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蒺藜
蝙蝠精还在纠结要不要说，绪方已经抱着一个大罐子从洞穴深处走出来了。
“刚才看你们聊天，我就随便逛一逛。”绪方好似没看懂眼前的局势，笑着，“这不，给我逛出了个好东西。让我猜一猜，这就是你用在储藏那群孩子魂魄的法器吧？”
“你怎么知道这些魂魄还在？”蝙蝠精负隅顽抗。
绪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才答道：“可能如果你在练什么吸人魂魄的妖法，就不会被我们少主这么简单地捉住了吧。”
蝙蝠精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你要杀他吗？”绪方问祝婴。
祝婴擦了擦手，看样子是不准备管了：“少主与我是晦织千都的人，怎么说这个也应该交给你来处理更好，否则不是坏了我们两界的交情吗？”
“哦？”绪方放下罐子，拿起刚刚祝婴已经注入法力的破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绪方一剑刺穿了蝙蝠精的心脏，蝙蝠精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瞪大眼睛，当场就死了。
绪方平日都是笑吟吟的，还从未有过这么狠绝的表情，一旁的祝婴与瞬息那海都呆住了。瞬息那海的视线在祝婴和绪方两人之间来回打转，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他们，会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别人的生死——就像当初仙界那群人一样。
等祝婴反应过来，已经看不见瞬息那海的身影了，祝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出去。
绪方凑过来，问：“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祝婴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和绪方成为交心的朋友：“你有你的考量，我尊重你的决定。”
“我啊，虽然现在是个小妖，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身份。”而经过这几日的相处，祝婴也发现了，绪方擅长无视别人不明确的托辞。
祝婴淡淡地看了绪方一眼：“人和妖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或者说，所有有意识的活物，都没什么区别。那群人类，仅仅是因为自身的恐惧，就肆无忌惮地排除异己，恣意杀戮。蝙蝠精因为想要报仇，却因为那些阴影只敢对付弱小的少女。无论是人还是妖，甚至高高在上的神，都是一样的，被自己的欲念驱使而饱含私心，关键在于是否将龃龉的心思包裹在华美的外袍下而已。。”
“所以，你不会因为我是妖而厌恶我吗？”
祝婴觉得奇怪：“为何我会因为你是妖而厌恶你？”
“所以你并不讨厌我，是吗？”
“我讨厌吵闹的人。”
绪方闭嘴了一下，又忍不住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想要杀谁？”
瞬息那海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抬头看向漫天繁星，这是祝婴教给他的，每当心中郁结，就看看浩渺的天空，世界之大，万物如刍狗。
“谁？”瞬息那海警觉起来。
从树林走出三个人，站在了瞬息那海面前不远处，他们看到瞬息那海手已经准备结印，立刻小声地喊道：“少主大人，不要动手，我们没有恶意。”
瞬息那海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你们是谁？”
其中一老头向前一步：“我们仨是这深山老林里的老妖怪，感受到异样，特来看个究竟。”
“你们认识我？”
“您是堂堂魔界少主，就算我们不是什么厉害的大妖，对您也是略有耳闻的。”
“那你们现在过来，是什么事？”
“从少主大人踏入郾城时，我们三个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等我？”
“是的，我们一直在等您，希望能够加入您，向仙族复仇。”
“什么意思？”
“难道少主大人没有这样的打算吗？”为首的老头惊讶地说，随后略带谴责地看向瞬息那海，“我们的亲人被仙族杀害后，我们尚且心心念念想要报仇，难道整个麒麟一族被屠杀，您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三人向前，正要再游说瞬息那海，迎面飞来几片树叶，三人连忙闪开，祝婴已经来到瞬息那海的身边。
“你们想要对我们少主做些什么？”
“不知天高地厚！”其中一人拿起剑，直直地冲着祝婴而来。瞬息那海眼神一凛，轻轻一抬手，那人就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树上。
老头赞许地鼓掌：“您这样的法力，实在不应该与这样修为浅薄的小魔混在一起，您有更应该去完成的事。”
“我们少主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指指点点！”祝婴喝道，“我不知道你们有何居心，若再纠缠我们少主，我定会将此事如实报告给长生亭，看看你们妖王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心思！”
那老头遗憾地看了瞬息那海一眼：“少主大人，看来现在不是谈话的好时候，我叫蒺藜，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三人转身离开，瞬息那海想要去追，被祝婴拦住了：“随他们去吧。”
绪方赶紧接上：“我立刻回禀妖王，必定不会让他们破坏我们的计划。”
三人各怀心思地走在回程的路上，与来时一模一样，除了绪方注意到祝婴有些畏冷，从百宝袋里拿出了一件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披风给祝婴穿上了。
回到郾城时，天色熹微，那个叫顾烟的小女孩竟然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们了。
“不是吧，还来？”绪方只想快点把怀中罐子里的魂魄还给那些女孩，实在不愿再生事端。
“你们回来了？”顾烟高兴地跑过来迎接她们，“找到那只蝙蝠精了吗？”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瞬息那海嘲讽道。
顾烟一头雾水：“你们怎么了？进展不顺利吗？”
“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吗？一而再再而三。”祝婴开门见山。
事到如今，顾烟也不隐瞒了，换上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在你们来之前我听到有妖怪们互相通信，说有一个特别特别厉害的魔界少主要过来，所以从你们进城我就一直跟着你们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现在回来？”
顾烟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我从太阳还没落山时候，就在这里等了。”
祝婴看了瞬息那海一眼，说道：“你放心，蝙蝠精已经死了，我们也把那群少女的魂魄带了回来，你师父可以安息了。”
顾烟朝她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绪方，你送她回去。”瞬息那海说道。
“没问题。”绪方一口应下，弯下身子给顾烟做了一个鬼脸，顾烟破涕为笑，“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等一下，”祝婴叫住了顾烟，“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顾烟看着祝婴许久，嘴唇蠕动，在祝婴以为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却说：“能把这些人救回来，是师父最大的心愿。谢谢姐姐哥哥。”
见二人走远，瞬息那海掐了隔音咒，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夜空，周围都在迷茫茫的雾色里，不过没关系，日升月沉，很快就是新的一天。
瞬息那海看了一眼从顾烟身上回收来的小人纸：“倒也没说谎。”
“但也没说全。这小孩，肯定瞒着我们什么。”祝婴补上。
瞬息那海有些忧心：“看来我们的行踪早就被人盯上了。”
“也许更早，早在你还在晦织千都时，他们就在等着你了。从现在来看，神界至少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们得快点找到第一件神器，不能再拖了。”
“他们迟早会知道的。”
祝婴突然道歉：“瞬息，我知道你不想管这件事，是我任性了。”
“你若想管那便管吧，总不能让你一直想着这个事。”
“你也不急。”
“祝婴，急是没用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没有关系。”
“你会去找仙界复仇吗？”
“你希望我去吗？”瞬息那海反问。
“我希望，”祝婴摸了摸瞬息那海柔软的头发，说道，“你做的事都是遵循本心，而不是别人想要你去做的。”
“那你会回去流云山吗？”瞬息那海握住祝婴的手，她的指尖微凉，这是之前受伤留下的病根。
祝婴要说什么，顾烟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姐姐，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