点点头道，“自小就只有师兄对我像哥哥一样，现在又多一个大哥，感觉又多了一个亲人一样，真是太好了！”说罢又端起筷子，吞下一笼包子。
“呆子！”孙不轩心中暗暗窃喜，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保镖一样的大个子跟班，感觉自己一时英姿飒爽。
“对了，你身上带了尚武门的牌子了吧？”孙不轩想起昨夜孙八斗的交代，问道秦墨。
“带了！”秦墨拍拍腰间道，“怎么了大哥？”
“下午随我去元魁当铺一趟，我们要去拜访一位老前辈！”
夫子庙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盘，与朝天宫一道，自明朝起就是南京最大的民间交易场所，除去卖衣鞋小吃的不说，那些卖古董文物的，还有那些个手艺人，表面上做的都是假盘子，背地里卧虎藏龙，什么大生意都是在地底下做的。即便不曾亲眼所见，我们多少也听说过。像那西市刻章的马梁，人称鬼刀子，私下专替人刻些重要的印章，一刀就是天价，伪造的假印章都是萝卜雕成，印完又方便处理，便是原印章的主人也辨不出真假，不知多少造假的公文出自他手，却从来不曾有过疏漏；还有那东市的泥菩萨阿四，做的蜡人以假乱真，更有一手画尸成人的本事，据说被砍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他都能用蜡给画成原样，也不知替那些黑道子上的人伪装过多少尸体，死人经他之手往那一坐，跟活人没什么区别。
至于孙不轩此行的目的地，那旮旯里的元魁当铺，便是南京夫子庙一块最大的黑市中转站，不管是枪械火药还是文物走私，在这里都能买能卖，也不需担心出事。这家当铺自清朝至今，几百年屹立不倒，官场权势大多知道元魁当铺的存在，却不闻不问，甚至还要靠它解决一些暗地里的勾当。即便出现问题，元魁当铺也能凭借自己强大的人脉关系轻易化解。
如今当铺的老掌柜姓夏，据孙八斗说，夏掌柜的父亲与祖师爷是世交，如今他年事已高，退到幕后，又掌权又享福，把当铺交给了自家二孙女打理。夏掌柜的孙女，据说虽是豆蔻年华，处世之道却是深谙于心，大小生意也都熟熟络络，道上人尊称一声二姑娘。孙不轩与其算是半个街坊，早有耳闻，却从来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元魁当铺居然与自己祖上还颇有关联。
孙不轩与秦墨迈进元魁当铺大门，便有一个穿着低调的中年男人迎上来。
“两位爷，是典是当？”男人半弯着腰，态度谦卑。
孙不轩微微抱拳回礼道：“哦，打扰，我们想找二姑娘。”
中年男人笑道：“二姑娘有要事出门，不知何日归来，还请二位先回，择日再来。”
孙不轩想起师父的交代，这元魁当铺，一般面上的生意，都是下人打理的，想要找当铺当家，除非是见不得光的大生意，或是身份不一般的人物拜访才行。
孙不轩知道中年男子是在替二姑娘挡风，唤秦墨掏出腰牌，递给男子道：“我们有要事在身，还望行个方便。”
凡是江湖上有名气的门面，一般都有属于自己的名牌。如今尚武门在南江湖的地位，如同五岳之尊，尚武门牌子，在民间江湖就如同通行证一般，更是身份的象征。这一点，孙不轩不由不嫉妒秦墨。
那中年男子果然也是深谙江湖之事，只瞥了一眼腰牌，便知道来历，慌忙拱手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尚武门少掌门，还请两位稍作歇息，我这便去请示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