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狗东西
李舒宁跟着青山他们一起回了摄政王府，又在府中呆了好久才出来。
不是别的，实在是喝醉酒的陆昭太过粘人，让李舒宁无法脱身，只好先跟他回府，等他睡下了才离开。
若是他强势的抓着她的手不放，那她肯定会狠一狠心，将他的手扒拉下来，然后利落的离开，但陆昭并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不舍的松开手，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眼眶还红红的，活像被抛弃的小媳妇，一句话都不说，便让人感觉到他的难过和委屈了。
李舒宁哪里还舍得走？她最是吃软不吃硬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绿枝叹息一声：“公主还是吃了回头草。”
当初喂了狗的良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了出来。
李舒宁白了她一眼：“本宫不过是看他可怜。”
随后，她似乎自己都觉得这话站不住脚，于是又理直气壮道：“本公主即便是吃回头草又怎么了？”
谁叫这前世错过的草，实在太香了。
“公主自然怎么样都是对的。”绿枝笑嘻嘻的，又问道，“不过公主不喜欢梁将军了吗？”
一听绿枝提起梁毅，李舒宁方才还洋溢着笑意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没好气道：“以后别在本宫面前提他，太晦气了！”
她恨不得杀了他，更别提喜欢，看见那张脸她就想吐。
也不知道淡月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她真希望快点查出梁毅的真面目，然后将他凌迟处死，大卸八块。
“哦。”绿枝喏喏道。虽然不知道公主和梁将军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梁将军的错。
她家公主才不可能有错呢。
今日绿枝念叨的梁将军，次日便带着礼来了公主府，但他在大厅坐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长安，你家公主怎的还未回话？”梁毅放下茶盏，皱着眉头看向李舒宁身边的近侍长安。
自从上次皇宫一别，他就未再见过她了，不知为何，他这心中总是惴惴不安的，好像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
“将军，已经差人去问了，请将军再多等一等。”长安恭敬地站在一旁，并不多说些什么。
梁毅又抿了一口凉茶放下，忽然问道：“我听说……公主这几日和摄政王走的很近？”
他派出去的探子说，李舒宁这几日频繁和陆昭有接触。他有点在意。
……她什么时候又和陆昭牵扯上了？
“这……属下也不大清楚。”长安也摸不准公主是什么心思，所以他说的含含糊糊，并不打算把主子的事情告诉梁毅。
公主与摄政王的关系在外界眼中那可是针锋相对的，而梁毅口中的“走得很近”却多了几分暧昧不清的意思，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揣着什么想法？
梁毅眼神一暗，轻轻哼了一声。
看长安的态度，他大概就知道了那些传言所言非虚。
梁毅的眼中划过一抹阴郁与冷意。
李舒宁喜新厌旧，还吃了回头草，这简直就是在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打他的脸。
长安看着他的臭脸色欲言又止。
公主和他无婚无媒的，他这么生气干什么？即便是公主真的喜新厌旧了，那他也只有接受的份。
不过未免给公主惹麻烦，他还是挥了挥手，附耳对小厮说了些什么，让他去给公主传话。
而李舒宁这边……
“不见，你就说本宫近日疲乏，不愿见客。”李舒宁懒洋洋地窝在榻上，敷衍地对小厮吩咐道。
小厮拱手：“是。”
“公主，梁将军今日来府上，还带了一幅山水画，说是前朝大家所作。”绿枝端了一盘果脯进来，看了一眼正往外走的小厮，边走边说道。
李舒宁拈起果脯放入口中，慢吞吞咽了下去，才说道：“扔到库房里吧。”
她不稀罕他的东西，看见就晦气。
“是。”绿枝记下，然后绕到李舒宁身后给她捏着肩：“公主今日可要去王府？”绿枝看向她的眼神好奇又暧昧。
她眨巴着眼睛，像极了瓜田里吃瓜的猹。
李舒宁轻哼了一声，故意懒懒道：“不去。”
绿枝果然神情有些失望。
“那公主……”
“绿枝。”李舒宁打断她的话，身子向后倒，靠在她身上，仰着头道。“下午咱们听戏去。”
今天她只想享受生活，什么男人，通通都抛到脑后吧。
“也好，公主好久都没听戏了。”
绿枝手上的劲道恰到好处，让李舒宁忍不住舒服得哼唧了一声，她眯了眯眼，舒服的昏昏欲睡，语气状似无意：“绿枝啊，你今年也二十了。”
她眼里的小丫头其实也已经是大姑娘了，只不过绿枝生性天真烂漫，所以她总把她当小孩子逗弄。
绿枝给她捏肩的手一僵，咬了咬唇，委屈道：“二十怎么了？公主，你不会对自己的婢女都喜新厌旧吧！”
她此话一出，让李舒宁嘴角直抽抽，原来在这小丫头眼里她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怎么会呢。”她笑着，“我的意思是，绿枝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绿枝听了这话愣了愣，到底是纯情，不由得脸颊都有些红扑扑的，格外可爱：“公主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然而她害羞了还没多会儿，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既委屈又生气的瞪着李舒宁：“公主莫不是有了新的好妹妹，想快些让奴婢嫁出去，好给她腾个地儿？”
她这酸溜溜又阴阳怪气的语气，活像个小怨妇。
李舒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抬起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颊，笑道：“本宫怎么舍得呢，你看你，净瞎想。”
这小丫头，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呀。
“那……那公主是什么意思？”绿枝不解。
