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新追求你
左子真浑浑噩噩地走下楼，手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地迈下腿，双眼空洞像整个人都被掏空似的。
他走下一楼，见到大厅的门诊处人来人往，从门口进来的人，挂号问诊上楼排队，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失意的人。
魏冉正在楼上治疗，长此以往迟早有一天她会治疗成功，然后成为一个正常人，彻底与左子真划清界限，到那个时候，怕是想见她一面都不可能。
可左子真毫无办法，他步伐沉重，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魏冉回心转意呢，她积极地配合医生治疗，吃药看诊，见了左子真就像蛇见了硫磺一样避之不及。
左子真真的对她毫无办法了，说到底一直以来自己对她使的小手段都算不上多高明，可以说是反复使用的小心机，只是对于魏冉来说好用而已。
他总不能绑着魏冉让她不去看医生，不让她吃药看病吧。
这段感情竟成了充满着阴谋算计，爱倒变成了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左子真怕是早就忘记了当初最初心动的感觉，这些年在这段感情的旋涡中被蹉跎地早已经不成人形了，满腔热爱早已经变成执拗，不甘心。
若是他能像魏冉一样放手，能早一点放下这段千疮百孔的感情，就算是现在也还不算晚。
可左子真怎么可能放手呢，什么道理他都懂，光是现在这样走下去，他都能看见自己与魏冉的将来，黑暗一片，看不到光明。
可让他放弃魏冉，他就是死也做不到，那些没有她的日日夜夜，每一秒怎么熬过来的，左子真想都不敢想。
光是回忆起那些日子，他都后怕不已，他绝不要回到那个时候，没有魏冉的日子他一秒钟都不想过，哪怕是下地狱，也要拉着她一起下。
一个恐怖的想法在左子真脑海里油然而生。
从医院走出来已是中午，魏冉的主治医师说她的治疗过程一切顺利，至于那些失眠多梦还有胡思乱想，皆是正常的药物副作用，是治疗途中的必经之路。
道理她都懂，可夜晚里那些痛苦的回忆来袭的时候，没有人陪伴，只能一个人挨过一个个漫漫长夜的时候，魏冉还是很不好受的。
今天她休息，不用去咖啡厅，先去医院附近的餐馆解决了午饭的问题，再慢悠悠地回家。
医院附近总是特别堵车，行人来来往往的，行色匆匆。魏冉戴着耳机走下地铁，耳朵里的音乐没办法覆盖住呼啸而过的地铁声以及嘈杂的人声，她抓着吊环，双眼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安全告示。
下地铁，出地铁站，外面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阴沉沉的，似是快要下雨的样子，乌云密布，一片一片黑压压的云压在头顶，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污浊了起来，让人觉得呼吸沉重快喘不过气来了。
魏冉本想快步走回家，却还没逃过这一场雨，淅沥沥的雨滴砸在身上，脸上也没逃过，满脸的雨水。魏冉护着包，小跑进了一家便利商店避雨。
明明还不到下午三点，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外面已经是黑沉沉的一片天了。
魏冉擦干脸上的雨水，环顾了一圈四周，这家便利店挺大的，一名营业员正在擦拭着货架上的东西，另一名营业员站在冷饮区往外瞧着越下越大的雨。
魏冉拿了一瓶常温的咖啡到收银台前结账，营业员扫了价钱码：“十元整，需要帮您加热吗，我们店里有微波炉。”
许是看她淋着雨跑进来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魏冉看了一眼那位营业员指着的微波炉，点了点头把钱扫了过去。
“好的，您稍等。”营业员笑笑，把玻璃瓶装的咖啡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一分钟，拿出来的时候还有些烫手，魏冉刚刚淋了雨，便利店里又开着空调，身上倒是开始冷起来了，双手捧着那咖啡给自己取暖。
她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倒一点想停的势头都没有，将咖啡拧开盖子，浓厚的咖啡香味从瓶里飘出，魏冉喝了一口，热热的十分暖身。
