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调查
左子真嘴里裹着馄饨，看着手机上的屏保，思绪飘回到好久以前的高中运动会上。
他笑着，眼睛看着魏冉，说：“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你跑接力赛，还记得吗？”
魏冉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一下，高二，自己还在追他的时候，爸爸也还没有出事。
她躲闪开左子真的眼睛，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还给他，声音淡淡的：“忘记了。”
提起从前，难免会想起那些事情，好的坏的全都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魏冉低头吃着馄饨，却嚼不出味道，只觉得舌头发苦。
左子真小心翼翼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化，知道刚刚自己的话惹她回忆起从前的那些事情，她心有郁结一直没解开。
不提到从前，俩人都装傻当做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还好，一旦触及到过往的种种，无论什么都会让魏冉连带着想起那些悲伤的事情。
这样对她的心情很不好，甚至还有可能对她的病情有负面影响。
左子真心里跟明镜似的，在她面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都知道。
只是他不能让魏冉一直这样开心快乐下去，她的心情好了，病也就慢慢跟着好了，病好了，就不需要他了。
左子真是很自私很会伪装自己真实心意的，他心里再怎么不希望魏冉离开他，再怎样的翻江倒海，都不会与她敞开心扉，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两个人的性格好像从以前开始就不会好好说说自己心里的话，不会袒露心声，只知道疯狂地伤害自己，伤害彼此。
如果能早一点坦诚相待，不要有那么多的顾虑，现如今两个人的关系或许也不会变成这样。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从头再来，左子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更何况，有魏冉和他一起，这条路不会走的痛苦无比，相反的，左子真会珍惜每一秒自己偷来的时光。
哪怕这每一分每一秒都必须要建立在魏冉痛苦上。
左子真看着魏冉吃完了馄饨，伸手去收拾洗碗，在厨房里看着她喝完了杯子里的橙汁，面无表情的走到玄关处换了鞋背上包：“我，我先走了。”
“好，中午我去找你吧，给你送饭。”左子真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笑着问她。
他的笑容，总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的明艳无害。
魏冉手撑着墙壁，被他的笑容晃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扬起笑脸：“不用了，晚饭再一起吃吧。”
她歪了歪脑袋：“我今晚想…想喝排骨汤。”
“好。”左子真笑着目送她出了门，加快了手上收拾的速度，出了门开车到公司。
他这段时间早上都是踩点到的，说来也奇怪，从前左总是最守时敬业的人了，但上几个星期眼见他整个人情况都不对了，疲惫不堪的神态，下班后怎么也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足可以用萎靡不振来形容。
是从前几天开始，左子真才恢复成从前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人也不再那么颓废好似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太奇怪了，办公室的同事都在私底下议论，左总一定是生活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自从那次饭店聚会之后，陈亦枝和左子真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个实习生怎么会得罪上头经理到这种程度，一定不单单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左子真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平时私底下和办公室手底下的同事们打成一片，怎么开玩笑怎么玩乐都不会急眼的左总，从那以后变得阴沉沉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整个人都散发着颓丧气，只是每天强撑着来公司工作。
那段时间，公司同事都不敢在工作之余和他说话聊天的，看着他那张阴沉沉的脸，恨不得马上躲得远远的。
所以前几天天左子真突然心情大好的样子请全办公室人喝下午茶，着实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左子真这心情，阴一阵晴一阵的没一点由头。
这几天他心情好，高兴，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整间办公室都是其乐融融的一片祥和。
左子真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窗外的风景，高楼大厦的写字楼里，都是忙忙碌碌为工作奔波的人，他刚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才得了闲，拿起手机给魏冉发了条信息。
“想和你做的咖啡了，店里有没有外卖啊？”
魏冉很快就回复了，估计是店里的顾客还不多：“有是有，但是不知道能不能配送到你们公司。”
左子真回她一句：“我试试。”然后退出微信点开外卖的软件，输入了咖啡店的名字，虽离得远了些，但是还属于配送范围，就是配送费高了点，比公司附近的咖啡奶茶店要高出一些。
左子真截了图给魏冉发了过去：“可以诶。”
他捧着手机笑了一下，又打下一段字：“下午我请办公室同事们一起喝下午茶，你可要忙了。”
前几次左子真去那家咖啡店，只看见魏冉和那位老板娘，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再额外聘请其他的人。
他想了想，又说：“只有你一个咖啡师吧？我可不喝别人做的。”
魏冉那边正在打包着两杯咖啡给外卖员送出去，忙完了手上的单子后看到左子真发的信息，撇了撇嘴发了一段：“你真难伺候。”
左子真看着她发来的牢骚和一张表情包，撑着下巴笑了半天。
魏冉没再回复他，估计是店里忙起来了，左子真关了手机，起身站到落地窗前，手指在玻璃上划出几道痕迹，干净透明的玻璃上倒映出他自己的脸庞，他从那里面看清自己的五官，竟有些陌生。
左子真静静地站在窗前，半晌，他到办公桌旁的衣架上拿下自己的公文包，从里面拿出钱包来，翻开钱包，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魏冉和他的合照。
