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退婚
“阿宁是来找我的？”
梁毅瞟见李舒宁的身影，兴冲冲跑了过来，咧着嘴朝她笑，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神情有点意外：“王晚吟？”
李舒宁挑眉，他认识？而且看起来还很熟悉的样子。不过后来一想，也觉得正常，王晚吟在想要退婚之前，应该经常来练武场找闻钦。
“梁将军好。”王晚吟跟他打了个招呼，有些忐忑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那个……我们是来找闻钦的。”
梁毅了然，吩咐手下去将闻钦叫过来，而后又看向她们：“你们去那边坐着等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李舒宁的。
“……好的。”
李舒宁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只是王晚吟和梁毅在说话，事实上，如果不是梁毅是主将，来练武场找人需经过他这一道，她见都不想见到他。
她们俩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王晚吟见梁毅走开，便凑过来好奇的看向她：“公主和梁将军怎么了？”
李舒宁觉得她问的好生奇怪：“什么怎么了？”
“在下不才，听闻过不少公主和梁将军的传言……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王晚吟一脸八卦的样子，眼神中闪烁着渴望的眼神，盼着李舒宁能给她讲些什么旖旎故事。
可惜她和梁毅并没有什么旖旎故事。
只有血海深仇。
李舒宁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本宫和梁将军没有吵架，也没有关系。”
梁毅端着盘子过来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一句话，他的眼神暗了暗，有一瞬间的阴郁，但马上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来，公主，晚吟，这是宫里刚送来的桂花酥，你们吃。”他刚才便是去拿桂花酥了。
“谢过梁将军。”王晚吟接过桂花酥，有些尴尬地看向李舒宁，也不知道刚才公主说的话梁将军听到了没有。
她可是听她爹说，梁将军不管什么时候都戴着公主送的小老虎呢，哪里像是没关系的样子，分明是俩人吵架的一时气话。
梁毅在李舒宁旁边坐下，侧目看着她：“练武场条件不好，只能委屈一下公主了。”
恍惚间，李舒宁仿佛回到了前世。
即便是前世，她最喜爱梁毅的时候，她也很少来练武场，就是因为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嫌弃这里尘土飞扬，环境恶劣，后来就再没来过。
而她唯一那次来练武场时，他便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她身边，跟她说委屈她了。
“自然是委屈了，所以本宫今后不会再来了。”她说的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毛病。
梁毅张了张口，只觉得话被堵在了喉间，随后他又无奈的笑了笑，抬手想去搭她的肩。
谁知李舒宁余光瞧见他的手抬起时便站起来往前跨了一步，让他搭了个空，再过去一些便是王晚吟，他只好讪讪收回了手，对对方尴尬一笑。
“闻钦——闻副将？”
刚才碰巧看见闻钦过来，李舒宁便站了起来，所以她突然站起来的动作也不至于太过突兀。
对方点了点头，拱手道：“末将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找末将……所为何事？”
“不是本宫找你。”李舒宁侧了侧身，给身后站起来的王晚吟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上前。
“公……公主……我……”王晚吟一见到闻钦便开始紧张起来，满脑子想的都是闻钦杀人那一幕，害怕的样子显而易见。
闻钦抿了抿唇，叫了她一声：“晚吟，是你找我？”
他身量很高，与梁毅不相上下。许是刚才练武的缘故，上半身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单衣，看样子还是因为要见外人，刚穿上的。
王晚吟垂着头，忍不住往李舒宁身后躲，心中退缩的念头又冒了出来，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拉住了她。
“你想跟他说什么，直说就好，有本宫在这儿，没人能把你怎么样的。”李舒宁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连带着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梁毅此时大概听出了她们来这里是所为何事，他看了一眼王晚吟，对李舒宁道：“公主，这毕竟是他们的私事，就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意思是他们两个先退到一边。
李舒宁认为确实应该给他们留出空间，但既担心王晚吟自己一个人能不能做到，又担心闻钦万一激动起来动手怎么办？
她冲跟在她身后仿佛隐形人的长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留在不远处，然后看向王晚吟：“你别怕，本宫就在不远处。”
闻钦的神色暗了暗，看向王晚吟的眼神多有不满，像是埋怨她将二人的私事告诉了公主。
王晚吟目送他们走到一边，心中虽然仍然打哆嗦，但想到公主，又多了几分底气。
“闻钦，我……我要跟你解除婚约。”
她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虽然声音有些发抖，但她还是勇敢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闻钦微不可闻地轻嗤一声，他偏过头去，扫了一眼和梁毅站在一起的公主，接着又看着王晚吟：“晚吟，你不要任性。”
他的语气颇为无奈和不耐烦，像是并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只当她是在胡闹。
“我没有！”王晚吟咬了咬唇，倔强的瞪着他，“我给你写过信的，我不想嫁给你。”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就好像无论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见一样。
闻钦皱了皱眉，眉宇之间染上烦躁之意：“还有三日就要成亲了，你在闹什么？”
他的手不经意间搭在腰间的佩剑上，让王晚吟心里更加害怕了。
她曾亲眼目睹闻钦用那把剑杀人。
当时对方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像家常便饭一样面不改色的，那是王晚吟第一次见血腥场面，她忍不住吐了出来，他却还嫌她柔弱娇气。
王晚吟垂下眼，看着那把剑，低声道：“我没有闹，我是认真的。”
闻钦皱眉，这才开始正眼看她，重视起了她的来意。
“为什么？还是因为那件事吗？”闻钦神色一暗，目光沉沉的落在王晚吟身上。
李舒宁虽与梁毅站在一边，余光却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向。
“王小姐来找闻钦，是来退婚的？”梁毅问。
“对。”李舒宁心里记挂王晚吟，回答的很敷衍。