便利店里的音响放着流行音乐，伴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屋檐上，砸在坚硬的路上发出的声响，像回到了年少时期，放了学遇到下雨天，没有带雨伞，也是这样躲在便利店或者文具店里避雨。
每每这种时候那些回忆就像是开了开关一样，魏冉想起那年的放学的时候也下了这么大的一场雨，她明明带了伞，偏偏想和左子真躲在一把伞下，于是说谎说自己没带伞，为了做的逼真，还真的去雨里走了一遭，淋湿了半身再被左子真叫回来，好不可怜的模样。
她说自己没带书，头发和校服都湿了，站在左子真面前，不用刻意演什么说什么话，就能让他脱下外套披在魏冉身上，撑着一把伞一道回家。
只是她不知道，左子真那把伞撑两个人实在是勉强，那时候左子真还不敢对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两个人虽在一把伞下却隔得老远，左子真又把大部分位置都留给了她，自己淋湿了大半边身子。
眼见那场雨实在太大，两人躲进一家卖磁带音响的老店里，那时候的磁带已经处于落后形势，那家店的生意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老板不得已将店转卖了出去，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在盘店里的货，东西堆得到处都是。
那家店喜欢放些老歌，伴着外面的大雨，屋内的一片祥和显得格外让人安心，魏冉站在窗边擦着身上的雨水，左子真站在她身边，表面上是看着外面的大雨发愁，实际余光一直在魏冉身上。
两人都在心里祈祷，让这场雨下得再久一点。
同样的心愿，却都不知道彼此心里也是与自己一样的，也不知道在许多年后的今天，魏冉会在这差不多的店里，伴随着差不多的雨回忆起当年。
恍惚间，仿佛已经过了百年。
那雨终于舍得停下，魏冉手中的咖啡早已喝完，等雨彻底停了才走出便利店，天还未转晴，头顶上还是灰蒙蒙的，空气中满是下过雨后，雨水伴着泥土的气味。
魏冉踩着还湿哒哒的地面，时不时还会有几下雨滴声。
一路回到家路上都是湿的，这场雨普及面尚广，魏冉走进小区径直回到家门口，见到台阶下站在的，已经浑身湿透的左子真。
魏冉就站在他不远处，却迟迟不敢上前。
方才那些回忆里，大雨，撑同一把伞，躲音像店的左子真，还是在云端上高高在上，满腹书香气的优等生，现在在魏冉面前的这个左子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哪有一点点当年高傲的样子。
回忆与现实的差别实在太大，冲击力不是一星半点儿，魏冉还未能从回忆中抽离出神情，站在原地久久不敢挪步。
而左子真也瞧见了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怕是会吓到她，自嘲地笑笑，大步向前站定在她面前，满身都被雨水浸湿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午夜被抛弃的小狗。
两个人像是在赌气一般，谁都不肯先开口说话，就这么站着，半晌，左子真先忍不住了，也或许是被雨淋了太久，身上凉津津的，风一吹，就打了个冷颤。
“咳…咳。”他侧过脸，手掌握拳放在嘴边挡住那咳嗽声，身子却不自觉地开始发抖，魏冉见他穿着单薄，又全都湿透了，在自己家门口应该是站了好久，终是不忍心：“你，是来找我的？”
左子真点头，喉咙抑制不住地开始低咳起来，他又偏过头，被淋湿的头发挡住了双眼，全然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
见他咳得厉害，魏冉不免有些担心，问他：“有事吗？”
左子真强压下不适，慢慢抬起头，湿透的头发黏在额前，他笑了笑，全然不在乎自己现在的样子：“我打你电话不接，消息也不回，联系不上你才来你家找你的。”
魏冉早已经断了和他全部的联系方式，被他这么一说，到有点被抓包后的不好意思：“到底什么事？”
“明天，你有时间吗？”左子真语气轻快，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欣喜和期待，像个愣头小伙：“我们一起吃个饭好吗？”
魏冉只觉得浑身无力，面对这个人，自己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可他就像个油盐不进的焖壶，只有自己想法只遵从自己的心意，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魏冉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连同他讲道理的心思都没有了，唯有一声叹息：“不好。”
