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伦叙乐,校场习武
李淮刚回到家中,便见父亲母亲在堂屋中坐着,林氏正专注地绣着一只帕子,而刘父正用手撑着俊脸,依靠在桌子,似是在看夫人绣帕,似是在发呆。桌上残留着些抹布擦过的水迹,想来也刚用完午食。
见此,李淮心中叹道,杨妈妈做啥都好吃,唯独在做鱼这方面有待提高,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只因这鱼确实难做。张先生爱吃鱼,他的小厮有烹饪出美味的厨艺,难道城主府众人皆不知?可杨妈妈没有上门讨教,也许是因为父亲与张先生之间紧张的关系?种种迹象,透露着不自然。
说到府里的鱼难吃,主要问题还是在于食材。山城海边盛产巨花鱼,鱼如其名,鱼体很大,可达几十斤,甚至上百斤,且鱼身遍布奇怪的花纹,仿佛在告诉人们,‘我很特别,很难吃’。可能是生态体系不同,也可能因为它不是日常鱼,这鱼,阿淮在现代没见过。说来奇怪,乌屿这边较少捕获到小鱼,出海捕获到的都是大巨花鱼,由于航海装备有限,并不是每次都会有收获。一只小船,有经验的渔夫也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追踪到鱼出没的地点,并设下陷阱,进行捕捞。曾经有渔民为了捕获一只百来斤的巨花鱼,船都被鱼掀翻了,险些丧生大海。
李淮来此多日,见到的巨花鱼预计都不超过五十斤。由于食盐匮乏,调料也有限,且巨花鱼肉特别柴,想把它做成可口的饭菜,并不容易。杨妈妈来山城之前,也没有见过巨花鱼,她按照以前在公主府做鱼的工艺来处理,尝试了多次,结果每次都不甚理想,比稀粥、饼子什么的,难吃多了。
这厢李淮见父母都在,她像归巢的小鸟一样,欢快地跑进堂屋,喊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刘父因为阿淮不告知自己,就自作主张往文良先生家去,有点气闷,“知道回来了。”
林氏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且张先生留阿淮午食,说明先生并不责怪当初夫君将他强留在山城,也知先生是念着旧情。她放下手中的绣活,笑道,“回来啦,来,娘给你擦擦脸。”
原来阿淮嘴边正粘着鱼肉,她洋溢着笑容的小小脸蛋,因为发现这个鱼肉,顿时扭成了一团,想到自己刚刚粘着鱼肉告别的样子,她似乎明白了张先生所笑为何,这也太尴尬了。只是阿淮向来不喜将情绪转嫁于他人,她按下这点郁闷,心塞道,“嗯,娘”。
女儿心情有所变化,细心的林氏马上察觉了端倪,她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地不开心啦?”
阿淮闻言,心中叹道,知女莫若母啊,母亲真是火眼金睛,这都能看出来。于是,她将道别时张先生所笑之事,向父母道出。
林氏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只是这么点小事,她笑道,“放心,张先生定是不怪的。”
刘父本有些气闷,听到此事,也是一乐。自家女儿还小,又如此可爱,在这小山村里,她没有合适的玩伴,每日不是拘在家中学习,便是随自己到上厝练字,生活枯燥,难免想出去玩耍。思及此,他心中只剩对女儿的怜惜,自个儿就把气消了,只听他佯装怒道,“好了,小孩子快去午休!”
阿淮见父亲气消,立了个正,应道,“遵命,爹爹。”
惹得城主夫妻哈哈大笑,这调皮的丫头!
