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熟人的社会
开门的光头是宋奶奶的亲侄子薛其坤，也是宋家姐弟几人的表叔。
“表叔。”
“哎，进来坐啊，宋飞在炒菜。几个朋友过来，叫他帮忙炒一下。你们进来等一会儿好吗？”薛其坤热情地招呼侄子们进来。
姐弟俩叫了人，有长辈在场，大门打开了，处境也就被动了。
宋凉：“表叔，奶奶在家很想宋飞，我们来接他回家。”
见她提到自己的姑姑，薛其坤看了她几秒，拿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嘴上。
“表叔，来，我给你点。”宋雨殷勤地拿出打火机帮他点烟。
薛其坤吸了一口烟，看看两姐弟，沉默了一会儿。
两姐弟也故作轻松地看着他。
两人强装镇定的表现，在他这样开大酒店的老板眼里，其实不够看的，但正是这份年轻人特有的赤诚让他动容。
“好，我喊人去叫他。替我向你们奶奶问好，以后都别来了，知道吗？”
他摘下嘴里的烟，招手唤来一个服务生。
两人都没有问为什么，宋凉道：“好的，谢谢表叔。”
薛其坤刚转身，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胖子就走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一个戴眼镜的斯文年轻人。
“薛总，你朋友啊？怎么不请人进来啊？”胖子打量着门口的四人，笑着问薛其坤。
他长相不好看，笑起来有些猥琐，还一口黄牙，叫人升不起好感。
薛其坤挡了他扫视的目光，勾肩搭背地把他带走了。
“林老板，什么朋友啊？人家来城里投奔亲戚的，问个路而已。”
胖子身后的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却没走，还走到宋雨面前。
“俊生哥。”宋雨跟他打招呼。
宋凉也叫了一声“俊生哥”，他是宋家姐弟隔房大伯家的孩子。
宋俊生的眼神划过韩晓，又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韩晓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危险。
“你姐没来啊？”宋俊生问。
宋凉道：“她在家打牌，这位是姐夫。”
宋凉隆重介绍了韩晓，宋俊生没办法装作看不见这么个大活人。
“你好，我是宋俊生。”
他伸出手。
韩晓没有和他握手，他不想跟他握手，这是他第一次在宋家人面前这么没有礼貌。
他想起来了，读书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读书的时候就一直跟宋雪同进同出。那时候他看宋雪的眼神，可不像哥哥看妹妹的眼神。
场面尴尬，宋凉假装咳嗽。
“那个，俊生哥，这是李幕。”
李幕也很尴尬，他一点都不喜欢握手啊这种礼节啊！
这人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奇怪啊！
可韩晓已经尬住了，他再尬就说不过去了，他硬着头皮握了手缓解了尴尬。
宋俊生没有计较韩晓的失礼，他扶了一下眼镜。
“宋飞没事，别担心。以后你们尽量不要来县里，世道不好，薛总……也有难处。还有你们家的四舅爷，一家也挺好的。”
他又转向宋雨叮嘱。
“告诉你姐，老地方我给她留了东西，叫她去拿。”
宋雨点头，韩晓脸都黑了。
“俊生哥你不回去吗？”
宋俊生摇摇头。
“你俊秀姐也在县里，没事的。”
宋飞出来了，他有些灰头土脸精神不济，又黑又密的头发长的像个刺猬，胡子拉碴的。
他红着眼睛看向宋俊生：“俊生哥，我走了，你一个人……”
宋俊生打断了他的话。
“走吧，你家人来接你了。”
送几人上了车，他挥手告别。
宋雨知道他肯定是出事了，但他不愿意说。
“俊生哥，家里人都在呢，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扛。”
他又加了几句。
“这话是我姐说的。她肯定不想你出事的，要不回去吧？”
宋飞也扒窗户看他。
宋俊生也想回去，可他回不去了。
他温柔地伸手想摸摸宋雨的头，想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可他一触及宋雨的头发就快速收回了手。
他的手染过血，已经脏了。
“保重。”
回去的路上，氛围有些沉默。
“他怎么了？”宋凉有些不敢问，她怕听到答案。能让宋俊生心态发生变化的事情，不会是小事。
宋飞捂着脸，眼泪顺着他的手指流下来。
“俊秀姐她……被人……”
听他断断续续说完，宋凉的心里一阵酸涩，眼泪窜出眼眶。