李舒宁按住她给自己捏肩的手，坐直了身子看向她，笑盈盈道：“绿枝如今也到了能够谈婚论嫁的年纪，可有心仪之人？”
其实她早该嫁人了，只不过因为身在奴籍，没有主人放籍，不能嫁人。
但李舒宁是她的主子，她若真的想嫁人，李舒宁不会不放她走的，并且依照她的性子，还会给她一大笔陪嫁。
“公主瞎说什么呢。”绿枝有些几分羞恼的锤了她一下，“我才没有呢！”
“没有啊。”李舒宁若有所思，一把握住她的手，对她正色道。“你若有了心仪之人，定要知会本宫一声，好吗？”
她这一世，想避免一些悲剧的发生。
“呃……好。”绿枝懵懂的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家公主总不会害她的。
李舒宁看着绿枝懵懵单纯的模样，心中还是格外不放心，又忍不住叮嘱道：“倘若他对你不好，不管对方家世如何，背景如何，你都记着，万事有本宫给你兜着，受了任何委屈都不要忍，你都可以跟本宫讲。”
绿枝这个傻丫头，前世遇上那么糟糕的事，却什么都未曾跟她说过，到死都舍不得给她添一点麻烦。
绿枝看着公主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颇为触动，而且还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
她抿了抿唇，明明想说更多俏皮话回应公主的，可她张了张嘴，却只是应了一声“好”。
她家公主看着脾气不好，但实际上护短得很，从不愿让她的人受半点委屈，能在公主身边做事，真的很幸运。
她家公主……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
“你别告诉我你要哭了。”李舒宁忽然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绿枝的感动戛然而止，红着眼眶愣愣地看着她。
李舒宁顿了顿，有几分嫌弃的说道：“你哭起来还会流鼻涕，滴到我身上怎么办？我今天刚换的流云纺纱裙，你快想点高兴的事，千万别哭出来呀。”
说罢她还往那边挪了挪，似乎真的怕她的鼻涕眼泪糊到她身上。
绿枝：……
她收回刚才的感动。
公主贩剑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地气人。
此时李舒宁却又不耐烦地看向门口。
——这传话的小厮怎么又来一个？
“公主，长安领事说，梁将军那边看上去十分生气，您不若就去见一面吧。”小厮恭恭敬敬传着话。
李舒宁皱起眉，只觉得厌恶：“他生气便让他生，管他干什么。”
他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生她的气？真是给他脸了。
前世她居然这么惯着梁毅。
片刻后，她又叫住那小厮：“慢着。”
李舒宁勾起唇角，在卧榻下的抽屉里翻翻找找，递过来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可爱的小老虎挂件：“把这个给他，就说……本宫缝制了好几夜赶制的，所以才累坏了身子，需要好好休息。他定要日夜佩戴，不可离身。”
绿枝张大了眼睛，微微张开了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小厮双手接过东西以后便匆匆赶回去回话了。
小厮走后，绿枝还是有些发愣，奇怪道：“公主，那不是你前日给旺财买的吗？”
旺财是他们府上的一只小狗，是有个婢女养的，李舒宁见过几次之后觉得可爱，就随手买了个小玩意给它。
李舒宁闭上眼，重又慵懒的躺了下去：“委屈旺财了，下次出街再给它买一个。”
是她的过错。
梁毅那个狗东西，狗戴的东西他都不配。
绿枝心下了然，看来公主是真的厌弃了梁将军。只是不知道梁将军哪里触了公主的霉头，竟叫公主这般反感他。
梁毅拿到这东西之后倒是没那么生气了，他摩挲了几下这小老虎挂饰，嘴角又漾开一贯的笑：“嘱咐你家公主好好歇息。”
随后他便离开了公主府。
是他多想了。
他在李舒宁眼中，当然是不一样的。
——李舒宁早已对他情根深种，哪里会对他厌烦呢？
于是梁毅为了继续向众人彰显公主对他的一往情深，每日上朝都戴着这个小挂饰，别人问起时又会装作不经意地提及是公主亲手缝制的。
一时之间，公主与梁将军之间你侬我侬的二三事又多了一桩。
李舒宁：的确不一样，别人是人你是狗，当然不一样。
且将时间再拉回到李舒宁听戏这日。
二楼，雅间，梨花酥，普洱茶。
“舒坦。”李舒宁听着下面咿咿呀呀婉转连绵的戏腔，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
而坐在一旁的绿枝一脸的认真，听得入了迷，她扯了扯李舒宁的衣袖，激动道：“公主，如烟和郑连的爱情也太美好了！”
李舒宁轻笑一声，没有答话。
今天的戏，讲的是名门贵女周如烟与穷书生郑连之间的爱情故事。
“情情爱爱的，说起来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李舒宁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的戏子，眼光在那青衣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微微侧躺，轻声道：“那个青衣不错，去打听打听叫什么名。”
长安拱了拱手，退出了雅间。
绿枝从戏文里脱离出来，看了看李舒宁，又看了看下面腰肢柔韧、颇具风情的“周如烟”，心道公主这是又对这青衣感兴趣了。
而李舒宁只是看着下面的戏台，偶尔抿一口茶，似乎看的很认真，绿枝便也继续看了。
剧情发展到如烟与郑连的爱情受家人阻碍，周家对一穷二白的郑连百般羞辱，但周如烟一往情深，而郑连亦爱的坚定。
——二人在无人祝福的情况下私定终身，偷偷成婚。为此，周如烟为郑连与家中断绝了来往，搬到茅草屋中生活了三年，后来她的家人才逐渐接受郑连。
周如烟舍弃一切追求真爱的行为惹得不少观众感动落泪。
绿枝心中也是大为感动，转头想去跟李舒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神色异常淡漠，甚至有些冷淡。
她不解，忍不住道：“公主，你不觉得这种冲破一切阻碍的爱情很令人动容吗？”
“没什么好感动的，也并不令人动容。”李舒宁神色淡淡，瞳色幽深。
绿枝一时愣住。
公主为何会这么说？
她看向李舒宁妆容精致的脸颊，只觉得她的眼神和神情透露出一种不可亵玩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