“王阁老虽说宠女儿，但在婚姻大事上绝不许她胡来，王晚吟此举……没有经过她爹的同意吧。”梁毅顺着李舒宁的目光看了过去，如是说道。
李舒宁忍不住看向他：“宠女儿？那他为何还要让王晚吟嫁给闻钦？”
闻钦甚至都对王晚吟动手了，王峥仍然坚持要把女儿嫁给他，这算哪门子的宠。
梁毅看出她想的什么，猜测道：“阿宁是说几月前那件事吧？那件事不过是一场误会，闻钦也只是一时冲动罢了，他平日里待晚吟还是很好的，况且，动完手后，他也认真道过歉了。”
这话听得李舒宁直皱眉：“若闻钦扇的是你，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吗？”
梁毅无奈：“这怎么能一样呢。”
李舒宁抿了抿唇，不再和他辩驳什么。她眸色骤冷，垂下的眼睑遮住嘲讽的情绪。
毕竟他是狗，和他说再多的人话也是白费功夫。
“闻钦对王晚吟，是怎么动手的？”李舒宁忽然问道。
因为她看见闻钦死死抱住了王晚吟，而王晚吟面露犹豫，却没有任何反抗。
明明是她哭着喊着，说要来退婚的。
梁毅愣了愣，同样看了过去，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他们两个对彼此都有感情，上次动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闻钦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和晚吟起了些争执，情绪上头才动了手。”
“不是大事”、“情绪上头”，总有人为那些恶劣的行为找借口，找说辞。
李舒宁沉默，看着没有任何反抗行为的王晚吟，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烧心又难受。
直到她看见王晚吟向她露出一个求救的眼神，李舒宁神色一振，仿佛重新又被注入了一股精气神，她冷声道：“闻钦，松开你的手！”
她快速来到王晚吟身边，闻钦已然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王晚吟感激的看了她一眼，立即躲到了她身后，小声告状：“公主，他跟我道歉，让我遵循婚约嫁给他，我不答应，他就抱住我不撒手！”
闻钦眉头一跳，忽然暴躁的厉声道：“王晚吟，你真够可以的！你是觉得有公主依靠，没人管得了你了是吧？”
他神情阴郁，一副暴怒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李舒宁看着就觉得心烦。
她面色冷淡的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簪子，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闻钦就不知为何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还神色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膝盖。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李舒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狠厉，但很快又压了下去，垂下头闷不做声。
看上去很不服气，但又不得不忍着。
“闻钦，在公主面前，不得放肆。”梁毅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李舒宁，眉头一皱，厉声警告着闻钦。
李舒宁神色淡漠的俯视着闻钦，眸色显然有不虞。
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屑和嘲讽，幽幽道：“什么货色，在本宫面前也敢这么狂？”
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整个京城，竟还有比她还嚣张的人。
王晚吟此时看李舒宁已然是星星眼了，她忍不住抿着嘴笑了笑，悄声道：“公主好棒！”
经常入她噩梦的人，此时跪在公主的脚边，不敢发一言。
曾经的噩梦，仿佛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李舒宁冲她微微抬了抬下巴，一副矜贵沉静的模样。
“闻将军，今日我们来，不是来和你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你，这婚，我们退定了。”李舒宁拉着王晚吟的手，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这些话。
王晚吟心中高悬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看着公主冷静从容的模样，既感激又羡慕。
“阿宁，这毕竟是他们的婚事，你这样插手，恐怕……”
“本宫跟你说话了吗？”她一个眼神横过来，梁毅便闭了口。
公主这幅样子，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李舒宁带着王晚吟便离开了练武场。
闻钦扶着剑站了起来，神情阴狠：“她不过就是仗着皇上宠爱，才这般耀武扬威！若是有一天失了宠，看她还怎么神气！”
梁毅神色一变，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你可别忘了，纵使没有皇上，她也有这般做的底气。”
闻钦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先皇临终前，将兵符托付给昭容公主，并让历代皇帝培养的秘密暗卫组织——“暗影”认其为主，为她效力终生。
如今兵符大概已经到了皇上手里，但暗影却是认主的，直到李舒宁死，才会效力下一任主人。
暗影认主的事，朝堂上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已经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年，即便不少人看不惯李舒宁，却只敢在细微之处挑她的小毛病，始终不敢动摇她的根基。
说到底，他们畏惧的不是她的地位，而是她手中的权势。
“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公主罢了。”
过了不知多久，闻钦忿忿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女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她还能反了天不成？
梁毅听到这话，也宽心了不少，只是他还是皱着眉劝到：“不过这桩婚事，你最好还是退了吧，看样子，她是要管到底了。”
“这有什么关系？她即便再厉害，也没有插手别人婚事的道理。”闻钦神色幽深地哼了一声，如是说道。
“闻钦……”梁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出声打断。
“梁兄，王峥已经应下了闻家的好处，他不会放任她们胡闹的。”闻钦面露自信，目光中透着一股笃定，他想到王晚吟，嘴角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梁毅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闻家是世家大族，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实力雄厚，开出的条件想必也十分丰厚，王峥抵挡不住诱惑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