这样的世道，女孩子真是活的苦。那样温柔善良的女孩子，怎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宋雨一个急刹车熄火了，几人的身体都没有稳住往前倾。
李幕调整好身体看向宋凉，好在大家都没事。
宋雨使劲捶了一下方向盘骂了句脏话。
宋飞擦了眼泪，平静地说：“二伯他们还不知道，你们不要说。对咱家里人也别说了，流言蜚语害也挺伤人的。大姐那边，俊生哥跟我说过，先不要告诉她。她从小就跟俊秀姐玩的好，会伤心的。”
韩晓想知道这个宋俊生跟宋雪到底有怎样的过去，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我来开车吧，你去后面休息一下。”
宋雨摇头，重新启动车。
“我没事，早点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呢。”
二十分钟后，下国道转乡间水泥路的地方，他们停车了。
只容两辆车勉强通过水泥路，那里被人架起了木头栅栏，十几个人在前面盯着他们的车，手里还拿着棍棒。
栅栏前面还有一大块铁板，上面都是冒尖尖的钉子。
“换路吧，不下国道，直接往前开。”韩晓道。
绕道就要走远，这不重要，平安就行。
“来的时候这个地方还不是这样的，看来这是新来的路霸。蠢的把路障设在这里，有退路怎么打劫的到？”宋雨嘲笑道。
宋凉白了他一眼：“农村路太多了，设哪里都有逃跑的路。他们打劫的对象是必须要经过这里的人，不是有退路的人。如果在我们村口设这样一个路障，你逃有用吗？除非你不回家。”
韩晓看向窗外，问宋雨改的路线，他对农村太不熟了。
宋凉也不熟，读书的人就是这点吃亏。小时候一心读书，长大了去了大城市挣钱，回农村就两眼一抹黑，人脉资源什么的也不在这里。
宋家三个亲房的男孩子除了宋俊生，都初中没有混毕业，宋奶奶经常感慨，宋家的文气都在女孩子身上。
好在宋雨哥两虽然小时候爱四里八乡乱窜，长大了也没有长多歪，做事不靠谱但三观还是正的。
“从我舅家那边回去，叫我舅送我们一程。那边人混社会的多，胆子也大，路上估计也有人守着。”宋雨已经有了计划。
宋凉放下了心，他大舅是那边的村支书，小舅混过社会坐过牢，应该镇的住。
绕了二十分钟下了高速，这里的乡道没有路障。
路障在五分钟的车程后，宋雨又被迫停了车。
还是刚刚那熟悉的一幕，木栅栏，十几个拿着棍棒的彪形大汉，不过这次没有带钉的铁板。
硬闯是行不通的，这里倒个车都不容易，跑不了。
几人心情沉重，到底是年轻，没几年处理社会关系的经验。
韩晓按着挎包快速思考解决办法，起码要让宋家姐弟三人平安回去。
宋凉和李幕也去后面摸索棍子了。
宋雨道：“二姐，把后面那个黑色包递给我。”
包传到前面，他抽出一条烟，又拉上拉链，把包丢回后面。
“我看到了个熟人，你们在车上待着，我先去套近乎。”
韩晓道：“别硬来，安全第一。车丢了没关系，车上也没有东西。”
“知道了。”
三人紧张地看宋雨走向前面黑压压的人群，宋凉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靠谱过。
不知不觉中弟弟们都长大了。
宋雨拆了烟发给在场的彪形大汉们，还亲自给其中一个点了烟。两人寒暄了几句，渐渐那边的气氛就活跃了起来。
几分钟后，路障就挪开了。
宋雨上了车，开车路过那群人的时候还跟他们贫了几句。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宋飞看他哥云淡风轻地开车，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他从小就是他哥的小迷弟，这下子更是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哥，你怎么做到的？”
几个人都看向宋雨，对他刮目相看。
宋凉夸道：“行啊小伙子，靠谱！”
“改天送你把刀。”韩晓承诺他。
宋雨以前去韩家见过他的那些刀，本来以为他不靠谱，怕他惹祸，没敢给他。
没想到他出人意料的靠谱啊！
宋雨得了大家的称赞，难得地害羞起来：“我本来就很靠谱好吧。”
“快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宋雨摸摸鼻子。
“那个人认识我小舅，以前我见过他们俩一起玩。”
众人：“……”
空气突然安静。
“那个……善于利用人脉资源也是一种优点……”韩晓突然不想给他刀了。
宋凉捧场：“是啊是啊。”
孩子还是要多鼓励的！
李幕：“……”
还好他是个哑巴，不用说话。
宋飞是个傻子：“我擦！哥，你小舅好厉害啊！社会人啊！”
好在宋雨脸皮也厚，夸他小舅比夸他还光荣。
“那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