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缺姚瀑布
看样子,是准备和他较劲了。
张令泽与方成衍四目相对,火星四溅,谁也没有退让的打算。
“我不管你是谁。”他狠狠地重申一遍:“松开。”
宋知东看看西看看,顿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把自己两条胳膊都抽出来,不爽地问了句:“您俩嘛呢这是?”
但没人理他。
方成衍回敬道:“宋知和你不熟。”
“他待会儿会跟我走。”男人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桩事实。
张令泽不怒反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和他不熟?”
“你是不是没打听过啊?我和他高中就在一起,你又算……”
方成衍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看你的样子,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见张令泽神色有变,他继续毫不留情地责难:“果然。”
“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配不上他,作为前任,都不够格。”男人神情无恙,但细看之下,他的眼神里有暗流涌动:“我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他现在,是真的和你不熟。”
“识相的话,你最好现在离宋知远一点。”
男人的话寓意不明。
小知是怎么了?
张令泽看了一眼宋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欲夺。
但方成衍直接伸出手把人护在了身后,大有势必把人留下的架势。
两人动静之大,引起周围卡座上年轻男女的侧目,一旁经过的男侍者也停了下来,随时准备好呼叫保安。
宋知瞅瞅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这下,他彻底懵了。
耳边的音乐节奏狂热而躁动,空气中游离着火药的因子,他面前的两个男人正在对峙,似乎是……在为谁送他回家,而大打出手?
“你俩是打算把他撕了吗?”陈柏宇实在看不过去了,冲出来拦在两人中间。
“宋知我送,不劳烦您二位了。”陈柏宇一肚子里没什么好气,嘴边的话也阴阳怪气了几分:“都多大人了,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在这儿抢玩具呢?”
他气冲冲地把宋知从现场拉走了。
眼看着谁也没有占到好处,张令泽气愤难平,他对男人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这桩闹剧,才肯作罢。
陈柏宇喝了酒,没办法开车,他好不容易找着个代驾,把宋知架到后车座上,跟司机再三说了地址,才把人送走了。
宋知坐上车,头抵着车玻璃就睡着了,被那代驾司机一路送上了楼。
打开家门后,他脑袋晕晕沉沉,走向了卧室旁的房间。
宋知平日在家时,除了自己的卧室、厨房和厕所,剩下哪间房间都没去过,他生怕撞上宋国啸那张黑脸。
这还是头一次走进别的屋子。
宋知抬手打开灯,大致扫了一眼摆设,好像是走进了书房……
一进门,一个古朴典雅的红木书柜正冲门口,大到占满了整面墙,其上摆放的书籍和文件夹密密匝匝,粗略地看过去,大多是中外政治家传记、或者是治国政要、再有就是关于哲学方面的书。
书架的正中央,赫然摆着一张十二寸的黑白照片。
他好奇地走过去瞧。
在盥洗室洗漱的大嫂听到了开门声,出来时又见书房里亮着灯,她专门来看。
宋知正弯着腰,摸着书架上的遗像看,浑身带着一股烟酒的气味。
大嫂急忙过去搀扶他:“怎么喝成这样?”
宋知被陈正蓉扶着往外走,他走了一个“z”字形,回头笑着跟大嫂说:“嫂子,这人很帅啊。”
他真是醉了。
连说话都不经过大脑,还笑呵呵地问了一句:“这是谁啊?”
大嫂勾起唇角,回头看了一眼黑白相片。她三十岁,笑起来时眼周已经浮起了一点眼纹。
她没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不觉得你们长得很像吗?”
“尤其是眉毛和眼睛。”
宋知听她这么一说,还想走回去看看。
“好了,快回屋休息吧。”大嫂怕他心有芥蒂,不想让这位小叔子再多看了,把人带着往他屋里推:“你头上缝的针还没拆线,怎么就在外胡喝。”
宋母本来都睡过一觉了,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趿着拖鞋,走了出来。
“这是干嘛去了?现在几点了,才回来?”她训斥了一句,发觉人迷糊得不像样子。
两个女人作伴把他弄到卧室,给宋知脱了外套,擦了擦脸。
一切照顾周全后,大嫂轻轻关上门。
她转身和宋母说:“妈,清源那边有食疫局的人来检查店面,我这两天得回去一趟。”
“还要去吗?”宋母满脸写着不乐意,劝道:“不然这次回去就别干了,咱们家又不差那点钱。”
陈正蓉面露难色:“我不知道小知是什么意思,我明天再问问他吧。”
“不用,”宋母直接替她下了决定:“你不用问他,直接关门就是了。他什么都不记得,哪还顾得上那里的摊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关店也要小知同意签字了才行,当时是他上各个局里跑着签字的,关店也得他亲自来。”嫂子解释道。
宋母拉下脸来,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行,你先回去看看,到时候再说。”
大嫂给她倒了杯水,她接过:“反正啊,你和宋知都得回来。他爸现在气在一时,我就不信,他在家里一直对着宋知,就能一直不张嘴,不认他这个儿子!”