具体是什么时候拍的，左子真都忘了，只记得是从从前的手机里导出来洗出成照片的，躺在自己钱包里很长一段时间了。
那张照片里，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魏冉单手比了一个v在脸边，眼睛笑的弯弯的，和身边的左子真靠的很近。
左子真看着那张照片，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魏冉的脸颊边，好像能隔着照片就能真真切切抚摸到真人的脸颊一样。
眼睛里的柔情和迟疑转瞬即逝，左子真阖了阖眼，将那些顾虑重重和心里的犹豫都抛诸脑后，在钱包的夹层里拿出那张明信片后，猛地合上了钱包，重新塞回包里。
周祥康…左子真还记得这个名字，还有他的样子，以防万一自己记错了，又扫了一遍那明信片后面的二维码，看着益康心理咨询中心的详细信息，在电脑上输入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自然是通讯地址和心理咨询中心的详细情况和诊所里的照片以及附近环境的照片，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左子真滑着鼠标看了一会，除了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其他心理诊所的广告，毫无用处。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不死心地又将‘周祥康 心理医生’输入进搜索栏里，除了几个同名同姓的人和自动弹出来的心理医生治疗窗口，什么都没有。
左子真不禁皱起了眉，知道这样无异于大海捞针什么用也没用，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毫无用处的文字，只觉得头脑发紧。
之前沈涛说过，周祥康除了在医院工作之外，业余时间还会去大学里进行心理学讲座。
至于是哪所大学，沈涛好像也说过，只是时间过了太久，左子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丝毫没想起什么蛛丝马迹。
……沈涛高中的时候和左子真说的，他舅舅在本市的三甲医院工作，那么大学的心理学讲座，应该也是本市的大学。
本市的重点大学…除了左子真和魏冉就读的津大，还有几十所，一个个查，得查到什么时候啊。
挫败感再度涌上心头，就算知道周祥康之前在哪所大学做过心理学讲座又能怎么样，过了那么多年，难不成那所大学的论坛里还会有人讨论一个，许多年前偶尔会来进行讲座的心理医生吗。
左子真想起沈涛之前说过，周祥康工作的那家三甲医院是津洲市的第二人民医院，他登进医院的官网，查看了一下医院现如今所在的医生名单，他本想再查查从前在医院工作过的医生，但根本查不到。
他点进第二人民医院的精神病科室，看了一遍现如今所在单位的精神科，心理学科的医生，有好几个都是从央大研究生毕业的。
央大的心理学科确实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沈涛也是在那毕业的，难不成周祥康也是？
左子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点进了央大的校园论坛，里面都是一些各个专业的师生同学在发帖子跟帖聊天，都是些没有营养，无伤大雅的聊天内容，他看了一会便退了出去，在搜索栏上输入了周祥康的名字。
弹出来的是暂无搜索内容的提示。
左子真撑着手在桌上，指尖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打下‘心理医生 讲座’之类的词汇，在上百条的相关内容中，终于寻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央大心专研究生之耻——被吊销医师执业证书的天之骄子》
如此劲爆的标题，几百楼的高帖，现如今早已经被禁止回复锁帖子了，只能看不能发评论或者分享。
左子真将那层楼的重要信息一天天看下来，除去那些传的离谱，一看就知道是流言的假新闻，勉强值得相信的就是，周祥康确实是央大研究生毕业，毕业之后在第二人民医院实习转正工作，但在七年前，他就被医院辞退，还差点被吊销了医师执业证书。
七年前…沈涛高考的时候，为什么周祥康会在自己唯一的外甥人生的转折点上出这么大的事情。
按照沈涛所说，他从上初中开始就被舅舅和奶奶带大，周祥康为了母亲和家人，也应该循规蹈矩避免犯错，为什么会有这么严重的职业失职导致他被医院开除还差点被吊销了自己的医师执业证书。
一定是在行医过程中有什么严重的失误导致病人的后续治疗失败，但具体是因为药物用量错误还是心理治疗的时候操作失误而导致的，左子真就不得而知了，那些义愤填膺的帖子内容，说了一大堆话，就没一些真实可靠的信息。
要不是主楼贴出了真实的证据，周祥康被第二人民医院开除的通报批评，左子真都要以为这只是一件扑风捉影以讹传讹的事情了。
左子真又往下看着那些评论，楼主回复评论的很少，开始还有一些人不相信说楼主是在传假消息，等他把全部的证据都贴出来之后，那些人就都忙着吃瓜八卦和骂人吵架了。
楼主的账号已经被注销了无法点进个人空间查看，只是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那段时间的帖子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左子真翻了好几个帖子，终于拼出了一些真相。
周祥康当年，是因为在为一名病患进行心理治疗时的用药剂量发生了失误，导致病人的抑郁情绪加重，病情反复。
身为一名心理医生，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事发之后，周祥康没有出来申冤，连一句解释都没有，这件事在经过医院的辞退通知后便不了了之。
那位病人，甚至也没有任何的信息，没有告周祥康医务工作失职，也没有让他赔偿自己的损失，医院辞退周祥康之后，这位病人也如同人间蒸发一样，不知去向，不知来历，爆料的人也没说男女。
那些若有其事的爆料，看似没有破绽十分真实的证据，左子真却怎么也不敢相信，通过几条帖子，一些不知来历的截图信息，就可以判定一个人的罪名吗。
左子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时代久远的发言，根据这些扑朔迷离不知真假的发言，根本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他还沉浸在这些纷纷扰扰中，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都没反应过来，韩北敲了几下门见没反应，直接推门进来了：“左总？”
左子真一怔，下意识地把电脑里的帖子和论坛关到最小化：“怎么了？”
“我刚刚敲了半天门您没听到吗？”韩北拿着几份资料走了进来，到办公桌前，拿出其中一份递给她：“这是需要您签字的。”
他将剩下的资料放在桌上：“这些是需要您过目审核的。”
“好，我知道了…”左子真收拾好了心情，拿过那份需要签字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了：“你去跟外面的同志们说一声，下午的下午茶是咖啡。”
韩北接过他签好的文件，笑着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