她侧过身子欲往家走，被左子真拦住了去路，转过身子挡在她面前，这时魏冉才近距离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气。
左子真缓缓开口：“明天…是我生日。”
魏冉一愣，猛地想起明天的日期，果然是他生日，自己是忘了还是一时不记得了，她抬起头与其对视了一眼，被左子真眼里哀求的神情吓得又低下头。
那眼神几乎可以用卑微来形容，自从魏冉说要彻底与他划清界限之后，每一次见他，都是这样一幅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上次在咖啡厅是这样，今天跑到自己家门口淋了大半天的雨，也是这样。
“就一起吃个饭，我什么都不会做什么都不会说的，我只想要你在我生日的时候陪我吃顿饭而已，可以吗？”
魏冉没办法在目睹了这样卑微的神色，见了他这样低到最底的态度之后对他恶言相对，却实在不能答应他的请求，只得避开他的眼睛摇头。
“冉冉。”左子真轻唤一声她的名字，魏冉身子一僵，脑子不受控地又开始回忆起从前，听着他的声音，脑海里是从前与他难得的幸福画面。
“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我也知道现在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但我想告诉你，我对你的爱从来都没有减少过，从一开始，最开始到现在，我都爱你。”
左子真的话渐渐染上了鼻音，魏冉用余光瞧了一眼，不知何时他的眼尾已经泛红，话语里已经带上了哀求的语气：“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想你也是。”
他声音压得有点低，背微微弯着，靠近魏冉的耳朵，说话间灼热的气息打在她耳尖。
魏冉只觉得浑身一颤，左子真靠的太近了，气息打在自己的耳畔，有点痒，连忙往旁边挪了一点，抬手抵在他胸口想把他推开，没想到却被他趁机抓住了双手，身子更是往魏冉身上贴近。
很奇怪，明明左子真身上寒气逼人的，吐出来的气息却十分滚烫。
“让我们重新开始，我重新追你，好吗？”
他话语凝重，说出来的话像一把刀子划在魏冉的心口，魏冉只觉得心在淌着血，心跳地越来越快越来越重，那感觉从胸口一直传到喉咙，心脏快要跳出来一样。
魏冉咬紧牙关，她实在不想再在左子真面前掉眼泪。
左子真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从前是你追我，现在换我来追你，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可以跟你在一起了你再同意，好吗？”
这可不像是左子真会说出来的话，从前他那样的骄傲，永远都是别人来央求他的，自从和魏冉在一起之后，竟变得如此卑微，以这样一副毫无体面的样子来挽留她。
如果是在以前，魏冉还会觉得看见他这幅样子很爽，但现如今，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后怕。
她好像把左子真逐渐培养成了一个精神病，受虐狂。
不仅仅是左子真了解魏冉，魏冉也自认为非常了解他，之前高中的时候看透过他的真面目，看透过他的阴暗面，他自以为是的隐藏，和他的自卑没有安全感。
和他一起在黑夜中放声大喊，一起躲在学校的假山后接吻，揭破他好学生的假面具，和他一起做着学校明令禁止的事情。
所以魏冉太知道怎么激起左子真的怒火，同样的，她也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左子真放手。
魏冉吸了吸鼻子，将哭腔忍了下去：“其实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年喜欢上你，追过你。”
她抬起头，终于与左子真对视：“如果可以让我重新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魏冉可以恨他怨他，可以对他做所有过分的事情，他都心甘情愿，但唯一不能的是，试图掩埋他们过去的感情。
那是左子真的生命中唯一一段鲜活快乐的时光，是他深埋于内心深处的，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
所以在魏冉说出那番话后，她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他也终于松开了手。
魏冉甚至没有一刻的停留，不敢也不能，抬脚就往前走，再次把左子真遗留在自己身后。