……
张令泽一路飙车到家,心中实在气不过。
——那个所谓的地产总裁到底是谁?
他跟着陈柏宇从厕所出来时,一眼便认出了座位上的男人,西装、侧脸,正是那天宋知乘坐的黑色悍马的车主。
可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人,就在他准备带小知离开的时候,率先坐到了小知身边。他被陈柏宇阻拦,试图和陈柏宇解释来意的期间,男人温柔地扶起宋知,让宋知靠在他肩上的动作,是无比的自然,就好像,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一样。
这动作,在他眼里,又是那样的刺眼。
张令泽越是想那幅画面,心里就越酸溜溜的。
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同几个朋友打听了一番,问他们哪个地产公司的总裁开着一辆黑色悍马,但是他一众的狐朋狗友们都说不认识。
说来也巧,就当他找不到头绪,上楼回屋、经过客厅时,忽而扫到了父亲放在茶几上的文件夹,那蓝色的企业文件夹敞开着,露出里面的所有内容。
他看到文件夹的标签上,写的一行字是《悦汇广场购物中心竞购方案》。
而这个购物中心的所有者,叫做世纪地产。
他今晚和“地产”这两个字过不去,不禁往那堆纸上多看了几眼,文件里面有之前购物中心转让声明的复印件、融资说明,还有父亲做的竞购方案。
结果。
无巧不成书。
他在放在最上面的转让声明上,看到了“宋知”两个字。
乙方?宋知?
甲方,方长云?
他“嘶”了一声,好像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张令泽心下诧异,不知道此“宋知”是不是他熟知的小知。
但他今夜不由自主地想得极多——
他拿着商场竞购的合同,在沙发上坐下来。拿出手机,在世纪地产首页放送的照片上比对了一番。
最新的企业新闻在五天前。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看到大幅张贴的照片里,站在人群中央的小知,手里拿着一把金色剪刀,正在剪断手中的红绸。
而他身后站着的,
岂不正是今天那该死的男人!
他感到一阵吃惊,宋知去了南方开茶庄,怎么会参加商场的剪彩活动?他爸是纪监办的官儿,从未听说与地产行业打过什么交道。
张令泽约莫猜想到了什么,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转让声明。
在这张白纸黑字的声明之上,违约责任、解决争议办法的部分里,只写了一堆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宋知什么义务都不需要承担,只消签个字,转让协议就能达成。
也就是说,这座购物中心纯粹是白给宋知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会是那男人送的吗?张令泽有些惊叹于对方的家世和财力,想到小知跟了这样的人,他的思绪就愈发得乱。
随后,父亲端着茶杯从卧室走了出来。
“你干什么?”张父快步走到客厅,“啪”地一声把文件夹合上了。
张令泽看着父亲过激的反应,几乎可以确信,这份合同一定与他熟知的那个宋知相关。
“爸,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张令泽指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身着西装、气宇轩昂的男人。
张父扫过一眼,他了解自己儿子的为人,只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
他嘴角下垂,过了半天才开口:“怎么了?”
“您认不认识?”
“你到底怎么了?”张父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了。
“和这人在酒吧里发生了点口角。”张令泽说。
“我就知道,你这混账东西,在外面天天给我惹事生非!”张父把茶杯磕在茶几上,茶杯当即震出了龟裂的纹路。
张令泽哪知道他爸会这么生气,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说实话了。
他向父亲追问了句:“怎么了?”
“这是公司新投资项目的对接人。”张鸣年过五旬,这不成器的儿子是常常把他气得要命:“今年账目就指望入股这个购物中心。”
他痛心疾首,指着张令泽的鼻子骂:“这一年里我没管过你吧?是不是?你出去鬼混,我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结果你,你……”
他恨恨地把手放了下来:“你跟他过不去,你就是在给你老子我找不痛快!”
“你最好别叫他知道你是我张鸣的儿子,到时候,我都丢不起这人!”
张令泽又在他爹这儿挨了一顿骂,烦躁恼怒交加,几分钟后,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