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
罗平公园的湖面上倒映着空中的烟火，绚丽又夺目。
许延独自坐在湖边的凳子上，瞳孔里映照出五彩斑斓的火光，直到余光瞥见远远奔向这里的女孩，这才回过眼来。
林筱禾气喘吁吁地来到跟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顾着喘息。待她略微好转，他这才笑着缓缓开口：
“怎么火急火燎的，有人在后面追你啊？”
“何止，简直比老虎还可怕！”她长舒一口气，瘫靠在长椅上，“你敢信，我妈居然派林子瑜来监视我。”
许延眼角噙着笑意，唇线轻扬，“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她盘腿坐起，“我还纳闷呢。她的意思就是我天天跑着玩，怕成绩下滑。可我这次考的这么好，她完全没理由拿这事说教啊。”
身旁人没说话。林筱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发觉身旁没了声，她抬眸斜睨向他，“怎么不说话？”
许延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你跟你妈妈讲了我？”
“讲了也没讲，偶尔让她碰见过打电话。”
她有些不以为然地撂着包上的挂坠。许延点点头，了然于心，“那就不奇怪了。”
林筱禾转眸看向他，等待他的解释。许延目光微移，抿住嘴唇，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你妈妈应该是怕你谈恋爱。”
她愕住，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笑声。
他的这番话让林筱禾不知怎么回应，她尴尬地撇过头去。见身旁人一声不吭，许延抬手揉了把她的头发，
“别想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他从身旁拎出一个纸袋子，里面装着两盒仙女棒，随手抽出一根点燃。星光闪烁迸溅，温暖的光芒映照在许延的侧脸，与她相视的眼眸中尽是温柔。
手中的星光很快消失殆尽。林筱禾来了兴致，从盒中重新抽出两根，递向许延将它点燃。
燃烧的星光倒映在她的瞳孔，在不知不觉间扬起一抹笑。看着眼前女孩欣喜的模样，许延像是得到了一丝慰藉般，来之前的烦闷被她的笑驱逐至散。
他目光平静，隐隐之中夹杂着几分柔意，缓缓开口，
“我很久没有感受到真正的过年是什么感觉了。”
“为什么这么说？”她笑着回过头，手中的仙女棒在许延眼前晃了晃。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讲这些事，只是在那一瞬间，他迫切的想要告诉她关于他的一切。
“我家里父母关系不是很好，已经有五年没有在一起吃过年夜饭了。”
话落的那一秒，她神色稍顿，拿着仙女棒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他像是挣脱了什么枷锁一般，怅然的舒一口气，“是我自愿和你讲的，又不怨你。”
手中的星光熄灭，林筱禾静静地望着他。她试图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有些无力。见他不再说话，她开口缓解了一丝气氛：
“没事的，虽然他们关系并不好，可你还有我呀。”说着，她冲许延咧嘴一笑，“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讲的。”
他笑笑，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筱禾隐隐觉得他眼底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沉默中，许延只是默默地又抽出一根仙女棒，点燃递到林筱禾手中，缓缓开口：
“听我妈说，以前我爸和她还是很好的。但自从结了婚，他突然迷上了炒股投资。前两年还算景气，挣了些小钱，可近几年市场并不好，每每投资失利，他都会大醉一场，把这些责任怪到我妈和我的身上。”
他顿了顿，继续开口道：
“我奶奶其实并不喜欢我妈，结婚之前就极力反对。但我妈不知道着了什么迷，当初非要跟着他，谁劝都不行。后来她意外怀孕，事已至此我奶奶也不能说些什么。”
“我爸他一直不喜欢孩子，但是出于奶奶的压力，他不得不答应生下我。这些年来，他都一直认为是我给他带来了晦气，导致投资一直失败。而我，终究成为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林筱禾默默地望着他，话里话外的无奈让她第一次感到，眼前的人和她往日认识的许延完全是两个人。
对于无法改变的原生家庭，他唯有的只是无奈的接受。
“这事怎么能怪你呢，简直是迷信。”她忍不住开口，许延却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继续自顾自地讲着。
“这些年来，这个家一直都是我妈独自扛着。这个男人什么都不干，一门心思全扑在投资上，做着他那一夜暴富的白日梦。”
“可后来，我妈又怀了孕，生下了我妹妹许映雪。本以为他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做出改变，没想到更是变本加厉。我爷爷去世的早，还留下了一些积蓄。他这些年炒股投资欠的钱，若不是我妈拼命的挣和奶奶拿出来的一些积蓄为他填了窟窿，他早就被那些讨债的打死了。”
音落，许延目光突然转向她，释然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没想到，平时看着很平常的人，家里竟然是这样的情况。”
“我确实没想到……但这并不是你的错。”林筱禾安慰性地开口，
“每个人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我知道我说的这些可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至少你不要因为他们的错误，而否定你自己。”
许延望着她，目光久久没有移动，像是有什么欲望要喷薄而出，却又在张口的瞬间撇过眼去，话也失了声。
“如果是你，”他声音隐隐有一丝沙哑，“如果是你，对于这样的家庭，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望着手里早已熄灭的仙女棒，低声回应着。
其实早在前一段，她就曾经听江兴毅提起过关于他的一些事，也知道一点点他家里的情况，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些道听途说的只是皮毛一角。
她从来没有像这一瞬间，如此心疼眼前的这个男孩。
明明是同样的年华，却总有些人要背负些本不该属于他的命运。