下午阿淮又跟着刘父去了上厝。如同往日,她一边练字,一边收集信息。
这日二人从那上厝归来,阿淮见天色尚早,便想去书房看看。往日回到下厝,她不是找母亲,就是找杨妈妈。今日她忽然想到,此刻距离晚食尚有一个半时辰,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好像之前并没有在这个时段见过父亲踪影。那么每天这个时间点,父亲都是在干嘛呢?思及此,走在刘父后头的阿淮脑子一转,打定主意跟着父亲,看他到底做何事去了。
只见父亲如同往日一样进了堂厅,接着往堂厅深处走去,走得愈深,那光线便愈暗,直到打开进入天井小院的门,那光亮突然变得刺眼,明晃晃的。开门后,刘父回头见阿淮依旧像个小尾巴似地跟在身后,“淮儿,为父要去校场,你回大院子里玩去吧。”
阿淮一听父亲要去校场,就想去参观一下,自己都没去过嘞。“爹,我就跟在你身后,到了那校场,就在一旁乖乖呆着,不捣乱。”
刘父叹了一口气,唉,最近女儿太粘人了。他知阿淮乖巧,心想这校场就在自家后面,兵士众多,没啥危险。于是,严肃地点了点头,“等下不要乱跑,就在小门边上呆着。”
就这样,一大一小穿过天井小院,又穿过一间摆着各类用品的工具屋。刘父摸出一串钥匙,打开小屋后门,进入杂草丛生的后院,穿过了一条人工铺设的石子路,刘父又打开那后院小门。推开小门,一个广阔的土校场便呈现在眼前,只见兵士们正热火朝天地操练着,偶尔扬起阵阵沙尘。此时,阿淮方知,自家后院与校场竟有此小道相通。
放眼望去,有一勇武男子,身姿矫健,正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在场上奔驰。只见他手挽大弓,美目凝视,射出利箭,顷刻之间,那支破空之箭牢牢地插在了靶子正中。阿淮见状,立刻被这身材健美、动作潇洒的神箭手折服,她眼里冒出束束迷妹星光,心想这人要是自己师父就好了,她也想这样英姿飒爽地策马奔腾,百步穿杨。
刘父天天见准晖在此射箭,早就见怪不怪,他看到女儿震惊的模样,心情颇为复杂。原来刘父不善武艺,为了改善自身能力,他常在准晖训兵结束后,来此学习射箭、锻炼身体。准晖已充当他武艺师父三年有余,他亦每日刻苦训练,虽然如此,却一直未有进展,不仅箭术不佳,武艺也是平平。思及此,刘父心中苦涩。
提及校场中的这位小将,乃是公主府忠心不二的家将准晖。准晖小将军的父亲准勇,当年是扶风郡公主手下的一员大将,在与赵贼大战中随公主出征,战死沙场。准晖在公主府危急时刻领兵撤退,作为退居山城的指挥官之一,当时不过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小将。这几年他为了复仇,训兵之余不断磨练,此刻箭术或许早已超出他的父亲准勇。
回头看到城主已来校场,准晖小将翻身下马。只见他把马绳递给在旁边候着的兵士,疾步往这边来。与刘父打完招呼,他疑惑地看了看阿淮,刘父见此道,“阿淮今日跟着来瞧瞧校场。”
准晖听罢,点了点头,也不啰嗦,二人寒暄之后,就去了前面空地,开始进行武艺教学。阿淮没有跟过去,她坐在门旁的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父亲的努力模样,心中颇为佩服。但,她一人在此,真是无聊,想着自己现在也无事,不如跟着他们的动作学学?于是她站了起来,找了块离得不远的空地,看着对面动作,模仿着。
此时,兵士们已训练完毕,校场中只余几人,见阿淮小小模样,在模仿小将军认真习武,都乐了起来。准晖小将听到兵士喧哗,回头一看,校场立刻安静了。他面容严肃,转而又看到阿淮在那瞎练,眉头微蹙,并未去制止。至于刘父,此刻,他正刻苦规范动作,沉迷训练,并未注意到此事。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刘父也发现了阿淮在模仿,只是此刻他已是精疲力竭,见女儿练得欢快,也无心去管教。阿淮见父亲才练了一个时辰便气喘吁吁,疲惫不堪。而自己还活蹦乱跳,精神十足,心道,‘难不成我李淮还是个习武天才?’。要是准晖小将此刻听到阿淮心声,肯定会跟她说,‘小孩子不要想太多了,看看你那动作,是在耍猴吗?’。原来阿淮动作不标准,对身体消耗小,不累是正常的,而这不规范的模仿,自然也没达到修习效果。
直到晚食时间来临,准晖小将才结束了今日教学,此时,场上的兵士早已陆续散去,只余空旷的土校场,静悄悄的。父女二人与准晖道别后,便从之前的后院小道回了城主府。
进入天井小院,二人见林氏正坐在小院的一张竹椅上缝衣。刘父见天色已经微暗,担心夫人身体,温柔道,“夫人,天黑伤眼,明日再做罢。”
林氏闻声抬头,看到父女二人满头大汗从后院回来,知是去校场了。她放下手中活计,笑着道,“正打算收工呢。”。只见她理了理衣服,把手中之物放入工具间柜子。“还以为今日上厝事多没回,原来都去校场了。”
林氏看着两个最心爱的人站在一旁等她,心里冒出了朵朵幸福的泡泡,此刻,她单调的生活也斑斓了起来。而当她看到夫君操练磕碰出来的淤青时,又心疼不已,只是此时父女二人皆是开心模样,她不忍打断,只将这份心疼,默默藏于心中。
而这边刘父见林氏操劳,他一时忘了浑身的酸痛,只觉得夫人跟着自己受苦了,以后更要努力训练才行。林氏虽未言语,但那目光明显得傻子都能看出来。李淮又被双亲撒了一大把狗粮,她心中叹道,爹娘真是腻歪,心疼来心疼去的,成亲这么久还如此甜蜜。顺便偷偷抗议:我也训练这么久,也很累的,也需要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