许是久久憋在心里的心事终于说出了口，他如释重负地深深呼出一口气。目光偏移，却见身旁的女孩因自己肆意挥洒的负面情绪而陷入了沉默。他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开口，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憋太久了，再不找个突破口宣泄一下，恐怕要憋出病了。”
“你没有和江兴毅讲过吗？”她抬眸，眼底尽是不忍。
他豁然一笑，“我俩两个大老爷们，这些事怎么和他讲的出口。再说了，他那么糙，又不懂安慰，我才懒得和他讲那么多。”
他眉睫微颤，刚刚的怅然在此时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许是坐累了，他悠然地换了个姿势，岔开了话题：
“跟我说说，中考想考哪个学校？”
“以你的成绩，应该可以考上最好的那所吧，”思绪被许延拉回，林筱禾轻声开口，
“如果我实力稳定的话，我想和你上一个学校。”
“最好的学校……禾远高中？”
林筱禾点点头，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笃定，“我肯定能和你上一个学校的。”
“而且，我会一直陪着你。”
话语戳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片净土。许延眉眼弯起，温柔的点点头，点燃一根仙女棒递到她面前，
“那么，林筱禾同学，要继续努力。”
“一言为定！”
仙女棒传递的瞬间，周围隐隐响起人群激动的欢呼声。
两人抬头望去
湖对岸，一簇烟花划破空气冲向夜空，绽放出璀璨的花火。林筱禾激动地惊呼，快步走向湖边，面靠在扶手上大声呼喊着。
一连几轮的华丽迸溅，随后变成一片星雨散落人间。
点点光彩映在她的侧颜，令他久久柔望，再也挪不开眼。
最后一丝花火消失在夜空中，林筱禾回眸，与他炽热的目光相对，一时间定格在了原地。
“林筱禾，答应我，”他轻声开口，目光温柔至极，
“要向着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拼命努力。”
她一怔，随后又笑开来，“你也是，”
未来的我们都会变得更好。
随着烟花的消逝，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一连好几天，林筱禾都在因家里走亲戚拜年而忙前忙后，也收了不少压岁钱。
年后，在临开学的十几天里，林筱禾因准备下学期的功课而忙于上补习班，而两人自从除夕那晚，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只是偶尔在手机上聊些天，相互问候。
新学期的月考，林筱禾考了个还算不错的成绩，相比上学期的期末考，排名稳定在了前十。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下课，林筱禾如同往日一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和以往不同的是，许延下午因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学校，晚上她独自回家。
林筱禾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一脸的心不在焉。许是因为许延没在学校的缘故，下午写作业的时候有些分心，留下了一部分作业没写完。
看着剩下的那部分，她也不想待在学校里写，便索性全装进了书包。
七点的天已经开始变暗，沿路的灯发着微微的黄光。林筱禾在路上缓缓走着，无聊之际，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算找人聊天。还不等她打开软件，屏幕上却率先弹出了一条消息。
看清发送人，林筱禾不免一怔，
“李潇潇？她给我发消息干嘛？”
她喃喃着，点进了对话框，入眼便是她发来的询问，
李潇潇：【你到家了吗？】
她不知所以然地只回了个问号。没过几秒，对方再次弹来消息，
李潇潇：【我有事找你，我在学校后街的奶茶店，你现在过来一下吧】
悬停在摁键上的手迟迟没有摁下，她犹豫片刻，还是发了句话过去。
林筱禾：【什么事？电话里不能说吗？】
对方没了回应，过了几分钟，李潇潇才发回一条信息：
【你先来吧。】
内心浮现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林筱禾站在原地，内心挣扎片刻，她转身往回走去。
由于维修问题，学校后街的路灯早已坏了一星期，街道上仅仅靠着几家店面招牌发着昏弱的光。奶茶店在街道最深处，灯光昏暗的环境使林筱禾不由地放慢了脚步。
路过拐角，堆满杂物的垃圾桶旁突然落下几个易拉罐，乒乓的碰撞声在寂静的街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筱禾吓得浑身一颤，目光警觉地撇去。
昏暗灯光下，几只老鼠从垃圾桶下方窜出，看的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明已经开春，今夜的风不知怎么的，吹的她越发感到寒意。
几乎是一片昏黑的街巷深处，奶茶店的大门紧闭，像是已经停业了好几天，唯有门口的立牌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林筱禾脚步一顿，强烈的不安用上心头，也不顾那家店是否有没有人，转身便要往回走，却在回头的瞬间向后倒退了两步。
“你就是林筱禾？”
冰凉的女声传来，像是一道电流穿过她的身躯，只觉得浑身寒意。她稳住脚跟，却见面前缓缓聚上四五个人，其中就站着老熟人黄毛。
面前说话的那个女生的面孔似熟非熟，像是在哪里打过照面。林筱禾脑海里飞速地搜索着，直到想起在和高中部一同跑操的那次，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身影。
还有与她相视的那个……阴冷的眼神。
林筱禾不免攥住掌心，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嗓音却还是止不住的沙哑：
“李潇潇在哪？”
“你还有心情关心她？你可知道这些天的麻烦全都是她给你带来的？”
那女生冷笑出声，点着的烟灰被风吹落在地，星星点点的火光逐渐消失殆尽。她抬手，一旁的人将李潇潇从暗处拽出推向林筱禾。
见李潇潇踉跄几步险些摔倒，林筱禾赶忙扶住她。目光所致，只见她发丝凌乱，衣服皱乱沾满了灰尘，与她相对的眼眸里早已积满了狼狈和落魄的泪光。
“他们打你了？！”林筱禾眼眸紧锁，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恼怒。可李潇潇却并未回答，只是狼狈地站直身子，转身将林筱禾护在身后，哑着嗓音向那女生祈求开口：
“何娜，你不爽冲我来，别伤害我朋友！”
“你要早些把你这朋友喊来，还至于挨这顿打？”何娜嗤笑一声，将烟头丢在地上狠狠踩灭，悠然地弹开手上的灰，
“听说你有个小男朋友，打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